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匝地的斜陽,釀出西邊天際一兩抹的繹紅深紫。這顏色須臾萬變,而銀灰,而魚肚白,倏然間又轉成燦然的黃金。
城頭上,亦是被這一片淡淡的夕陽所籠罩。
不過」與最初的興堊奮相比,如今城頭上的人們卻變得哀傷了起來。
這一次守衛城市,雖然最終獲得了勝利,保住了他們的家園。但是,為了這個,他們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這一點從城頭上的尸體數量就可見一斑了。
鄭浩天走下了神機弩,頗為遺憾的瞅了眼那僅存的不到百枝的神機箭。錯過了今日之後,再想找一個能夠隨心所欲釋放神機箭的機會,只怕是相當的艱難了。
不過,他的眼楮也僅僅是在上面一掠而過,就已經將所有的心思都藏了起來。
人影一閃,虎霸天再一次大步踏入了塔樓。或許是因為剛剛大發神威迫退了海族的緣故,此時在他的身上依舊釋放著澎湃的威壓,縱然是鄭浩天等人都有些兒忍受不住了。
看到了他們幾人的臉色,虎霸天啞然失笑,他身上那濃烈的氣息逐漸的收斂,到最後消失不見了。
向著眾人一點頭,虎霸天朗聲道:「各位,抱歉,虎某原本閉關修煉,在听聞消息之後居匆忙破關而出,所以氣息有些絮亂,尚未能夠完全控制。」
眾人這才明白,怪不得以他適才所展現出來的實力,竟然還會讓氣息威壓外溢了。
穆錦臉色微變,道:「大哥,你成功了麼?」
虎霸天坦然的笑道:「還沒有。」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淡淡的遺憾:「靈體之境並不是那麼容易突破的」我還是差了這最後一步。」
鄭浩天的心中微動,听了他們兩人的談話,他頓時明白了對方的修為等階。
十階」他竟然是一位和聞人冰瑩同樣的十鼻強者。
穆錦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不自然了,他垂下了目光,道:「大哥,都是我沒用,若是我能夠守住城市,不讓你操心的話,或許你就能夠成功了。」
虎霸天眼楮一瞪,道:「胡說。」他伸出了大手,在穆錦的肩頭上重重的拍了一下,道:「靈體的晉升雖然不容易,但也僅是不容易罷了,這不過是我虎霸天武道修行中的一個坎,早晚都能夠邁的過去。」
塔樓中的眾人都是齜牙到嘴,甚至于是牙根隱隱發痛。
靈體啊,這可是所有修煉者們都夢寐以求的境界。哪怕是如同聞人冰瑩這等出身于超級大門派的天才弟子,也為了這個目標孜孜不倦的努力修行,甚至于還要借助于飛天主峰之內的特殊環境來進行突破。
可就算如此,她也不敢說一定就能夠成功。
但是,虎霸天竟然擁有如此自信,而且一听他的口氣」就知道他並不是為了安慰穆錦,而是具有真正的強烈信心。
這樣的人物,縱然是放眼整個大靈界,也絕對是鳳毛麟角,難得一見。
穆錦雙目熠熠放光,他重重的點了一下頭,道:「我信得過大哥。」
虎霸天咧嘴一笑,道:「你既然信得過我,那麼在海族開始聚集起來的時候」就應該遣人來通知我了。」
穆錦的臉色微紅,道:「,大哥,我只是以為憑借自己的能力,可以守住城市。」
虎霸天輕嘆一聲,他雖然豪氣干雲,但這並不代表他是一個魯莽之人,相反他的心思還頗為細膩」哪里會不明白穆錦的真堊實想法。
「老穆,我知道你是想要讓我安心突破極限,盡早踏入靈體之境。但是你別忘了」鎮海城是我,也是我們的家啊。」
鄭浩天的心豐微微一顫。
家……
這一個字包含了太多的東西,這一刻,他無比的懷念著自己的父親和大林村的那個家。
他在那里出生,並且度過了一生中最珍貴的童年和少年期。那里,已經成為了他心中永遠無法抹去的記憶。
哪怕他來到了大靈界,但是卻依舊無法忘卻那個靈氣稀薄的家園。,我不能讓你失望啊。
虎霸天輕輕的搖著頭,道:「你自己也說過,家園沒有了可以重建,但人若是沒有了,那麼我就算是本事再大,也休想將你復活過來。」他停頓了一下,道:「這一次我對你不滿,並非因為你未曾遣人尋我,也並非因為你無法守住家園,而是因為你的放不下,舍不得……」,
鄭浩天等人都是若有所悟。
然而,穆錦在遲疑了片刻之後,突地道:「大哥,您能否告訴我,若是易地相處,您能夠舍得麼?」
虎霸天愣了一下,他沉吟半響,終于是苦笑一聲,道:「我,不知的……」
眾人面面相覷,這才明白他口中刮人,但若是事到臨頭,那麼能否瀟灑舍棄,卻也是兩說之事。
舍得,與難以割舍,本來就是一件艱難的選擇題,哪怕他這樣的十階巔峰強者都不例外。
鄭浩天捫心自問,若是熊狼山即將遇到了滅頂之災,那麼自己又會作何選擇。
是棄城而逃呢,還是死拼到底?
然而,他思考了許久,卻是同樣的沒有答案。
這種問題單憑想象是無法解決的,除非是事到臨頭,否則誰也不會知道自己的選擇。不過」鄭浩天寧肯永遠也不要遇到這樣的選擇。
穆錦遙望著遠方,那海波泛起的地方,除了海獸的尸體之外,已經沒有了活著的海族大軍。他長嘆了一聲,道:「可惜,我們沒有能夠將這些該死的海族全部剿滅。」,
他雖然不敢直接指責虎霸天,但心中卻還是難免多了一分埋怨的意思。
畢竟,經過了這一場大戰之後,鎮海城中的人類與海族已經結下了難以化解的仇恨,只要有那麼一絲可能,穆錦就絕對不會放任海族離開。
虎霸天的嘴角微微抿了一下,他那如同陽光一般燦爛的臉上罕見的泛起了一絲無奈之色。
「老穆,有些事情你並不知道。」虎霸天輕嘆一聲,他似乎是有著什麼難言之隱。
眾人都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他對于海族所說的那句話,不由地都在心中暗自嘀咕,莫非人類與海族之間還真有著什麼約定不成?
虎霸天話鋒陡然一轉,道:「王羽兄,這一次鎮海城遇難,多虧你出手相助,多謝了。」
王羽的臉色微變,連忙道:「虎幫主您太可氣了,在下雖然並非鎮海城居民,但距離此地不過數百里,來此略盡綿薄之力,也是應該的。」
虎霸天微微一笑,他伸手從空間袋中取出了幾樣東西,用手指輕輕一彈,頓時落入了王羽和另外兩個靈氣師的手上。
他們三人的臉上都流露出了喜悅之色,分明是取得了他們各自期待的物品。
看著笑眯眯的虎霸天,王羽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連忙道:「虎幫主,在下還有一些急事要處理,就先行告退了。」
另外兩個靈氣師亦是如夢初醒,追隨者王羽的腳步而去。
虎霸天轉頭,臉上的笑容緩緩收斂,默默的看著張濤。
這位黑衫門的總堂護法額頭上冷汗涔涔,一臉的苦笑。
「張兄,在鎮海城危機之時,既然貴門下令徹底本城,那麼……就請你們離開吧。」虎霸天緩聲說道。
張濤的臉色微變,勉強一笑,道:「虎幫主,這件事情並非在下能夠做主的。」
「我知道你無法做主,那麼就請你回復貴門主,由他做主好了。」虎霸天淡然說道。
張濤猶豫再三,終于是不敢頂撞,抱拳一禮,轉身離去。
虎霸天都已經將話說到這個份上,他若是再不識趣」那就是惹人厭惡了。
程家振臉色灰暗,戀戀不舍的望了眼城內,轉身欲走。
「程兄,你們程家永遠是烈虎眾的好朋友。」虎霸天的聲音適時響起。
程家振腳步一頓,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多謝。」說罷,他轉身,雖然背影蕭條,但卻還是堅定不移的離去了。
這是一個選擇,他既然選擇了黑衫門,那麼就不能留在鎮海城。
不僅僅他如此,就連所有黑衫門中人亦是如此。
穆錦欲言又止,終于是輕嘆一聲,道:「大哥,您還沒有突破靈體,我們就這樣得罪了黑衫門,只怕不妥當啊。」
虎霸天胸有成竹的一笑,道:「你放心,少則半年,多則一年,我一定能夠突破極限。嘿嘿,黑衫門肯定也感應到了,所以他們才會做出撤兵的決定。如若不讓,魚人一族大舉來犯」他們又豈肯坐視不理。」
穆錦這才恍然大妝心中激蕩不已。
鎮海城,烈虎眾,終于要出一位真正的靈體強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