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絕。」我從假山後面跳出來。他迅速轉過身,面上一如既往的溫柔。
「哎,我們什麼時候走啊?在這里呆了都快半個月了,我的身體早就沒事了。」真不知他瞎操什麼心,我打個噴嚏都能害他心驚肉跳半天。
「屬下明白,已經安排了,只是還沒有來得及稟報公主,後天早晨就出發。」他抬了抬手,對身後說道︰「你下去吧。」聲音瞬間冰冷。
司徒絕身後的女子垂首應‘是’,然而起頭看向我時,所有恭敬的目光在她眼中剎那凝結成霜,更似一種狠絕入骨的厭惡。
當她走過我身旁時,擦肩而過,籠罩在她全身的寒流肆意侵入我的肌骨,激得我又想打噴嚏了。
矮油?話說?難不成老娘打了這麼多天的噴涕是因為那個女人?
這大半個月來司徒絕對我是沒話說了,可就是這位大姐——容玉姑娘,每每看見我不是橫眉就是豎眼,活像我搶了她男人似的。
話說連她有沒有嫁出去老娘都不知道呢。再說了,老娘這輩子搶金子搶銀子,絕不會再蠢得吃飽了撐著跑去搶男人。
這不,剛玩到興頭上,那女人又故意攔在前頭等我了。
我跟狸狸玩得起勁兒呢,現在小家伙也不再避諱我了。但是好心情在遠遠瞅見容玉斜靠在柱子旁時消失無蹤,就好像大冬天時身邊烘著旺旺的炭火,整個人暖和和的快要睡著時卻突然被當頭澆了桶冷水一樣難受。
即使隔得很遠,我也能想像得到她那雙精犀的眼楮里跳躍著多麼痛恨的戾焰。
「喂,你想跑哪兒去!」
遠處的大喝生生掐住我欲悄悄轉運的腳步,該死的,她眼楮怎麼那麼毒?即然被發現了,我也只好硬起頭皮朝她走過去。
「容玉姐,在這兒等人呢?」堆起一臉假笑,我不屑的撇著嘴角,把狸狸抱了起來,睬這個女人還不如撫撫狸狸的皮毛呢。
「哼!收起你那張臉,我可不是公子,不吃你這套。」她鼻孔里哼氣︰「別以為公子什麼都依你,就真的把自已當主子了。在這個地方,唯一的主子只有公子,你只不過是他一時心軟撿回來的乞丐罷了。」
「我明白。我明白。」把頭點得跟雞啄米一般︰「我確實當過兩年乞丐,還過後來有幸在飄香苑做了龜奴子。」意外的瞅見容玉的臉色越來越青。心想她一定是不明白我們這些討生活的是多麼的心酸與不易,于是我清清嗓子︰「其實年輕人應該做一行愛一行,龜奴也是個發展空間巨大的行業,雖然腿腳累點兒,但是只要嘴巴甜,反應快,收入還是非常可觀的。至少比跟在府里打下手好多了。」頓了頓,我又繼續道︰「如果容玉姐你有興趣的話,我跟花媽媽很熟,可以幫你介紹一下。哦,不久前我還給她送了個人呢。」
那個倒霉的當然是洛朝陽了,雖然不知道現在他在哪兒。
「呸,不要臉!公子怎麼會把你這種賤貨帶在身邊。只會毀了他一世英明。」不知為何她突然怒上心來,狠狠推了我一下,令我重重摔倒在地,恰好被石子磕著,很疼。
容玉畢竟是練過武的,這我早知道,卻不知她的手勁這麼大,又或許只是單單對于我。此時她高高的低頭俯視,如同驕傲的女王不屑的冷睨腳下一點不起眼的塵埃。
牽唇冷冷一笑︰「暴君的女兒除了長了一張會勾引男人的臉外,簡直一無是處。听說京城里皇帝為了你茶不思飯不想,公子為了你更是不屑與皇家對抗,你究竟是施了什麼妖法把那些男人迷得神魂顛倒?像你這樣不知廉恥的女人,就該被賣到妓院給千人騎萬人跨才對。」
哎,早說就是了。我嘆了口氣,站起來平靜的拍拍沾在衣服上的灰塵,這女人以為幾句話就能激怒我就大錯特錯了,別說是羞辱幾下。
就算當著我的面罵我祖宗,我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不過老娘算是明白了,容玉這麼痛恨我的原因只是在吃干醋,害我還狠狠感動了一把,誤以為她是真心為司徒絕的安危著想呢。
「原來你喜歡司徒絕啊。」我淡淡的向她看去,果真,容玉臉色迅速泛起可疑的紅暈,卻又在彈指之間化做駭人的慘白與驚惶。
「你瞎說什麼。」她兩眼噴火盯住我笑意盈盈的臉看,驟然一道銀光閃過,不知從何處而來的,一支寒意森森的劍已經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冰涼冰涼。
銀白而雪亮的劍身映出容玉怨毒的五官︰「再亂說我殺了你。」
完了,吃醋的女人最可怕,老娘太大意了。不過這兩句話听著挺耳熟。
「好吧我不亂說了。那你可以把劍收起來嗎?」
「哼,你不過如此而以。」她撇著嘴,高傲而冷絕的收起臉,柳眉高高揚起,閃爍在眼眸中的盡是對我鄙夷的光。
好漢不吃眼前虧,沒什麼大不了的。
「喂,容玉,其實我不喜歡司徒絕的。」為了防止豎敵,我還是決定老實跟她說明白。
未料她甩來的眼神更陰佞,嚇得我生生顫抖。
「你也配?」面無表情的轉過身,剛走一步再次回首︰「給我記住今天的話,若是被我發現你勾引公子,我會不惜一切殺了你。」
這女人怎麼越說越不像話,她已經走遠了,我連辨解都找不到人。
可是容玉臨走的神情隱匿著無法形容的陰怨,那冷漠的背影激得我心神惶惶,總覺得那女人一定會做出些什麼事來。
不過好在之後一直風平浪靜,可惜出發前往江南的時候我卻沒有看見容玉的身影,只有我和司徒絕兩個人。
「容玉人呢?我怎麼沒看見她?」前後左右張望,坐在馬車里我問騎馬走在前面的司徒絕。
他隨口說道︰「昨天派她辦事了,估計先我們到家。」
到家?我想嘔血,難道以後還要跟她住在一個屋檐下嗎?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更不容兩個水火不容的女人。還是早點找到母妃的娘家吧。
掀開簾子,外面的空氣清新舒暢,我突然有股不想坐馬車的沖動。
看著前面的司徒絕下又高又壯的白馬,我心里開始蠢蠢欲動,然想歸想,萬不會再開口的。
我的馬術是司徒絕親自教授,當初不慎摔下過一次,雖然傷得不重,卻害他挨了頓板子,更險些丟了命。
「公主,想騎馬嗎?」不知何時司徒絕騎著馬已回到車旁,溫柔的問我。
「想……呃,不想。」期盼涌入眼中僅僅一會兒,瞬間黯淡下來。我雙手無意識的捂緊,心里糾結萬分。
未料到突然橫空一只寬厚的大手伸到我面前,往上看去,是司徒絕了然的笑容︰「上馬吧,屬下與公主共乖一匹,便不會有事了。」
他竟然還記得?我訕訕的看著那只大手,再看向他體貼的微笑。
最終忍不住心中那份渴望,伸手搭了上去,他反手握緊,輕輕一拉,將我帶入馬上坐好。他從後繞過雙手牽住韁繩︰「公主還在介懷以前的事?可是屬下早就不記得了。」
心里一‘咯 ’。
「喂,司徒絕,那次的事,你恨我嗎?」問得小心翼翼,無論時間過了多久,每每想起來,我都會愧疚難當。
清澈的聲音從上方落下︰「怎會不恨呢。」
我渾身一怔。
那繾綣的嗓音低沉︰「明明是屬下保護公主不力,害公主受傷,本就罪該萬死。而公主卻將過錯一力攬在自已身上,更為了救屬下這條命整整一夜冒雨跪在椒華宮外。這麼多年來,屬下只恨自已無能,害公主一再受傷,公主更無需自責。」
是麼?緩緩垂下頭,難道那次不是我任性,非要跟姬聘如在馬術上爭個高低才莫名摔下來的嗎。
倏地,司徒絕雙臂縮緊,在我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時,他朗聲開口︰「公主,坐穩了。」
隨著馬鞭在空中甩開巨響,馬兒四蹄飛揚,仿佛離弦的箭般向前沖去。
清風徐徐撫面,柔柔的,暖暖的,惋若母妃溫暖的手捻齊碎亂的發絲。連陰郁的心情亦豁然開朗。
司徒絕強壯的臂膀把我緊緊護在中間,就連強勁的疾風也傷不到我分毫,他一直是如此,把所有的傷害都往自已身上攬。
路邊出現一家茶莊,跑了大半天的路,我們都累了。
他率先翻身下了馬,又將我抱下來。
「店家,上兩壺好茶,再有什麼吃的都端上來,做得精細點兒。」剛進門司徒絕就吩咐。其實馬車上有干糧,當然如果能吃到新鮮的飯菜自然更好。
不多會兒,滿面笑容的老板娘端著熱騰騰的茶水上來了,這是個膀大腰圓的婦人家,我若是眼楮沒抽筋沒看錯,那老板娘不僅‘體貼’的倒好了茶水,臨走前還沖司徒絕拋了個媚眼。
「喂,她看中你了。嘿嘿。」別有用心的拿胳膊捅捅他,我笑得賊又奸。惹得司徒絕臉漲得通紅,慌忙喝茶,卻因灌得太急嗆到了而連連猛咳。
我卻沒心沒肺哈哈大笑,就差滾到地上了。
與此同時,官道上遠遠走來一支隊伍,看樣子人數不少。還沒等我看清楚是什麼人,已經有幾人快速闖了進來,朝桌上丟了幾塊碎銀子就吆喝道︰「老板娘,快上些好酒好菜。」
「哎,來了——」老板娘听到叫聲急忙跑出來熱情招等。
來人竟是幾個官差,我與司徒絕雙雙對視一眼,再看過去時,我頓時笑容僵在臉上。
等走近了才看清楚那支所謂的隊伍,不過是被押送的囚犯,瞧那樣子是一大家子。
唉!誰這麼倒霉?
司徒絕擱在桌上的手攥成拳,青筋突起在手背,我順著他眯起的視線再次看去,不想竟看見了我的最不想看到的人—雲劍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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