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舞兒相識十六年，從未見過她如此嬌媚的樣子，此刻的舞兒依偎在他身上，熟悉冷香縈繞在自己鼻端，呼吸都很艱難︰「我……我該是……該是對你動情了。」
這一刻，鳳舞閉上了雙眼，宛若蝶翼的睫毛輕輕顫抖著，心，好像沉在湖泊中，暖水里，便是外面風雨再大，她也淡然而然。
「天人世家，一生孤寂，公子，為了你，我願意再賭一次。」鳳舞離開了琉毓的懷抱，向後退了幾步，定定看著他。
「不可以！」琉毓猛然抽出一手捂住鳳舞的唇，搖搖頭︰「我的眼楮是上天奪去了，你若是要我復明，就是和天爭斗。舞兒，你有想過這事情的嚴重嗎？」
團。幻裁,團裁。「不可以！舞兒！」
「先不要回答，等我，等我一下。」
「公子！你怎麼樣！」
「公子，我從未抱怨過命運對我的種種不公，因為我知道，我還有你，無時無刻，你就站在我身邊。縱然前方是萬丈懸崖，你也一定會陪我一同跳下去的。是嗎？」
「我母親也是同你一樣，她與天相爭，本以為是贏了，最後卻還是輸得一敗涂地。舞兒，我已經瞎了二十五年，光明對我來說可有可無。但是你，我一刻也不能放手。」琉毓還是不同意，他不能拿舞兒的生命去冒險。
「我知道，與天相爭是個笑話，所以，我一定是那個笑到最後的人。」為了琉毓，一定可以，必須可以。
「我要軒轅琉毓恢復光明，我要他雙目復明，我要他看遍這世間一切美好！」
「是……夢曇……開花了。」鳳舞訥訥回答，依舊沉寂在夢曇花的美麗之中。
「是，我一定會。」琉毓重重點下頭許以承諾。
「舞兒……」
「舞兒，不可以……逆改天命……不可以……呃……」琉毓突然覺得眼前一片模糊，頭也疼得極為劇烈。
一片一片，層層疊疊，絹絲般的花瓣展現著驚世美麗，紅艷似火。
一路疾行，小心翼翼護著懷中夢曇花，鳳舞回到听荷軒，把夢曇花交到琉毓手中，垂眸輕語︰「這是夢曇花，我培植出的夢曇花。」
上刀山，下火海，舞兒已經歷經了太多太多的苦難，她笑過，哭過，更多的是咬牙承受。
低頭輕嘆一聲，不經意掃過夢曇花上的花苞，鳳舞心里有了主意。
你怎麼會這麼傻……
鳳舞驚喜看著兩人交握的夢曇花，片片曇花葉片中間，花蕾以肉眼可以看見的速度綻開。
鳳舞手指一松，薄玉尊「晃」一聲落地，紫色的花葉斷了幾片，火紅的花瓣也零落下，殘紅滿地。
鳳舞抿著唇瓣，輕輕一笑，手握住了琉毓的手，也握住了他手中的夢曇花︰「就算是死，我也無懼，只要你的眼楮可以復明，我願意用命去交換。」
鳳舞看著他如此，也緊張得抓緊琉毓的手。
鳳舞知道琉毓的固執，一旦他決定的事情，誰也不能改變。若是以往，她還可以試著去勸服他，現在這件事關乎她的生命，琉毓自然是一步都不肯退了。
鳳舞轉過身推門跑出去，奔過了九曲蓮橋，回到采荷軒。雪兒依舊昏迷在地上，鳳舞只看了她一眼，確認還在昏迷便沒有理會，抱起床旁的薄玉尊，深深吸了一口氣又跑出采荷軒。
咬著下唇，鳳舞喃喃自語，聲音輕幽︰「公子對我好，我便對公子好。十六年了，這信念一直都沒有改變過。公子，你還記得十六年前的那個晚上嗎，你告訴我你是個瞎子。那一刻，我覺得上天似乎和開了一個大玩笑，他給你世人所沒有的一切，卻奪去了你看這個世間的權利。十一年前，你為了救我差一點就失去生命，你在我懷里漸漸失去溫度，那時我才知道，我對你的感情早已經超乎了自己想象的那般……」
心中一股算暖涌出，不過是一棵花草，琉毓拿在手上，重于千斤。心中有愧疚，有感激，有憐惜，種種的情感錯雜繚繞，生生令他閉起了眼。
手里這盆夢曇花便是用她的血灌溉而生，就算是他傷害她，辜負她，為了一個琉毓，她也甘願。z
撲鼻的異香濃烈至極，瞬間便盈滿整個房間。
抓住鳳舞的手，琉毓眉頭擰成了川字，一波又一波痛感在腦中沖擊著，他幾度暈厥卻憑借驚人的意志力挺了過來，終于，痛感漸漸逝去。
明明幾次都說出不愛她，甚至于要欺騙她，可她，依舊抱著一份孤單的愛情守護在他身前，寸步不離。
琉毓沒有說話，可神色之間已經帶著哀傷。
琉毓的手指輕輕拂動那充滿活力的葉片，蹙眉說道︰「你用血，用命培植這花，怎麼值得……」
琉毓瞪大眼，「發生了什麼事？」
琉毓臉上出現的慌亂，緊握夢曇花，「舞兒，不許你……」「我，鳳舞，今生只有一個心願！」鳳舞定定看著曇花，忽略了琉毓的緊張，將心沉穩下來，緩而說道︰「我要軒轅琉毓，恢復光明！」
琉毓舒卷縴長的睫毛微微垂下，一滴透明色的液體滑落，沿著臉頰，滴落在夢曇花的花心上，光芒四射。
舞兒……
舞兒為了自己，這一路走來，當真是辛苦，每一步都含著血，含著淚。
這夢曇是傳說中的奇花，能不能真的恢復光明誰也不知道。顏月明只道需要琉毓的一滴淚，卻沒有告訴她許願的方法……看公子的神態怎麼也不像是要恢復的模樣，難道，顏月明又步下了陰謀？
難怪人常說曇花一現，竟然是美麗到這樣地步……
顏月明，她對公子那麼深情，怎麼會輕易讓她如願呢？她傻，她真的傻了！
琉毓慢慢睜開眼，低頭一看︰「舞兒！你的手……怎麼被我抓成這樣了！」
鳳舞的手掌被他大力抓得淤血，指骨欲裂，手臂上青筋暴起……可是，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顫抖著雙唇，鳳舞眼淚就含在眼眶里，唇角見笑，也不知道是哭還是笑︰「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