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茹蘭的顧慮,雪蘭笑了笑示意她沒事,而後轉眼看著那男子,道︰「你且說說有何不可?」
微微躬身做了個揖,男子一臉剛正道︰「所謂無功不受祿。之前舍弟舍妹冒犯了小姐,你不計較,已讓我們感激不盡,又怎能讓你破費?小姐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就此告辭。」
誰知,男子的話音剛落,幾道‘咕咕——’的聲音就同時響起,明白其中原委的他臉上頓時泛起了一絲淺淺的羞紅。
「古人雲,不打不相識。既然我們有緣,又何必計較太多?」似乎沒有看到男子的窘態,雪蘭看了看幾個孩子,垂眸看著懷中的音兒,柔聲道︰「音兒,你們想吃什麼,姐姐請客?」
「姐姐,我想吃肉,好多好多的肉。」小手圈著雪蘭的玉頸,音兒的小臉上盛滿渴望。
輕輕刮了刮音兒可愛的小翹鼻,雪蘭笑著寵溺道︰「好!音兒想吃什麼,姐姐都滿足你。」
「姐姐,你真好!」小腦袋在雪蘭懷里蹭了蹭,音兒笑得天真爛漫。
「我要吃烤鴨!」
「我要吃雞腿!」
「我要吃紅燒肉!」
……
看著一張張可愛而又面黃肌瘦的小臉,雪蘭心底泛著疼惜,微笑著點頭︰「好!」說完,抱著音兒,招呼著幾個孩子往不遠處的‘醉仙樓’走去。
那男子在听到孩子們想要吃肉時,面上越發羞愧,心中深深自責。
這些年來,靠著自己替人代寫書信,蓉兒給人洗洗補補,勉強能維持大家的生計,別說吃肉,就是油葷也少得可憐。
至于宇弟偷來的那些銀子,能還給失主的,自己都勒令還了;即便找不到失主的,除了分一些給跟他們有同樣遭遇的流浪兒,其余的自己也全用在為音兒治病上了。
都怪自己太無用,不能讓他們吃飽穿暖。
而那個一臉冷峻的少年,看著娉婷遠去的倩影,那宛如暖陽般的笑容令他覺得分外刺眼,面色沉郁,一雙黑眸閃爍著不知名的光芒。
驀然見到一個容顏清麗月兌俗,衣衫名貴的絕代佳人,竟帶著幾個衣衫襤褸的乞丐走進京城最大的酒樓來,正吃飯的眾人莫不驚詫莫名,都停下來議論紛紛。
這時,掌櫃笑容可掬地走來︰「小姐,大廳已客滿,樓上請。」
清眸看了看大廳,見座無虛席,雪蘭知道掌櫃說的沒錯,晌午之時,正是吃飯的高峰期。
「好!」微微點點頭示意掌櫃前方帶路,忽然感覺到懷中的音兒嬌軀輕顫,又見身後的幾個孩子都目露怯意,佇立在門口不動,雪蘭頓時心中了然,一雙冰眸冷冷掃過面帶鄙夷的眾人。
只是一個眼神,卻讓所有的人都有一種脊背陡寒的感覺,如同暗夜置身在冰冷的汪洋大海中,只能不由自主地隨著巨浪沉浮,卻看不清身旁的暗流與漩渦,心,漸漸清醒。
這個女子,惹不起!
見眾人都識時務地埋頭吃飯,雪蘭這才斂起臉上的清冽,回頭對幾個孩子微笑著道︰「走吧,吃飯去。」說完,抱著音兒,左手牽著一個小女孩往樓上走去。
等到雪蘭等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大廳里的人不由交頭接耳,紛紛猜測。
這渾身散發著清雅高華氣質的如玉美人兒究竟是誰?
讓掌櫃將酒樓里的招牌菜都各上一份後,雪蘭接過店小二遞來的溫熱錦帕,輕柔地為音兒洗臉洗手,還柔聲叫孩子們洗手準備吃飯。
不多時,美味佳肴就擺滿了整張桌子。
見幾個人都目露渴望,卻又齊齊轉眼看向那個男子,無人動筷,雪蘭不禁微微一笑,夾起一塊肥而不膩的紅燒肉放在身旁音兒的碗里,溫柔道︰「音兒,快嘗嘗,很好吃哦。」隨後又一一為幾人夾了菜。
「你們,吃吧。」明白孩子們的心思,而雪蘭的一言一行又令男子深受感動,看到大家都望向自己,遂輕輕點了點頭。
幾個孩子頓時歡呼起來,大口大口地吃著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
而那個容顏清秀的女子見男子沒有動筷子,也靜靜地坐在那兒不吃。
體貼地給幾個年齡小的孩子夾菜,雪蘭始終面帶笑容,注意到其余三人都沒吃,心中了然的她別有深意的將前世看過的‘勾踐臥薪嘗膽’‘韓信蒙受胯下之辱’等故事說了一遍。
看到男子臉上的動容和倏然晶亮的眸子,雪蘭語重心長道︰「做人了,不要太死板,要懂得省時度勢!只要無愧于心,一時的屈辱又算得了什麼?」
「多謝小姐箴言,令在下茅塞頓開!」听了雪蘭的一番話,男子忽然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心底激動莫名。
枉自己自詡飽讀聖賢之書,卻未領悟到其中真諦,真是深感羞愧!
微微一笑,雪蘭淡淡道︰「希望你別讓我失望就好!」
「從今後文清願誓死追隨小姐,絕無二心!」猛然跪在地上,那叫文清的男子一臉堅定。
而那女子和幾個孩子見狀,也放下碗筷學著他的樣子跪下,當然除了那個冷漠的少年。
點頭示意香菱和茹蘭將眾人扶起,雪蘭將音兒抱起重新坐回座位,溫和道︰「好了,先吃飯吧。」
見大家都吃著佳肴,唯獨那個少年還雙手抱胸,一臉淡漠,雪蘭剝好了一只大蝦放在音兒碗里後,意有所指道︰「音兒,你年紀小,又沒有過硬的本事,可千萬別學人偷東西!知道嗎?」
「姐姐,我答應你,以後再也不偷東西了。」轉眼看著雪蘭,擔心她會不喜歡自己,音兒急得小臉皺成了一團,可憐兮兮的。
親了親音兒些許蒼白的小臉,雪蘭淡笑著︰「姐姐不是說偷東西不好,只是要看在什麼情況下而已!」
見大家都疑惑的望向自己,尤其是那個眸中閃爍著陰郁光芒的少年,雪蘭又言道︰「如果是為富不仁的奸商,貪污受賄的官吏,你偷了去幫助那些貧苦的人家,就是俠盜;
而如果偷了本分守紀的百姓,那就是賊!
俠盜和賊可是天差地別哦!
再說,不管是俠盜也好,還是賊也罷,都必須要有通天徹地的本事,要讓人抓不到,找不出蛛絲馬跡,方才是真正的高手!明白嗎?」
除了年齡大點的三人和香菱,茹蘭滿目驚異外,其余幾個孩子都懵懵懂懂地點頭。
看到雪蘭那意味綿長的灼灼眸光,少年面色沉寂,心中卻波瀾起伏。
自古以來,在眾人眼中,只要是偷東西的人都是賊,而今天她卻說,偷東西也能是俠盜,這怎不讓他震驚訝異?
還有,她明知是自己與音兒聯合起來偷了她的錢袋,身邊又有一個武功高強的侍女,為何不象其他人一樣抓了自己等人去官府呢?
「小雪,我們還真是有緣,在這里也能相見!」這時,一道滿含興味的聲音驀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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