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啊!
潔白的絨草也帶著淡淡血腥,那是舞兒的血,證明她的純潔,證明她愛他的瞬間,只是……從此便成了永恆……
如今,大錯已經鑄成,一切都不能挽回了——
**凝眸一瞬**——
三天的狂奔,他內力早已經亂作一團,全憑借意志力在支撐,如今鳳舞不在,他的意志一下子松垮下來,癱坐在雪玉花樹下。
從花園到竹樓再到當初他們第二次交談的雪玉花樹下,哪里還有鳳舞半點氣息。
他空洞的眼楮容不下這個世界,可他依舊堅信著,世間終究是美麗的,一花一葉一世界都是需要去愛,這本是他身為天人的責任,也是他從始至終都沒有改變過的信念。
他預感奇準,這種心扎的感覺來自心間上,說明是自己熟悉的人。他一向淡薄,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如今,如今……舞兒?難道,舞兒遇到了危險?
鳳舞抬眸,看清了來人,唇角動了動,綻出一抹笑意,輕聲說道︰"帶我走……"
鳳舞撐著支離破碎的身體一路下山,沒有了內力不能使用輕功,她一路上磕磕絆絆,數不清自己跌倒了多少次,終于走到山腳下。
可這一刻,他竟然動搖了……
她是那麼冷清的人,卻因為他,刀山火海的闖,又是因為他,肝腸寸斷的離去。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舞兒曾經和月落宮宮主顏月明有過約定,二月初二在夕山之巔一決勝負!舞兒的性格他最清楚,一旦約定的事情除非她死,不然縱使武功全失她也一定會如期赴約的。倘若他現在趕往夕山之巔,一定可以找到舞兒,也會避免舞兒與顏月明之間的決戰。
怎麼回事?
慘然一笑,曾幾何時,高傲自負的她也落到這個地步?
想來舞兒該是生氣的,恨他的,所以她沒有回到這里,那她回去哪呢?
手按著自己的胸口,琉毓有些茫然……怎麼會突然感覺有不好的事情在發生?
指下命絡如同星盤一樣在腦中顯現,鳳舞的命盤上星星點點竟然已經殘破不堪,而中央……
搖晃著單薄的身軀,她一步一步走上大道,神識已經不再清醒了。內傷發作,武功全失,此時的鳳舞莫要說與人相拼,就算與俗世女子相比,她都過于虛月兌。
無論舞兒在哪,天涯海角他也要找到她,補償她,他會用一生來補償她的。
是了,聞音庭軒!
來人沒有遲疑,橫抱起鳳舞縱身躍上駿馬,一聲"駕——",御馳駿馬掀起了山路的一層土灰,迅速消失在東方。
狂奔了三天三夜,琉毓施展絕頂輕功奔馳在路上,顧不得此舉被人看見要招來多少驚愕,此刻他只想早點回到聞音庭軒,他相信舞兒一定不會離開他,舞兒是那麼愛他,那麼在乎他,她怎麼舍得離開他。她一定是在聞音庭軒等著他,等他去找她才對。
琉毓似乎抓住了一線希望,飛身離開暖洞,直奔蔭柳听雨樓,換了衣服,抱起鳳鳴琴頭也不回便沖下山。
琉毓嘆出一口氣,垂下眸子撫著地上厚實的落花,突然心中針扎般疼痛了一下。
琉毓並沒有記錯,但是他卻不知道,鳳舞與顏月明的約定因為他的關系而延期到八月十五,他這一去夕山之巔,在不經意間已經錯過了尋找鳳舞的最佳時機。
琉毓抬手,準確無誤接下一片落花。
琉毓抱著自己都不相信的信念,終于在第三天趕到遠在江南的聞音庭軒,熟悉的花香繚繞鼻間,琉毓已經顧不上去欣賞他最愛的花草,一掌推開聞音庭軒的大門,琉毓大步闖入,朗聲喚著︰"舞兒!舞兒!我回來了!"
琉毓指下顫抖著,再也推算不出鳳舞的行程,擰在一起的眉頭突然展開。
琉毓霍然起身,閉上雙眼,皺眉掐算。
琉毓頹然松開手指,舞兒,是有了血光之災!
眼前必然還是揚花漫天吧……十六年前,也是揚花漫天,舞兒與他定下生死之約。十一年前那個飛花如雪的夜晚,舞兒就這樣為了他放棄自己的生命。三個月前的夜晚,飛花依舊,舞兒與他再次相逢,可他卻早已經忘記了她,將她的存在從生命中刪除。
眼前模糊了一片,鳳舞咬著牙,艱難前行。她必須得走,公子若是醒了找上來,她要如何是好。
舞兒……沒有回到聞音庭軒……舞兒,竟然沒有听他的話,第一次,她違背了他的"命令"。
舞兒,他不愛她,但是他對她那濃烈的愧疚遲早會逼瘋他的。
舞兒,去了哪里?她究竟能去哪里?
花有多美,他看不見,樹有多綠,他也看不見,這個世界有多美,與他一個瞎子有什麼關系?只有舞兒,她的美麗與冷艷時時刻刻都能被他感覺到,說不清道不明,他就是知道……她的氣息,不需要去感覺就知道她站在自己身側,時刻不離,這就是舞兒,他的舞兒……
若是血光之災,琉毓突然靈光一閃,顧不得休息便縱身躍出聞音庭軒,向西北方向絕塵而去。
梅白俗九四梅九。血光之災,難道是預示舞兒會被人殺死?如今舞兒沒有了武功,內傷又復發,恐怕任何一個武林中人彈指間就可以殺死她。
跌跌撞撞,就在快支撐不住的時候面前熟悉的身影一閃,托出她要摔倒的身體。
那時候的舞兒該死多傷心……明明面對的是他,卻已經是一個完全不記得自己的他。他當她是陌生人,一口一個"非煙姑娘",當時沒有多想,如今再一細想,他果真已經傷過她的心了。
聞音庭軒!
就在馬匹遠去的半個時辰,琉毓一身白衣飄揚而過,在山路上微微遲疑,向南方縱身遠去。
不過是一場別離,也注定了今生的遺憾……命運的輪盤從這一刻起開始了新的轉動,她也好,他也罷,距離彼此,越來越遠。相背遠去的同時連對方一抹身影都沒有看見……
鳳舞,琉毓……何時才能再相見?(上部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