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他比我更不敢相信︰「公主,您為何在這兒?」
「小餅,你叫我怎麼說你呢?」我又揪心口又拍大腿︰「天下首富當得好好的,干嘛還要跑去當幫派頭子?你嫌命長嗎?咱們都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揀條命不容易。活著要惜命懂嗎?」
話說他臉怔了一下,而後快速別開臉輕咳,再度轉過回時強明顯忍著笑意︰「公主你誤會了,楚幫主是我的救命恩人,這間宅子也是我送給他的生辰壽禮。我比你還怕死,怎麼可能往刀口上撞呢?」
呃?真是這樣?不過在我的想像中的幫主應該是行為舉指粗鄙的大漢,大塊吃肉大口喝酒,沒事兒挖鼻屎,摳腳丫子,確實跟小餅八桿子打不到一塊兒去。
但我依然懷疑的環顧四周,更加不放過小餅臉上每一絲表情,不過無奸不成商,就算他有心隱瞞什麼也不會叫我發現了去。
正當我疑慮重重時,突然廳堂外響起爽朗的大笑,緊隨著走進一位胡子拉渣,粗壙豪邁的大漢。
「我听陳伯說,是誰送信來的?」他抬頭看見了小餅,上前拍著他的肩頭︰「赫連公子,這是幫內事,你是廝文人就不要插手我們這些粗人的買賣。不送了。」
他硬是把小餅縴肩的肩膀給拍得朝一邊塌下去。
這可不是明顯的遂客令?我不屑的撇嘴,好在小餅脾氣好,依舊笑若春風,彎身鞠了個躬︰「多謝楚幫主體諒,晚輩告辭。」
臨走時他看也沒看我一眼,那個壯幫主一臉傲氣,傻氣,蠻氣,兩坨肥肉油亮油亮擁擠在老臉上,一雙細長的眼楮給擠壓得幾乎看不出來。
他大手撫模著漆黑的咯腮胡,精厲的眼楮上下把我打了個透︰「就你?小子,我六妹跟現在何處?」
「八大胡同旁邊一間小院子里。」倒豆子似的一溜兒道出。同時把手指向那個方向。
別怪我怯懦,被這種雷公臉一瞪我就心虛氣短。哪還敢提讓他帶我出城的事兒呢?匆匆告別後我立刻腿底抹油‘逃’了出來,更甚一路狂奔直到楚府外頭拐進了條胡同里才敢停下,彼時我已氣喘如牛,連腳指頭都不想動一下了。
突然肩膀重重挨了一下,驚得我彈叫還沒叫,嘴巴已經被人從後面捂上了。要命喲,想求救都沒辦法。
哦不?!我還有腳,狠狠用力橫掃腿。就听︰「嚎——」淒楚悲絕的哭喊。
而我正覺得這聲音實在耳實呢,他已經哆哆嗦嗦,磕巴巴小聲報上名來︰「別~亂~喊~是~我。」
小餅?到處亂跳的心頓時落了回來,我迅速松懈繃緊的身體,軟軟的攤靠在牆旁。猛想起我是不是踹中他子孫根了?了不得?老娘罪過大了!
剛想蹦起來察看一番,就見小餅笑眯眯的大臉,盡管額角明顯留有冷汗。他踱著有點跛的步子轉到我面前,那張溫柔謙和的容顏始終淺淺的微笑不變,就是眼角有點抽︰「公主,你怎麼會出宮?」
「你沒事吧?小餅?」看這樣子他是沒事兒了。我擠出個比哭還慘的笑容,不得不厚起臉皮︰「扶我一把吧,我腳軟。」
他立刻把我扶起來找了個地方,掏出帕子擦淨了,再扶我坐下,彼時我才發現兩腿顫粟得不受身體控制,想停都停不下來。
「那個幫主比鬼還嚇人,還有我再也不會回宮了。」看著他說︰「不是我逃出來,而是被人挾持。我不想招麻煩,也不想帶你麻煩,所以,你快走吧。」
「你是看不起我嗎?」沉默了一會兒,漆黑的眼眸抬起定定看著我︰「我的父親為龍氏流盡最後一滴血,雖然前朝末帝暴戾,但仍是父親心中尊貴的主人。而我,繼續了父親的血液,也絕非貪生怕死之輩。」
深邃的目光仿佛千絲萬縷道不清的情意,纏纏綿綿,糾葛不開。
驟然間,我大腦一激靈,想到另一件事,急忙告訴他︰「我在宮里看見莫兮雪了。小餅,你想見她嗎?」
他劍眉不經意輕蹙,目光極快的閃了一下︰「早就過去了。她的事與我無關。」
小餅?曾經那麼喜歡他的雪兒,現在竟然形同莫路。而莫兮雪呢?瞧她對夜離歌那般痴迷,曾經的海誓山盟是否又記得多少?
「現在說你吧,皇上一定不會放棄。依我看公主最好先離開京城。」
哪有找我?他找的是刺客雪蓮好不好?
睨見我不屑的瞅眼楮,他輕笑出聲︰「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若是拿著龍遂君的畫像到處找人,豈不是將你置于刀尖之上?傻丫頭。」
說著過來牽我的手︰「走吧。到我家去再做安排。」
我一想,也可以,至少小餅家比阿賤家來得可靠。死阿賤,出賣老娘不止一次了。
我們前腳到小餅家,他的老管家立刻慌慌張張迎上來,看也沒看我就向小餅稟報︰「公子,剛剛宮里來過人了,在府里搜了好長一陣子。您看,這是……」
我心里‘咯 ’亂跳,該不會真叫小餅說中了,明查刺客,暗中搜我?
「沒事兒,下去吧。」回頭沖我眨了下眼便帶著我朝書房去︰「看來與你相熟的都躲不開這一劫,這樣也好,搜過後就不會再來了。只怕雲相府上也未能幸免吧。」
「誰知道。」咕嚕幾聲,我抱著盤子吃點心,不忘給狸狸一個。
突然外頭陣陣雜亂的腳步聲,我整個人一驚,托著盤子不知如何是好,就連小餅臉色亦突然大變。
福伯緊張的聲音傳來︰「相爺…相爺…您不能進去…」
雲劍霄?第一個反應我飛快撈進狸狸,端著點心迅速閃進簾子後頭,而小餅見我藏好了,立刻整了整衣冠順手翻開一本書裝模做樣。
‘咚’門被推開了。
「少爺,雲相爺他…」
「沒事,福伯你下去吧。」小餅淡淡的揮了揮手,又示意阿賤,一臉賊笑,咬牙切齒︰「坐啊。」
雲劍霄臉色不好,嚴肅中帶著隱約的鐵青,不起波瀾的幽眸環顧四周,最後一撩長袍在我原先的位置上坐下了,因為背對著,所以我沒有看見幾縷異樣從他眼底掠過。
「無痕,她在哪兒?」聲音反常的強硬。
我听得不禁咋舌,這是阿賤嗎?怎麼跟審犯人似的?他怎麼知道小餅跟刺客有關系?
小餅幽幽挑眉︰「你說的是誰?」
顯而易見的挑釁從小餅眉宇間射出,雲劍霄不怒反笑,狡滑如千年靈狐︰「你不會不明白。她,不是你藏得起的。我就明說了,公主,是不是在你這兒!」
你老母的,居然是找我?不是為了雪蓮?
該死的阿賤,你個賤賤賤賤賤貨,又想把老娘交給夜離歌。
‘啪’,用力將手中的書摔到桌上,本來靜謐的書房驀然間寒流飛旋,風雲迭起。
「姓雲的,少在我這兒放肆。十二年前的帳還沒來得及跟你算清楚,趁我現在沒發火有多遠滾多遠。」
「赫連無痕!」阿賤‘驀’站起來,厲聲喝令︰「別給我顧及言他。我能猜得到,皇上更能猜到。公主在京城無依無靠,唯一信得過的只有你。快把她交出來,皇上念在你照顧她安危不會把你怎麼樣,否則。抄家滅族,或是砍頭流放。」最後咬緊的齒間迸出幾個字︰「你是個聰明人。」
簾後我不由自主揪緊了衣襟,難道夜離歌真的知道我在這里?听阿賤的口氣完全是為了小餅的安危考慮,我可以沒心沒肺的對待每一個人,但是不能不顧及小餅,不然將來走上黃泉路的一日,我哪有臉見赫連侍衛?
「你以為我怕他……」
「好了,別吵了。」我沒好氣掀開簾子走出來,就見小餅一拳頭即將揍到阿賤臉上,而阿賤亦殺氣騰騰,看見我走出來,雙雙愣在原地。
清清嗓子,看向阿賤︰「其實有一句話你說對了。我在京城無依無靠,唯一信得過的只有小餅。」
以前我信他,可是再也不會了。
阿賤默默听後,唇角動了動,似有若無嗤笑,終是牽開絲苦澀的弧度,而後跪下行過大禮︰「微臣呃見公主殿下金安。皇上已在宮中等候,請公主隨微臣入宮。」
「公主,你用不著怕他。大不了把姓雲的剁了炖骨頭湯。」小餅急得亂叫。他跟阿賤之間的恩怨不是一兩句話說得完的。
該怎麼形容呢?斷腿之仇,奪妻之恨。哎,扯遠了,那個糾葛的起因是一個女人,以後有時間再說這個吧吧。
我沒好氣橫了他一眼︰「收起你白痴的念頭。」
現在我得好好想想,見了夜離歌該怎麼應付他一連串的‘烤問’。總不能直接說我被挾持了,然後尋了個機會把對方賣了,最後還想逃出京城,離您老遠越越越好吧?那我得減壽十年。撒個謊?可姓夜的何許人也?玩心機,勾心斗角,手到擒來,高手中之高高手,我哪有那天大的本事騙得過他?
最後還是坐上雲劍宵的馬車,上次是他目前我入宮,今天換成小餅站在門前,孤零零的。
「阿賤,那幾個刺客怎麼樣了?死了嗎?」
這是我最擔心的問題,最好是死翹翹,不是常言說得好麼︰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殺人不滅口,仇家追著走。
雲劍霄在外頭趕車,他輕柔的嗓音如撫水春風︰「那些烏合之眾,皇上還沒放在眼里。只是害得公主受了苦,他們的日子可想而之不會好過。」
「我倒沒受什麼苦。」小聲自言自語。
不經意間倏地阿賤驚惶的叫喊︰「有刺客,公主坐穩了。」馬車劇烈顛狂起來,只听鞭子在空氣中抽得響亮,馬兒越路越快,顛得我暈天暗地,剛剛吃下去的點心全吐了出來。
「阿賤…阿賤…怎麼回事…」
我顫顫抖抖的掀開簾子一角,就見阿賤的背影繃得筆直,他握緊韁繩的手用力牽制受驚嚇的馬兒,掌心泛起絲絲紅色,可依舊不肯松開半分。
這時候竟然會有刺客?殺我的?要命油!
「該死。」在我思緒天馬行空之際,阿賤低咒一聲。
只見他長臂一撈把我拎出馬車騰空躍起,緊接著‘轟’巨響,馬兒剎不住腳一頭載進河里,滾滾河水浪濤濤,瞬間給沖得沒影兒了。
阿賤則帶著我輕悠落地,我正慶幸撿回條命,可卻發現他臉色不太好。
「阿賤你怎麼了?」
他睜著被淹沒入河中的馬車,沉思許久,直到我使勁扯他袖子方才回過神來,牽開一縷笑︰「沒什麼,回宮吧。刺客不會再來了。」
「你怎麼知道?」難道他跟刺客一伙的?
似乎看出我心里寫的,阿賤輕哼︰「對方沒想要我們的命,只是給個警告。」
這算什麼理由?我不屑的撇嘴。馬車沒了,大概得走回宮去吧。
「公主。」阿賤突然開口︰「姬聘如沒死,她從宮中逃了。」
剛邁出一步路,听到這個消息如同被雷擊中。莫非這就是姬聘如干的?這女人還真狠,她的報應為什麼要強加在我身上?由始至終,我與她都沒有過任何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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