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朝舊事 主父偃1

作者 ︰ 墨如楓

元朔六年(前123年),衛青再一次班師回朝,受到了長安百姓的夾道歡迎,可是,衛青卻高興不起來。平心而論,他這次依然是帶著勝利回來的,不過,他還是有些擔心,各路大軍有勝有敗,他這一路勝了,並不能掩蓋別路軍隊的失敗,而這失敗應由誰承擔?毫無疑問,非他衛司令莫屬。

一行人之中,霍去病最為興奮,只見他遠遠地甩開將士們,撥馬直往未央宮司馬門而去。

當所有將領站在劉徹的前面之時,老練的劉徹肅然而坐,再一次聆听著各位將領們的奏報,形成自己的判斷。

一番朝議後,劉徹作出了賞罰決定。

大軍有勝有敗,衛大將軍功過相抵,不增加封賞,賜千金。右將軍蘇建因力戰可免死,貶為庶人。

「霍去病…」劉徹特意地頓了頓。

霍去病兩眼神采熠熠,上前一步,跪地听封,顯而易見,這位十八歲的少年極其激動。

劉徹微微一笑,繼續說道,「票姚校尉去病,斬首虜二千餘級,得相國、當戶,斬單于大父行藉若侯產,生捕季父羅姑,比再冠軍,封去病為冠軍侯。」

此言一出,舉朝皆賀。在場的人即便再迂,也能看出來,皇上對霍去病有多器重,皇上的小舅子衛大司令第一次出征回來也不過封了個關內侯,那一次雖然沒有取得多大的戰果,不過那可是士氣之戰,意義重大。可是,這位霍去病,卻了不得,大有趕超前輩的勢頭。如此一來,早點套近乎,拉關系還是非常必要的。

少年郎霍去病似乎並沒有想到這一層,衛青對于功名帶來的糖衣炮彈始終保持著警惕,而霍去病與他的舅舅截然相反,他不但坦然接受冠軍這一震爍古今的稱號,更坦然地接受同僚們的矚目。

按照我們國家的老傳統,這時霍去病推辭一番是最為恰當的,當然,霍去病是不會這樣做的,他的傲然之氣,那是早已被眾人所知,在打仗方面,除了他的舅舅,他始終認為其他人給他提鞋都不配。

不可否認,少年霍去病有這樣那樣的小毛病,我們在以後仍然會看到,這些小毛病是他人生的污點,但是霍去病卻並沒有玷污「冠軍」的牌子,而是讓它更加的光輝。

我們要注意到,冠軍侯的橫空出世看似閑來之筆,實則又是聰明的劉徹一次得意之作。

像所有的皇帝一樣,劉徹同樣忌憚那些有著不世之功,統帥千軍萬馬的將軍,盡管他們是自己的親戚。

誰都知道,衛青是個厚道人,可誰能保證,他手下的人是厚道人呢?做皇帝的不能把江山的穩固壓在別人的厚道上,而且他那聰明的姐姐平陽公主下嫁了衛青,衛青可謂如虎添翼,既然如此,那必然要有防範措施,按慣例,一般臣子功高震主的時候,皇帝會對功臣下手,要麼關了他,要麼找個理由殺掉他。對于劉徹,事情還未到動刀子的地步,大局還在他的掌控之中,衛司令也大有用處,他只是需要準備些防範的措施即可。

當他把衛青封為大將軍之後,衛司令又打勝仗了,衛司令功高蓋世,封無可封,賞無可賞,這個時候,劉徹就犯愁了,賞了自己難過,不賞難以服眾,恰好霍去病的戰報及時地送到了他的辦公桌。

劉徹的賞罰方案就這麼出爐了。

他一力抬高霍去病,而對衛青則冷淡處理,目的是什麼已經再明白不過。

劉徹這賞罰處理做得天一無縫,眼力不行還真看不出其中的寓意。

劉徹的心思即便能瞞過厚道的衛青本人,也瞞不過衛大將軍後面的巨大身影平陽公主,他一直不養賓客,刻意低調就是希望配合皇上的工作。

另外,衛青對外甥霍去病也有要求,他知道要改掉外甥傲視群雄的脾氣實在不容易,他只能要求霍去病同樣不能養士。

事實上,霍去病不太理解舅父的良苦用心,不過,他仍然照做了。

劉徹這些年的工作,對外沒放松,對內他也沒閑著。

那麼,現在我們暫時從戰場上回到劉徹的朝堂之上,讓我們來看看這些年來他攘外的同時他是如何安內的。

事情還得從元朔元年開始說起(前128年),劉徹的辦公桌上出現了三個人的奏章,這三個人無一官半職,他們是典型的以讀書混飯吃的屁民。

這三人分別名叫主父偃,嚴安,徐樂,三人之中,主父偃最有個性,另外兩人則淹沒在歷史的車輪中了,應該說,主父偃的出現給劉徹解決了一個天大的難題。

所以,我們要重點來介紹主父偃。

主父偃,齊國臨淄人,此人年輕時學的是縱橫之術,所謂縱橫之術,說得白一點就是挑撥離間,談判斡旋,只不過縱橫學把它上升到了理論的高度。在戰國之時,這一學說曾經風靡一時,而且出了兩個極其出名的人,張儀和蘇秦。

可惜,縱橫之術在張儀與蘇秦逐漸就衰弱了,不過,張儀和蘇秦應該感到慶幸的是,它們的事業至少沒有絕後。

年輕的主父偃對這門學說就頗為感興趣,他把大把時間花在了這門學問之上,如果主父偃是位學者,那麼他的鑽研精神實在令人欽佩,不過,主父偃是想靠它出去混飯吃。

這就有問題了,現在太平盛世,你學縱橫之術,這不是閉門造車麼,你學的東西連飯都混不到吃,學校也不設課,官府也用不上,你學來干什麼。殘酷的事實沉重地打擊了主父偃,主父偃有點學識,卻並不受人待見,他的親戚朋友甚至認為此人不是腦袋被門夾了就是被驢踢了。

于是,看在肚皮的份上,主父偃閉門轉學當下正流行的經易,春秋,諸子百家,你不得不承認,主父偃的確是個讀書的好料,不久之後,他就略有小成。

他再次出門,希望謀個好職位,他找儒生辯論,希望有人能看中他的學識,可遺憾的是,主父偃學得東西太雜,常常與人話不投機,本來博學的人是很容易受人尊敬的,可主父偃先生實在是不通事理,他跟人辯論有些特點,比如眼看他要理虧了,他就開始詭辯,這時候你要跟他講儒學,他就跟你講縱橫學,你要跟他講縱橫學,他就跟你講法學,你跟他講法學,他就跟你講儒學,因此,齊國的儒生都不大喜歡這個人,想方設法排擠他。

主父偃家徒四壁,窮得叮當響的時候,去向人借錢,結果被人轟了出來。

主父偃在家鄉已經混不下去了,便決定去外面踫踫運氣。他去了燕,趙,中山,卻仍然沒有獲得命運之神的垂青,他已經窮得就快討飯了。

讀書人混成他這樣,實在不容易,對于他來說,經世報國建功立業只不過是遙遠的夢境,他現在最需要的是吃飯填飽肚子。

可是,天下之大,哪里才有他的那碗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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