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哥,我們腳下這個地……球,真是圓的?還在轉圈?」
日頭初生,村外的山坡上,草葉還掛著露水。小姑娘關二姐和李肆兩人各背著一個背簍,提著一把鐮刀,都在割草。
原本是關二姐要幫著村里的王寡婦割豬草,李肆正在盤算該恢復晨練了,干脆就跟著她一起忙乎。他是笨手笨腳不得力,小姑娘卻像是在草尖上飄飛的蝴蝶一般,鐮刀就是她的羽翼,輕盈地在草叢中揮舞不定。一邊忙著,小姑娘一邊還有余裕想著李肆昨晚上教的功課。
昨晚李肆講的是地理,讓賈狗子吳石頭等九個礦場上的孤兒連帶關二姐先「睜眼看世界」,講到了地球和太陽,地球的自轉和公轉,還有諸大陸大洋,以及眾多國家。關于大地是圓的,還在轉著,這是學生們最大的疑惑,李肆卻不準學生現場發問,而是回去自己想出答案來。
關二姐想了半夜,忍到現在終于忍不住了,仗著特權發了問,而李肆也早等著她開口,心想也就是人為什麼沒掉下去之類的問題。
「可為什麼,咱們沒被轉暈過去?」
關二姐這問題,問得李肆也有些發暈,要解釋相對運動和絕對運動,對一個完全沒經典物理學概念的鄉下小丫頭來說,還真是有難度,李肆腦子也鑽了牛角尖,一時語塞。
「我知道了!是因為呀,我們人也一直在動!一旦閑著了,或者躺下了,就會犯困,睡覺其實就是被轉暈了!」
接著關二姐眼里閃起小星星,李肆微汗,這蘿莉的思維方式,和常人還真不在一個平面上,早知道隨便來一句地球太大,或者轉得太慢就能把她哄住。可這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讓他們能開啟理性思維的大門,而不是這種夢幻思維的大門。
關二姐嘻嘻笑著,自顧自地在草地上轉開,嬌小玲瓏的身影和她那思維極度跳躍的話語,似乎融為了一體,讓李肆從心底里發出了一陣悸動的感嘆,這可真是個無拘無束的小精靈,老天能把她送到自己身邊,這趟穿越的票價起碼是值了。
「等等,我真不是蘿莉控!」
接著李肆心中警覺,趕緊賭咒發誓,雖然很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
心神正動蕩間,卻見那穿花蝴蝶般的身影忽然一歪,好像是踩著了石子,人一下就撲到了草地上,手里的鐮刀還甩月兌了手,沒等李肆反應過來,就擦著小姑娘的腳落在地上,同時也響起一聲痛呼。
李肆心髒一緊,沖過去月兌下關二姐的鞋子,見到一絲血跡透過裹布滲了出來,看起來只是劃了道小口子,這才松了口氣。
「再調皮,以後別叫關二姐了,就叫關二瘸!」
他憐惜地低聲叱著。關二姐蹙著小眉頭,卻還嘻嘻笑著,朝李肆吐了吐小粉舌。
想起屋子里還有蔡郎中留下的田七膏,李肆抱著關二姐回了家。將她放在床上,找到了膏藥,返身過去,陽光透過窗戶,正落在關二姐已經解開裹布的小腳丫上,碧白如溫玉的色彩清晰而猛烈地撞進心中,讓李肆一下愣住了。
小姑娘身子雖然瘦弱,可這小腳丫卻肉乎乎的,見不到一絲血管,晶瑩粉玉的腳丫在陽光下彌散著讓人屏息的光暈,腳趾還不安分地扭著,似乎還想托著主人繼續起舞。
「我不是變態……我不是變態……」
李肆盯著小姑娘的腳丫,就在心里念經似的默誦著,還留著的一份清靈意識在想,以前總是鄙視控這控那的人,現在才是明白了,那是沒遇到可控之物而已!眼下自己不就已經有了足控的跡象嗎?
心神正恍惚中,腳上那一絲猩紅將他的意識凝聚了起來,勉力壓住擦汗的舉動,李肆開始給關二姐清理傷口,涂抹膏藥。
視覺上的沖擊剛過,入手之間,小姑娘那肌膚的女敕滑,再度猛烈沖擊著李肆的心防堤壩,李肆腦袋里就一個勁地念著「我是禽獸……我是禽獸……」臉上也板得一片鐵青,眉頭皺得更如秦川一般,這才勉強讓他的動作不至于變形。
「四哥哥,你……怎麼了?」
可恨的是,關二姐還來搞鬼,她是看到了李肆那像是牙痛的表情。
「嗯!哼!」
李肆惱怒地用鼻音應著,當然是對自己的惱怒。
關二姐身子抖了一下,接著上身僵住了,小腳丫畏畏縮縮地開始收回去,李肆詫異地抬頭,卻見到小姑娘耷拉下了腦袋,臉頰上已然沒了血色。
「怎麼了!?」
李肆的語氣一時還沒擰過來,顯得硬邦邦的,關二姐的小肩膀塌得更是厲害,整個人開始蜷縮起來。
「四哥哥,是嫌棄我這……腳嗎?」
關二姐聲音越說越小,到後面就跟蚊子似的,淚花也在眼角轉了起來。
「我回去……回去就讓娘給我纏腳,以前我是怕疼,娘才沒給我纏下去。是我不好,我……我不該,不該怕的……」
啥……纏腳?
「不準!誰纏我砍誰的手!」
李肆被嚇醒了,暴躁地喊了出來。
關二姐也被嚇得小身板向後一退,細胳膊支在床上,一臉驚恐地看著李肆,就像只楚楚可憐的待宰羔羊。
「嗯咳……那個……我是說,纏腳可不好。」
李肆平復著自己的臉色,同時也努力不讓自己的臉肉散出怪蜀黍紋路。
「不好?可爹娘都說,不纏腳的姑娘嫁不出去,大家也都會笑話。」
關二姐偷偷瞄著李肆,臉上還掛著淚痕,還不太明白這四哥哥的心思。
狗屁!
李肆在心中怒罵,他可真沒想到這纏腳陋俗如此深入人心,連田頭草民都覺得不纏腳就不是正經女人。
強自壓下澎湃的心潮,李肆換上了開玩笑的語氣,「現在就想著嫁人啊,二姐要嫁誰呢?」
小姑娘的回答根本就是下意識的,「這可得爹娘說了算啊,不過……最好是不嫁人,就一直守著四哥哥!」
李肆失笑,半是認真半是調笑地問︰「那干嘛不直接嫁給四哥哥我?」
小姑娘認真地搖頭︰「那怎麼行呢?四哥哥是哥哥啊……」
接著她又覺得不對︰「那個,要嫁四哥哥的是大姐不是我啊。」
說到這,李肆剛升騰起來的一點異樣心思噗哧消散,那個小腳女子?感覺還很有點小心思,怎麼可能娶她?不行,這事可得想辦法解決了。
他柔聲「表白」道︰「如果四哥哥我想娶的就是二姐你呢?」
關二姐的羊角辮搖得左右晃蕩︰「我怎麼能搶大姐的男人?」
李肆啼笑皆非,「男人」這個詞用得好,只是關二姐說起這詞的時候,口音怎麼也跟那蔡郎中一樣,帶著點北方的味道。
他在走神,關二姐找到了變通的辦法,「我給四哥哥當丫鬟,這樣就能一直守著四哥哥了。」
清新草香裹住了李肆,加上之前抱起小姑娘那輕盈如羽的感覺,頓時讓李肆那亂糟糟的心澄淨下來。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李肆心說,這麼一株純潔無瑕的芳草,才真的需要自己來一直守護著。
給關二姐裹好傷,再纏上裹布,關二姐正要穿回鞋子,李肆攔住了。從屋外的背簍里扯出一根草,李肆像是扎蝴蝶結一般,在關二姐的腳上扎了一個草環。
「既然要當我的丫鬟,那這腳就是四哥哥我的,我說不準纏腳,就絕對不準!」
關二姐也不明白李肆為啥說起這事,語氣就變得特別嚴厲,只是呆呆地哦了一聲,然後很認真地點頭,心說既然是四哥哥的吩咐,那就照著做唄。
收拾停當,李肆背起了關二姐,手里提著背簍,關二姐又背著一個背簍,兩人兩背簍,就這麼滑稽地朝村子里王寡婦家走去。
王寡婦不到三十歲,家中早失了田地,就養豬為生。有個兒子叫王九,十二三歲,在蒙學里讀書。今天當了「值日」,負責課堂的整理和學生出勤記錄,早早就興奮地去教室站崗了,所以關二姐才會幫著來割豬草。因為是孤兒寡母,村人們平常也都輪流幫著給她家割草,家中積的潲水也經常送來,而她每次賣豬,也都會留些零碎分給村人。
見著李肆和關二姐這怪模怪樣走過來,正在收拾豬圈的王寡婦又是感激又是好笑。
「四哥兒,這麼早就開始學著背小媳婦了?」
她取笑著李肆,李肆和關雲娘的指親村人皆知,但村人看到的更多是李肆和關二姐的親昵,所以基本都將關氏姐妹當作了李肆的大小媳婦。
「這豬……就吃草?」
被人直指心事,李肆有些尷尬,趕緊轉開話題,豬圈里那幾頭瘦骨嶙峋的豬仔,讓李肆很是懷疑,這到底是豬呢還是羊呢。
「當然不是直接吃了,得鍘碎了拌料。農家哪來那麼多潲水,除了豬草,就是人嘴里省下的番薯苞米菜葉,之前托鄉親們的福,還能過得下去。四哥兒今趟辦了這麼大一件好事,沒了皇糧,今年應該能養出兩三頭壯豬來,到時嬸子拿條蹄膀去,四哥兒可不要不收哦。」
王寡婦接過李肆和關二姐的背簍,滿臉熱情地嘮叨著。李肆苦笑著點頭,目光卻停在背簍里那些翠綠挺拔的草葉上,心中納悶,就靠這草,真能養出豬來?不過仔細看,好像還真不是一般的野草,到底是什麼科什麼屬,學名是什麼?
這問題太深奧,不管是什麼草,只要豬能吃,那都叫豬草……甚至饑荒年月,人都得吃。
說起饑荒,李肆忽然有了點印象,這草後世有名,那個字似乎還很文雅,到底叫什麼來著……
正在發愣,田大由忽然出現了,像是已經在村子里找了一圈,正喘著氣,一臉是汗。見著了李肆,馬上就喊了出聲。
「劉婆子來了,說是代鐘老爺來的,還說……還說要……」
他一口氣沒喘上來,听得李肆噎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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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