趁天黑著,我拎著裝滿了紙元寶的竹籃子,用水果和點心壓在上面放好。便匆匆忙忙往冷宮走。即然夜離歌答應了,那麼我就燒得光明正大,不過最起碼的道德我還是有的,地點絕對不能先在乾清宮。
于是就挑好了時候也沒來得及跟夜離歌商量,就自兒往冷宮來了。這是宮中人人避之不急之處,不可能被發現而落人口實。
只是希望母妃不要介意,反正收得到銀子就行了,誰管從哪兒得來的?
今夜的月亮分外皎潔,把水果在院中一一擺好,然後虔誠的跪下,向東方磕了三個頭︰「母…娘,過幾天就是您的生辰,女兒不孝,不能大肆為您禍壽,不過,比起憐妃娘娘(六皇姐的母妃)您好歹還有女兒給您燒銀子不是?呵呵,您放心,您女兒我有九條命,這輩子有的折騰呢…」
突然刮起的風變得冷颼颼的,我只穿了素白的衣裙,自然抵不住深秋的涼意,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咦?什麼聲音?
正在燒元寶的我似乎听到有人講話?還是女人?在這冷宮里…莫非是鬼?難道我孝心感動天,讓母妃的魂回來跟我團聚了?
不會吧?
我上下牙忍不住打架‘咯咯’響︰娘,雖然女兒想您,但您老也別時不時出來嚇我!
不過,與其這樣毫無目的的猜測,不如去看一看。
為了壯膽,我執意不顧狸狸的掙扎提著它脖子一同去探究竟,要死一起死。
殘破的門,窗被風一吹,吹叫著左右搖擺,或撞得‘ ’響,聲音就是從那破爛不堪的窗戶里傳出來的。
我悄悄貼近耳朵,里面的聲音更清楚了。
「不是這兒,還往往東走」
「真要命,居然把地圖弄丟了」
「大哥,我們都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怎麼找人?」
「不礙事,我手里有畫。」
原來不是我娘,听牆角半天才得出沒踫到鬼的結論,並且從言語方面來看,八成是一幫不靠普的刺客。他們來找誰的?
我洋洋得意一番︰試問宮里最值錢的除了堂堂天子夜離歌還有何人?
即然與我無關,那就不用擔心了,于是放輕腳步想回到院子里,然後把元寶什麼的快快收拾好離開,反正也燒得差不多了。
不想在我轉身時又一陣風猛刮過來,打得那破窗戶‘呼’一下飛旋,就那麼巧狠狠砸在我腦門上︰
「咚」
「啊」
隨著驚叫,屋里有那麼一瞬間一片死寂,但也僅僅是那麼一瞬間而以,我心知糟糕,還沒來得及撒丫子逃命,立刻就有四五道黑影‘嗖嗖嗖’出現在面前,毫不留情的攔住了我的路。
他們個個蒙面蒙頭,全身黑衣,但能看得出來四男一女,不用細辨都能感覺得到極不友善的目光。
我汗流全身,眼角直抽,兩腿顫抖不停︰「各位…好漢…俠女,幸會,幸會。」通常這種情況只有兩種結果,死或活。但願我踫到的是一幫俠義之士。
「不好意思,打擾各位休息,小的這就離開,馬上離開,呵,再見。」轉著眼珠子說完我就想溜。
哪知銀芒掠過眼眸,快得僅在閃電之間,待我看清楚時竟是一只長劍好死不死的橫在脖子兩寸開愛琴海,寒光森凜。更逼得我半步都沒膽子挪。
「站住。」劍的主人聲音冷得沒有溫度︰「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出現這里?都听到了多少?說!」
你老母的,明知顧問個啥?我想保條命有這麼難嗎?
就在我忙不迭的擦滿頭大漢時,那名女子則開口了︰「二哥,她只是個宮女。」說罷有意瞅瞅我的素白的孝服。
好機會,我靈機一動連忙辨解︰「這位俠女好眼力,其實我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宮女,只因母親生辰快到了,所以找個地方來燒些紙錢什麼的。真的,那個如果不幸給各位好漢造成不便,請包涵啊~」
說罷,我用力向院中指去,那里還有我沒燒完的元寶,和祭典用的茶點,水果。這也亂不了假。
他們思慮片刻,相互點了點頭,算是信了。
一時間我喉間長吁,差點癱軟在地。但小命要緊,于是強打起精神︰「各位,那麼小女子可以走了嗎?」
「姑娘,我等也不是殺人放火之徒,你出了門後千萬別把看到的听到的說出去,否則,依你的身份人微言輕,難保不會引起殺身之禍。」開口的還是這位俠女。
听听,瞧瞧,什麼叫‘俠女’,這才是當之無愧。
矮油!這位姐姐,你們宰了夜離歌也算是給我報了大仇了,我怎麼可能巴巴的把你們賣了?放一萬個心,老娘就是當啞巴也不會吭半個字。
我千恩萬謝,收揀好小籃子,把狸狸往里頭一塞巴上就想走。
「慢著。」那個嚇死人不償命的二哥又開口了,我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一跤。
「你現在不能走,老三,老四先把她綁起來,待事成過後再放。」橫了我一眼,他以眼神示意別人,緊接著其它的兩個蒙面大漢已經拿出繩子向我走近。
「二哥」
「喂,好漢,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放了我吧……哇嗚——」老娘慘不慘啦?早先就注意到那混蛋橫瞅豎瞅我不順眼。
手腳被綁得緊緊的,最後嘴里居然被塞了個隻果堵住我的哭聲。
我可憐巴巴的咽著眼楮,看著他們滿意的拍手,連狸狸也逃不過五花大綁丟在我腳邊‘嘰嘰’慘叫。
彼時我心中恨得把這幫人祖宗上下十八代全部問候了個痛快。
算你們狠,好吧!現在老娘決心堅定立場,棄惡從善,站在朝庭那邊,只要有機會立馬回乾清宮報信把你們砍得連渣子都不剩。
估計是我的眼楮實在太過犀利,那俠女窘迫的轉過臉都不敢再直視,又或許她覺得沒權利放我走而有愧疚,于是蹲到我旁邊低聲下氣安慰︰「你別害怕,我們不會傷害無辜的人,一會兒就放了你。」
‘哼,假話,那你們綁老娘干什麼?’沒好氣回瞪,我上下牙用力咬緊,把隻果啃了大半下來咽在嘴里‘咯 咯 ’,就像在嚼他們的肉’。
她面色微窘,尷尬的咳一聲,正要轉身,卻似乎想到了什麼又轉回來︰「姑娘,你知不知道乾清殿怎麼走?」
「我不知道。」負氣一甩頭。
‘當——’又一把大刀落在面前,銀晃晃的刀身倒映出我狼狽的身影,我順著刀往上看去,雖然不是那位老二大哥,但也是個絡腮胡子長滿臉的大漢,這種人,只需看一眼就明白非江洋大盜莫屬。
他危脅性的沖我挑高粗濃的眉,蒼天吶,一個三四十歲的粗壯殺手沖你‘勾柳眉,拋媚眼’是何其恐怖的一件事?!那張張飛臉嚇得我我連連猛咽口水。
打了個哆嗦月兌口而出︰「出門往左拐走兩丈把路,再右轉路過水雲宮,交泰殿,再往前直走直丈,穿過御德池,再往西南方向過十六個宮殿,接著向東轉過御書房,再穿幾個走廊就是了。」
未了還補了一句︰「這時候皇上都在御書房,不在乾清宮。你們去未必找得到人。」
「誰說我們找得是皇帝。」那大漢滿眼鄙夷,他緩緩收起了刀但不忘危脅︰「膽敢騙我們,今晚就叫你死在這兒。」
我不敢!
不過,不殺皇帝殺誰?乾清宮的?沒由來得起了身雞皮疙瘩…該不會?
就在這時,俠女突然從我腰上提起個東西,驚喜開口︰「原來你是乾清宮的宮女?」
我隨著她的話定楮一看,差點嚇暈過去,我從蘭萱那里拿來的乾清宮的腰牌,要命喲,怎麼讓她看見了?這會兒躲也躲不過。
果真,听她這一亮嗓子,其它四個立刻圍上來,領頭的那個仔細辨認了一會兒,點點頭,然後凶狠的向我瞪過來。
「你是乾清宮的?」
我下意識縮緊脖子點點頭,就算承認是刷馬桶的也沒問題。
他狀似沉默了一會兒,方才問道︰「你可知狗皇帝的女兒是否也住在那兒?」
狗皇帝?我父皇?去死你老母的,老娘的父皇也是你罵的?
不過怨歸怨也只能憋在心里月復腓,表面上還得老老實實點頭,他們打听得很清楚,何不做個順水人情,看這樣子誰也不認得我。
哪知點頭過後,剎那間我已覺得殺氣八方洶涌,五個黑衣人個個渾身凝結血腥,握拳磨掌。看樣子不把‘狗皇帝的女兒’剁成餡兒做包子就根本解不了恨。
眼下不禁令我疑惑,這幫人是誰派來的?
為怕說錯話,更想試探些許,于是我小心翼翼觀察他們的臉色︰「其實乾清宮守衛森嚴,甚至大部份宮女都是從錦衣衛里挑出來的,你們恐怕會無功而返。」
「哼,我等豈是怕死之徒。」黑衣老大拍腿憤慨。
「那又如何,前朝余孽人人得而誅之,不成功便成仁。如若讓那妖女繼續活在世上害人,豈不是要天下大亂!」另一人激情昂揚,唾沫腥子噴得到處都是。
剁你個老祖宗,老娘什麼時候惹到你們了?睜大你們狗眼看清楚老娘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妖,我呸呸呸呸呸!
「小妹妹你再看看,那妖女是不是這個樣子?我們生怕認錯人傷及無辜。」倏然俠女將一副彩青攤開在我面前,上頭錦衣玉飾,如花似玉的女子不正是我當年?十四歲出嫁前三日畫師所做?這副畫怎麼在他們的手里?
「喂,看清楚,是不是?」凶惡的聲音。
是你個老母啊,我不就在眼前嗎?叫你們眼瞎認不出來。
撇撇嘴,我不由仔細看去,七年前我多美啊,不知人間疾苦,永遠都是歡聲笑語。現在,早就一副傷痕累累的心腸,為了兩餐一宿四處奔波。
吸吸鼻子,我沒好氣哼嘰︰「是啊,是啊,美得像天仙了,錯不了。」
「那就好。」他們大松了口氣。
「咦?大哥,我怎麼覺得畫得像她呀?」一根手指直指我鼻尖,驚得我汗毛根根倒豎。矮油,千萬別被發現了!
「是嗎?」那個老大重新拿起畫對著我的臉左看右看,最後眼光不屑的落到我臉上︰「啊呸,就這張豬腰子臉,三瓣嘴,還公主?給我掃豬圈都不配。」
你老母的,老娘發飆了。你們可以攻擊老娘的人格,但絕不能攻擊老娘的臉。
更可悲的是經幾個人接二連三比對過後一致認定︰我非公主。
你老母的,還有比我更慘的麼?有木有?
連我自已都絕望的相信自已丑得可以去掃豬圈了,不知道夜離歌整夜對著我這張豬腰子臉是不是真能睡得著覺?
突然空氣凝結成霜,一陣寒流飛旋,還沒讓我看清楚,這屋中已然又多出一名黑衣蒙面男子,與這五人不同的是他氣勢絕對凌駕他人之上,單看那雙精犀尖銳的黑眸,就仿佛毒針直扎入眼,令人不寒而粟。
他用足以凍結空氣的寒瞳掠過我︰「怎麼回事?」
「左護法,此人行徑可疑,偷听我們說話,故而將她囚禁起來以免再生事端。」開口的是半跪在地的黑衣老大。
剛才不屑的唾棄我,現在倒成孫子了。哼,老娘從骨子里鄙視你。
感覺到對方的手正有意無意搭在劍柄上,更是蠢蠢欲動有滅口跡象,情急之下我淒慘哭嚎︰「您千萬別信他們瞎說,我是躲到這里來給我娘燒紙的,他們說話聲音大,底氣足,想不被我听到都難。這位大哥~大俠~大帥~好漢,求您大人有大膽放了我吧,我真的只是個小宮女呀,常言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看您武功好,長得帥,一表人才又有大好前途,千萬別因為殺人而留下污點啊?~!」
「嗯哼?!有點意思。」狹長的眉梢微微上揚,落在劍柄上的手也放了下來,可以猜得到那張黑色蒙面巾下的臉正掛著多麼虛榮的冷笑。
修長的大手一揮,地上的五人站起來。
「你們留在宮里繼續任務。至于她嘛。」眼看他步步向我走來,我想退,卻沒法兒退。一個不溜神就被他輕輕松松提起來。
「這小丫頭怪有趣兒的,本護法先帶走了。」
這廝兒不是人,提著我這麼大個兒外帶只狐狸飛檐走壁,晃得我頭暈腦漲,他卻連眉頭都用不著皺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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