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還要回來。」看著重新出現在她身前的葉天邪,星璃發出一聲低低的嘆息。之前將他擊殺後,他並沒有馬上出現,她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氣,她的心還沒來得及完全放下,他便又一次出現,擋在了她身前。
「我說過。只要我還沒有真正死亡,就不算真正輸。除非,你用你的力量讓我真正死去……我知道,你有這樣的力量。這個世界的一些規則,根本束縛不了你。」葉天邪面無表情的說道。
「你以為,我真的不敢嗎?」星璃的聲音也冷了下來。
葉天邪隨意一笑︰「那麼,就用你的力量擊潰我的精神,讓我再也沒有辦法出現在你面前吧,否則,你就是殺我千百次,我還是會擋在你面前……帝皇龍神斬!!」
白焰繞體,葉天邪高高躍起,帶著如海般的氣勢俯沖下擊,命運之刻重斬向星璃的身體。星璃仰起頭,看著在瞳孔中逐漸放大的葉天邪,她的右手舉起,女敕白的手掌翻轉間,一面足有百米之寬的紫色光幕在她身前出現,成型,然後推向了葉天邪的身體……
乒!
葉天邪的攻擊落在了光幕之上,在一聲刺耳無比的踫撞聲中,巨大的反震力讓葉天邪全身一震,命運之刻月兌手飛出。紫色光幕也在這一刻停止。星璃的手掌在短暫的停頓之後,胸口輕微起伏了一下,終于還是向前輕輕一推……
砰!!
光幕重重的打在了葉天邪的身上……
「叮……你已經死亡。」
「叮……你的技能‘天譴’觸發,你的等級下降為52級。」
在星璃的面前,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中,葉天邪再一次的從空中落下,消失在飛散的白光之中。但馬上,死亡的白色光芒還沒有完全消退,他便又一次出現在了所有人的視線之中,消失的白炎燃燒而起,他重新舉起命運之刻,以幾乎完全相同的動作,再次重斬向了星璃。
他的強大,無人可懷疑,七鬼王聯合,都慘敗于他一人之手。如果不是魔神的存在,或許世間再難找出可以與他相提並論的生靈。但……他和魔神星璃的實力差距人人都看在眼里。與她交手,被秒殺是他唯一的結局。但……明知道會這樣,他為什麼還要一次次的出現去送死,他所執著的,究竟是什麼……雖然身為玩家,他死亡後可以復活,但死亡不也會伴隨著相應的懲罰麼。以目前玩家的級別,想要一級需要至少半月的時間。他的等級就這麼在死亡中掉落,就那麼幾秒,就意味著長時間的努力化為烏有,如果再這麼下去……
毫無懸念的,當紫光閃過之時,葉天邪第五次被魔神秒殺,神聖之炎熄滅,身體無力的落下,重重的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揚起小範圍的灰塵。
「叮……你已經死亡。」
「叮……你的技能‘天譴’觸發,你的等級下降為42級。」
然後,他便又一次的現身空中,白炎燃起,命運之刻喚出,然後義無反顧的沖向魔神。他似乎,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刻意去送死。如失去理智了一般癲狂、瘋狂著……
葉天邪每一次死亡,左破軍、蘇菲菲他們的內心就會揪緊一次,看著他一次次的死亡,他們的內心也越來越揪痛。他們不知道他到底在堅持著什麼,但,這個有著「不敗邪皇」之稱,從來都是凌駕于所有人之上的人,今天卻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一次次的擊敗,秒殺……再秒殺……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作為他親近的人,他們可以感受到他內心承受的是怎樣一種煎熬。
面對葉天邪不可能對她造成任何傷害的攻擊,星璃這次卻沒有如之前那般無視。在一閃而過的紫光之中,她的身體向後瞬移了十步的距離,讓葉天邪的攻擊擊空。在他想要再次發動攻擊時,他的耳邊響起了星璃平淡無波的聲音︰「為什麼,你現在的等級只有42?」
葉天邪笑了起來,笑中帶著淡淡的慘意︰「因為,我每死亡一次,等級就會掉落十級。」
星璃︰「!!!!」
「今天之前,在這個世界,我從來沒有真正死亡過。也就從來沒體驗過等級掉落的感覺,而你,是第一個讓我等級掉落的人。從92級,轉眼之間落到了42級。」
一絲劇烈的氣息波動從星璃的身上傳來,一瞬之後又轉為平靜。她輕聲說道︰「一次的死亡,十級的掉落,為什麼你還要一次次的回來……然後在我的手上死亡。」
「因為我有必須回來的理由,就像你有著必須攻陷迷失之城的理由一樣。我說了,除非你讓我真正死亡,否則,無論是殺我多少次,我都會擋在你面前……呵,等級下降到零……一切歸于起點,又有什麼關系。」葉天邪清淡的笑著,命運之刻舉起,直指星璃。
「你的目的,就是不想讓魔族踏入迷失之城對嗎?」星璃閉上了眼楮,幽幽說道。
葉天邪直視著她,緩緩說道︰「對……迷失之城,還有迷失大陸的對我們的重要性,要超過你的想象。雖然我沒有能力改變什麼,這個城,還有這片大陸的命運會如何,需要的僅僅是你一句話,或者一個動作。我所能做的,就是告訴你我的決心……用我的一次次死亡,來告訴你我的決心,你想要這座城,那就一次次的殺死我吧,直到我真正的死亡,永遠不出現在你面前。」
氣氛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星璃沉默了很久,才睜開眼眸,用輕飄飄的聲音說道︰「既然知道是徒勞,為什麼還要堅持和白白葬送著那麼長時間的辛苦和努力。如果你想告訴你的決心……已經足夠了,你的決心,我感覺到了,一輩子都不會忘。所以,請你停止吧,魔的數量遠遠少于你們人類,他們需要的僅僅是一個城,一個迷失之城就足夠了,而不是整片大陸,今天之後,我會為魔族劃定在迷失大陸所擁有的區域,甚至不會允許他們踏出迷失之城外三百里的範圍,絕不觸犯人類,更不會奴役……這樣,還不可以嗎?」
星璃的話很軟,一直無比平靜平淡的她此時聲音卻是如雲霧一般的綿軟,甚至,他可以听到她聲音中那絲絲的哀求。
承諾讓魔只活動在一定區域,絕不踏足人的區域……這已經是大到匪夷所思的讓步。以魔神的強大,迷失大陸的人根本沒有討厭還價的資格,他們想要毀滅、奴役所有人,都是那麼的輕而易舉。然而,魔神卻在退縮,從不屠殺人類……直到現在等于給魔族下了一個牢籠,只為迷失大陸之人的寬心……
葉天邪的嘴角動了動,面對這天大的讓步,他依然搖了搖頭。他的聲音也緩和了下來︰「星璃,你想的太簡單了。你該明白,人與魔的關系已經不可調和,是根本不可能共存的。你的約束或許可以安定一時,但若人與魔同處一片大陸,災難,就會有重新爆發的一天……迷失之城是人類的中心之城,它不單單是一個城市,還承載著迷失大陸無數年的歷史以及迷失大陸所有居民的信仰。若成為魔之城,大陸之民豈會甘心?他們會無時不刻不在積蓄著力量,無時不刻不想著將迷失之城奪回,否則,那會是迷失之城所有子民永久的屈辱。而魔族之魔怨恨了迷失大陸的人類那麼久,如今侵佔了皇城,卻只能小範圍活動,不能去打攪人類,就算他們會服從你的命令,但他們會真正的甘心嗎?縱然可以暫時的安寧,無數個定時炸彈也已經埋下,爆發的那一天,或許就連你,也會無法控制。」
「這些,我知道。但是,魔族太需要一個新的家……這是他們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忘卻的夙願。為了這個願望,他們世代在艱苦中努力……他們對迷失大陸有多麼的渴望,你,同樣不會明白的。所以,請不要阻攔我了……剛才,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讓我轉身離開,絕不可能……」
星璃說的輕盈而堅決……是那種絕不可改變的堅決。
葉天邪微笑起來︰「那麼,繼續殺我吧。我,同樣不會讓步。讓我轉身離開,同樣絕不可能……」
世界,忽然安靜了下來,風聲漸止,空氣完全停止了流動。
葉天邪和星璃默然對立,就這麼安靜的對視著……他們都有著絕不可退讓的理由。葉天邪所背負的,是無數迷失大陸居民、無數華夏國人的命運。而星璃所背負的,是所有魔的命運……
終于……
滴……
一滴純淨的水滴在空氣中劃過晶瑩無瑕的痕跡緩緩墜落,打在了迷失之城的土地之上,無聲的融入到了在外的泥土之中。
葉天邪的神情變得呆滯,怔怔的看著身前一陣紫水晶之衣的少女……因為,剛才的水滴,那是她的眼淚。
這個強大的沒有什麼可以戰勝的魔神,有著數萬歲年齡,數萬年之心的真神,竟在他的面前,流下了眼淚。
「星璃……」他試探著呼喚了一聲。
「為什麼……會是這樣……為什麼……阻擋我的人……是你……為什麼要讓我……一次次的殺你……你明明應該知道……每殺你一次,我都會和死掉了一樣難過……你明明應該知道的……為什麼還要這麼對我……」
粒粒水滴劃過著星璃的臉龐,在她的女敕顏上流下道道晶瑩的痕跡……在葉天邪的面前,她終于再也無法保持強裝的平靜和淡漠,在內心的顫抖中,發出了聲聲的嗚咽與低泣……
一邊,是千萬之魔的命運,更是她對他們的承諾,一邊,是她最愛之人……
命運,卻逼迫她做著這樣的選擇……
如果她可以自私一些,她完全可以拋棄魔神大陸……甚至,可以裝作沒有恢復記憶,繼續留在葉天邪身邊,不歸去魔族。
但是,她無法做到。魔神大陸是她的家,萬年之前,那里有著很多她的「親人」,他們給了她新生,她給了他們承諾……絕不違背的承諾。後來,她成為了魔神,也承載了所有魔的希望,就連那片大陸的名字,也以她的稱號命名為魔神大陸……
那是一片屬于她的大陸,是她真正的家。那里所有的魔,都是她的子民。作為魔神,她擔負著所有魔的命運和未來。
直到今天,她才終于可以完成當年的承諾……
卻又讓她面臨這樣的選擇……
、
她是有著最強力量的魔神,她的實力,無人可及……
但如果可以,她多麼渴望自己還是那個什麼都不懂,連最弱小的怪物都會欺負的小星璃,就不會知道這麼多的事,就不會面臨這樣的選擇,就不會有這樣的心痛……
葉天邪用自己一次次的死亡去阻擋星璃……這對她來說,簡直是天大的殘忍。
「星璃……」葉天邪再次呼喊了一下她的名字。听著她的哭泣,他才知道……她是魔神,她是璃星……但同樣,還是屬于她的小星璃。只是卻已不再單純的只屬于他一個人,她的身上,還背負著太多其他的東西。而自己,卻一直在自私的渴望著她只屬于自己。
「打敗我吧……打敗了我,我就再也沒有出現在這里的理由……否則,就算是你擋在我面前,我也……絕不回頭。」星璃仰起面孔,璀璨無瑕的紫水晶之上,水痕交錯,淒艷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