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樓梯彎彎曲曲地向下延伸著,沒有燈光的照明,只有火把有限的微亮指引著方向,黑不見底的前方猶如張大嘴的怪獸,要將貿然侵入的人一口吞下,與無邊的黑暗相融,墮入地獄的深淵。僅是這樣走著,就讓人感覺無比的壓抑,仿佛這路的盡頭便是無盡絕望之地,一旦進去了便沒有逃出升天的可能。
這就是花家的內牢,不用任何語言的恫嚇,不用任何暴力的威脅,僅是這通往關押之地的一條路,便足夠讓心志最堅定的人在一剎那間崩潰了心神,只剩下卑微的屈服。
花雨瓊跟在拼命想要做出和善表情卻適得其反,以致于現在仍是灰心喪氣的獄卒身後,每走一步都覺得呼吸更加的困難,心跳變的紊亂,尚未好透的傷勢隱隱發作,臉色也越加蒼白,然而她什麼也沒說,只是一味地強忍著痛苦,一步一步往下走。
冬兒就是被關在這樣的地方!一想到這里,花雨瓊的心就被揪緊了,比起她這麼一點微不足道的畏懼和痛苦,冬兒所要承受的何止千倍百倍!就算獄卒被哥哥打過招呼不會為難她又如何,光是處在這樣的環境里就足以令人瘋狂了,莫怪花家上下無不談內牢色變,听到她堅持要來探望冬兒後,三大侍女竭力阻止,只有她的沐嵐哥哥,深思了好一會兒,確定她的決心之後,才答應帶她過來。
此刻,沐嵐就走在她的身後。看不到花雨瓊的表情,卻能感到她的不適,然而沐嵐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後。花家的子女容不得怯懦的存在,即使是女子也是一樣。他心痛,他不舍,他無奈,萬千情緒在沐嵐的心里流淌著,任何一種都足以令他立刻把那嬌小的人兒攬進懷里,迅速地離開這個可怕的深淵。
可是,他不能。經過這一次的意外之後,他才發現,他的瓊兒真的是太脆弱了,盡管他是花家最有天賦的孩子,盡管他比那個傷了她的離卓強的不止一點半點,但是,他卻不能每時每刻都陪在瓊兒的身邊,保護她不受傷害。所以,他只能痛下狠心,不再單純地為這小人兒遮風擋雨,而是要讓她學會自己面對事情,學會保護自己!
令人窒息的漫長的小路終于走到了盡頭,瓊兒輕舒一口氣,在獄卒按動了特殊的機關之後,她一眼看到了關在單獨小屋里的冬兒,奮力跑了過去,撲到了她的懷里,大哭起來︰「冬兒,瓊兒來看你了。」
冬兒還是一副冰山美人的樣子,牢獄之災沒有消磨她的傲氣,她瘦了很多,然而意志卻依然堅定,眼神也是一如既往的清明。只是當那個小小的人兒撲到她身上的時候,她眼眸中的冰寒霎那間化成了一泓秋水。
沐嵐暗自在心里給了冬兒很高的評價,雖然說她是受了他一點特殊的照顧,但是內牢可不是鬧著玩的地方,而她竟然可以堅持到這種地步,即使不能在主宅繼續效力,也可以到別處發揮作用。
看著這兩人之間的互動,想著這屋里也不會有什麼危險,沐嵐遞給獄卒一個眼色,兩個人都悄悄離開了。
「冬兒,是瓊兒不好,連累你在這里受苦了!」看到冬兒消瘦的容顏,花雨瓊心里的悔恨之情益發深刻。
冬兒從未和花雨瓊如此親近過,如今這小小的人兒就這麼傷心地撲在她的懷里哭泣,她真是有些不知所措了,手抬了又放,放了又抬,如此反復了幾回,忽然間听到花雨瓊如此內疚的表白,終于不再猶豫,輕輕地將手放在了她的頭上,一下一下非常輕地撫模著她柔軟的發絲,感覺自己的心似乎也柔軟了許多︰「這是我自己決定的事情,不是你的錯。」
怎麼能怪瓊兒小姐呢?人家傷了自己一心照顧的小姐,她氣不過,沒有考慮就持劍傷人,雖說是沒有成功吧,現在想來,自己怕是給花家招來了天大的麻煩,也曾後悔過自己的沖動,但是,現在,看著花雨瓊這樣為她悲傷,所有懊惱的感覺全都消失了。這就是她一心守護的小姐啊,為了小姐做的任何事都是她心甘情願的,有什麼可後悔的呢?
「冬兒……」
「嗯。」
「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的。」
「好,我等。」沒有猶豫,沒有懷疑,冬兒就那麼淡淡地回應著,卻讓花雨瓊打心眼里無比感激,冬兒是信她的,這就夠了!
「哥哥,冬兒什麼時候可以出來?」回去的路上,花雨瓊目光灼灼地看著沐嵐。
沐嵐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最早也要一個月以後。」
「這麼久?」花雨瓊皺眉,冬兒都那麼瘦了,還要再呆一個月,能受得了嗎?
沐嵐的神情溫柔如水︰「瓊兒,哥哥絕不會讓冬兒有事的。」
被他那樣看著,好像有暖陽照進了心里,花雨瓊終于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嗯,我相信哥哥。」
沐嵐牽起了她的小手,叮囑道︰「回去好好休息,別再亂跑了。」
「嗯。」
「哥哥?」
「什麼事?」
「離家的少主怎麼樣了?」花雨瓊有些便扭地問,要不是那個人是在她花家的地方受的傷,她才懶得理他的死活。
沐嵐的神情有一絲冰冷︰「死不了。」
咦?她眼花了嗎?花雨瓊有些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楮。她沒看錯吧,一向對人溫和的哥哥怎麼可能露出這樣的神情呢?他不是該有點苦惱地說什麼「你不要擔心,事情會解決的」之類的話嗎?怎麼會是這麼淡漠的,甚至是幸災樂禍的,還有些惋惜那小子傷的不夠重似的表情呢?一定是眼花,眼花啊!
「瓊兒還有什麼事嗎?」
冰冷的表情一閃即逝,仿佛真的是她的錯覺一般,花雨瓊有些恍惚︰「哥哥不擔心嗎?」
「傷了瓊兒的人都必須付出代價。」
啊,她不僅眼楮出問題了,耳朵也有毛病了!沐嵐哥哥怎麼可能露出那種陰狠的笑容呢?又怎麼可能說出如同詛咒一般的話呢?她一定是太虛弱,產生幻覺了,嗯,還是趕緊回去休息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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