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舞唇角揚了幾許，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看著發釵會有一種想笑的沖動，也許，這真的是一件好諷刺的事情吧。
珠釵上的明珠早已經遺失在蔭柳听雨樓的某一處，如今夢曇花種也取了下來，眾多圓潤的小珍珠托著中央空蕩蕩的花蕊處，早已經沒有了絲毫美麗。
插上珠釵，鳳舞定定看著鏡子中的女人。
"東海之畔的秋明山莊，沒有想到你竟然是秋明山莊的莊主，是我小看你了。"鳳舞淡然看著遠方，口中說著並非恭維卻可以令凌昊挑眉輕笑的話。
"鳳兒，我不喜歡你現在的樣子。"
"鳳兒？"鳳舞才注意到凌昊對她的稱呼。
網情小言的網言。"我現在這樣形同廢人，你只消一根手指就可以置我于死地，我還有什麼可怕？"鳳舞輕輕淡淡說完，眸光垂下。
"所以你早就為自己選好了退路。"
"沒錯"凌昊沉沉低笑︰"他們在朝堂上你爭我奪自以為可以控制大局，事實上我早已不在大局之中了。"
"秋明山莊是我十六歲成年以後開始創建，到現在已經十年了。"
不管他說的是對是錯，鳳舞沉默端起碗，一飲而盡，將碗遞給他。
東海之畔秋明山莊是以財力聞名四國，秋明山莊控制整個夏國的經濟命脈，說是四國首富也不為過。秋明山莊的莊主身份成謎，沒有人知道他是誰，包括秋明山莊也鮮少有人進入過，山莊內是何景象更加如同迷霧一般。
伸出手指，她撫在鏡子上，沿著自己臉上的線條劃動卻無奈輕笑︰這女人，除了眼中僅剩的冷漠，哪有一點自己的模樣了。不過三個月，她把自己折磨成這個樣子，原來世間最傷人的不是神兵利器而是看不見的情愛牽絆。蝕骨**，還是不能抗拒，果然是情之一事最為消瘦。
冬季大好的陽光毫無保留照在她身上，凌波水雲，已經是開闊一片。
凌昊刀刻細雕的五官毫無保留闖進鳳舞視線中，他與琉毓果真是完全不同。琉毓溫潤，凌昊強橫，琉毓優雅，凌昊霸道，琉毓眉目如畫，凌昊峻偉冷漠。
凌昊接過玉碗，看著她的眼楮︰"你不怕我下毒？"
凌昊看著她的黑發，似乎只是閑聊一般說道︰"我的皇室身份是與生俱來的，我也沒有辦法改變，但是我知道，皇室之中爾虞我詐，只要不坐上萬聖至尊的寶座下場都是死。我沒有凌傾城的身份，也沒有凌胤的心機，可我卻不想死。"
凌昊眸光一暗，端著藥走到她身邊︰"該吃藥了。"
凌昊移開目光，將手中的玉碗端在鳳舞眼前，聲音柔和低沉說道︰"如果你一定這樣想的話，我確實很想困住你，所以你若是不想被我困住的話就趕快將身體調養好，也有力氣離開。"
凌昊端著藥碗在橋上已經看了她好一會，他沒有想到，冷艷淡漠的她也會有今日如此輕柔的娟麗。
凌昊贊許一笑︰"是東海之畔，你很聰明。"
鳳舞低下頭，手指解開細帶，將他的披風緩緩拉下肩頭，"你可以不在乎我的過去，但是我在乎。發生過的事情怎麼可能當做沒有發生過，你不僅在欺騙自己，還要我也騙自己嗎？"
鳳舞依舊倚欄憑望，頭也不回淡聲說道︰"這里是夏國的東海之畔吧。"
鳳舞依靠在門邊上，目光有著一瞬間的驚異︰眼前是汪洋大湖，數之不盡的荷葉頂著冬季的寒澈依舊碧色，目光所見的遠處外才能隱隱約約看見岸邊。
鳳舞終于轉過頭去看他，眼中全是譏諷︰"所以你現在用這里困住我，掌握我？"
鳳舞走上前幾步，雙手扶在隔欄上，低下頭是清澈的湖水，荷葉長的大好，隔欄鏤空，那翠葉就在自己的腳下。有風幾許吹來，碧綠接天一片蓮葉在湖中蕩出驚人的美麗。而鳳舞一身輕揚白紗也隨之飄開，將她整個人顯得越加嬌弱。
勾起的唇角努力上揚，鳳舞搖頭苦笑著。
雙手捧著披風，輕輕搭在他手臂上，鳳舞抬眸看著他，"我與他是命中注定，我與你，是有緣無分。"
她的身姿已經不是自己第一次看見時的樣子了，她瘦弱得令人心疼，眼角眉梢褪去了殺戮，增添了淡愁。為了他，她竟然到了今日的地步，何苦如此？
撐著身體，她走出房間外。
放在手中的玉碗，凌昊解開銀色披風，為鳳舞披上，手指扣住她單薄的肩膀，強迫她與他對視︰"第一眼看見你我就知道，這個世上沒有人比你更合適做我的女人，我不在乎你以前是什麼樣子，發生過什麼事情。從這一刻開始，上天作證，碧蓮為憑，我要你做我一個人的女人，我凌昊今生只會愛你一個，鳳兒。"
是的，她也知道，她和凌昊某種感覺上是那麼的相像——連他看她那執拗愛戀的眼神都與她看琉毓時如出一轍。
武功全失、情愛盡除的鳳舞，活著，或者死去都沒有任何關系。這世上再也沒有一個人在乎她的生死，也沒有一個人能讓她為他繼續活下去。
滿湖碧葉，零落著半開的蓮花，在鳳舞眼中形同枯槁。
竟然是這樣的方式……他明明高高在上，還是紆尊降貴哄著她。哄——這是鳳舞的第一感覺。
自己，竟然是處在了湖水中間。
這樣的男人，若是沒有在十六年前遇到琉毓，或許自己如今又是一番新的人生。可惜，世間之事永遠都不能用"假使"不能用"如果"。正是因為他們那麼的相似，她更加可以確定，凌昊不是她生命中的那個依靠，不是……
那女人一身的白衣，黑發如瀑，身姿縴細得仿若一捏就碎了，眉目漠然，臉色蒼白，連唇色都已經淺薄得不像樣子。
說完，轉過身走回室內。
凌昊拿著披風，轉而面對緊閉的房門，喃喃自語︰"就算是有緣無分又如何……我一定要你心甘情願……對他如何，對我便如何……"
風吹落花，揚起點點漣漪，追逐不到的愛情才是惱人所在，只是有誰能夠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