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熱血三娘
李肆很頭痛,據司衛報告,嚴三娘爺倆在外圈被巡山隊撞見,一路沖殺,已經看到了後山金礦下的片片屋影,然後又向外逃竄,不是嚴三娘沒護周全,讓嚴敬被戳下了騾子,還真就被他們給沖出去了。
看來以後得讓巡山隊帶上鳥槍了,李肆這麼想著。
等等……不能逃避……
頭痛的就是該怎麼處置嚴家父nv,雖說放走也該不會有什麼大礙,可這種事情,絕不能心存僥幸。
「面對本心吧,你就是想留下嚴三娘嚴詠h n……」
李肆向自己坦白了,這可是個大名人啊,不收為己用,怎麼對得起老天爺的安排呢?誰讓這爺倆非要抄舊日xi 路,為的就只是早點回家過年,這麼巧就撞進了j 冠山里。
所以真正頭痛的是怎麼留下人,還是用槍指著她腦袋?用她父親要挾?甚至……
無數念頭在腦海里淌過,卻被嚴三娘那段鏗鏘有力的話語給盡數粉碎,這少nv不僅武功高強,心志也堅硬如鋼,為什麼要學武?她說得很清楚,就是不讓人欺!任何脅迫她的舉動,都是在給自己埋下炸彈,給這麼一個武功高手尋著了機會,到時候是誰脅迫誰,答案可清楚得很。
「既然一時想不明白,就換換腦筋。」
李肆轉念一想,還是先去處置其他囚犯吧。
見著李肆出現,安家那兩人幾乎快痛哭出聲,他們也算是富貴人家,什麼時候遭過這樣的難。
「李爺,咱們真是沒存什麼壞心,就放過咱們吧……」
安六一邊哭訴一邊擰著橫眉怒眼,像是要開口喝罵的年輕人安威,李肆撇嘴,你那點怒火,跟剛才人家嚴三娘的怒火比,那簡直就是螢火與皓月爭輝。
「听說你們安家不止做琉璃生意,還剛剛拿了洋行的許狀?」
之前司衛審訊,這些事他們都招了,李肆直奔主題,原本洸之後的步驟該怎麼走,他雖有大的戰略,卻沒細的步驟,現在手里有安家人,試試也未嘗不可。
「我們安家大爺現在是安合官!你再要為難我們,可要xi 心你的身家!」
那安威終于忍不住呼喝出聲。
「別說那些廢話,你們的目的我都清楚。這里不是廣州,是英德。你們做了什麼,我有一千種辦法給你們造出一萬條證據。」
李肆沉聲說著,安六一巴掌扇在安威臉上,頓時讓那xi 子不敢再作聲,接著安六陪笑道︰「李爺就列出章程來吧,大家都是生意人,怎麼也能談談。」
這態度好,李肆也就擺明車馬了。
「水晶琉璃品,我李肆是懂得一些造法,你們安合堂在這事上給我提鞋都不配。我還不是一般的商人,你們要想不勞而獲,白的黑的,盡可以試試。要向我伸手,你們兩個就是下場,念著是第一次,關你們幾天,只是薄懲而已。」
李肆雖然語氣強厲,可安六卻兩眼隱隱放光,他听出了另外的意思。
「是的,安掌櫃,如果你們安合堂誠意足,倒不是不能考慮和你們合作……」
李肆點頭,確認了安六的揣測。
「只是你們這次欺上 n來,也得先給個ji 代。」
接著李肆在甜棗之後又給了一巴掌。
「李爺你說……」
安六很恭順。
「都在這里了,特別強調一點,人,我還要人。」
李肆丟出一張單子,之前一些需要的一些東西,正苦于找不到 n路,既然安家入了洋行,這條線就得抓住。這也是他對安六擺出柔軟姿態,示意雙方可以合作的原因。對這安家他還有期待,但那還得到雙方的博弈能有個清晰結果之後了。
安家的處置就到此為止,安六還會呆在這里,只是不再是囚徒身份,而是賓客。安威被放走了,帶著李肆的單子,還有安六的書信。
接著輪到孟奎,匪首孟奎,李肆一直在想,是不是把他ji 出去,可想著他那兩個兒子被自己養了半年,都養出一些感情了,怎麼也能利用一下吧。
「兒子可以見,你也可以不死。」
孟奎看過來的目光充滿了期待和哀求,李肆深看下去,還能見到名為「父親」的那分純良,他暗自下了決心,就算是賭博吧,賭這人間還是有真情,這匪首還是有人x ng。
說起來也算是邊緣投資,不必抱太大希望,李肆可不認為自己能在千里之外,稱心地遙控一個匪首老老實實照自己吩咐辦事,能有一個方向就好。
「還放我走……你是想……」
果然,听了李肆的ji 代,孟奎當時就明白了。
「呵呵……我可是反賊,你就不怕我反咬一口麼?」
孟奎低聲笑道。
「我不過是個白身,你賣了我撈不到官也沒賞銀,甚至都抵不了你的罪。我還是相信你腦子正常,知道走哪條路更有賺頭。」
李肆的話很真誠,但還有話沒說出來,沒文書證物,一個匪首的投告要撼動他,那可是不容易。
「李爺……我這條命,就賣給你了!只要你能護住我那兩個兒子,別說繼續h n在山里當賊匪,就算是去金鑾殿殺皇帝,我都不會皺一下眉頭!若是敢有異心,我孟奎定遭天打雷劈!」
孟奎決絕地立下了誓言,李肆不以為意地點頭,跟老外的上帝比起來,華夏人的老天更忙,真要等著應驗,恢恢天網的延遲估計得以九輩子計。
莊子里的囚犯清空了,李肆也有了些思路,讓人將嚴家父nv轉移進來,此時已是彎月當空。
「xi 賊!別想再蠱hu 我!要怎的你給個痛快!」
先和嚴敬談過,李肆心里有了底,來到內堡地牢,再次跟嚴三娘單獨對話,現在她再沒被反綁,手腳也都自由了,就被一層鐵柵欄拘著。嚴三娘也只是武藝高強,並不等于氣力超人,這層鐵柵欄足以約束住她。
即使如此,李肆還是學乖了,跟她遠遠相對。而嚴三娘也沒了和他繼續廝纏的耐x ng,開口就要翻他底牌。
「我早前就說過了,想請你留下來當我這里的教頭。」
李肆也是直來直去。
「你是賊匪,我嚴三娘怎可能助賊為虐!」
嚴三娘 搖著鐵柵欄。
「我真是賊匪的話,更樂意多一個壓寨夫人,而不是武藝教頭。」
李肆這話讓嚴三娘俏臉一紅,頓時無語。
「三娘,你為什麼要學武藝,就只是不讓人欺?可你一人武藝再強,也敵不住一桿鳥槍,更敵不住惡人和官府的勾結。就說你家吧,你爹爹是受人誣告,官府盤剝,賠光了家產還抵不了罪,這才帶著你流離他鄉的,靠武藝能化解得了這樣的欺壓?」
李肆悠悠問著,他想更多了解一些少nv的內心。
嚴三娘低頭,聲音也低了,內心的堅石卻l 出了一角。
「敵不敵得了是一回事,要不要敵是另一回事。」
她又抬頭看住李肆,眼瞳里閃動著讓李肆心頭一顫的光芒。
「樹往天上長,石頭壓彎了也不改方向,水往低處流,堤壩攔住也不會回頭。鳥在天上飛,沒了翅膀也變不成爬蟲,人活一口氣,被欺總得還手,就算毫無用處,也不能讓自己成了豬狗。」
嚴三娘目光開始飄杳,像是在回憶舊日時光。
「五枚師傅教我的武藝,都是從蛇鶴之形里悟出來的,她跟我說,上天自有道理,萬物自有法則,我們人要循著這天理而行,才能立地為人。武藝,也是讓我們人領會上天本意的途徑。而這本意里,第一條就是……人不可欺的骨氣。」
嚴三娘侃侃而談,眉目這一舒展,整個人頓時又亮了幾分。李肆只覺有隱隱有一層輝光罩在她那如y 嬌顏上,讓她的形象浸著一分當世難見的神聖,不由得心中 ng開微微漣漪,相由心生,這樣的美麗,不得不讓人衷心贊嘆。
說到後來,嚴三娘盯住李肆,目光也稍稍柔和了一些,她終于想起了之前李肆隨口胡掰到的「以武窺道」,不由在想,其實自己說這麼多,還不如這xi 賊口里的四個字j ng當,莫非他真跟自己師傅有關系?
啪啪啪……
「說得好,而且很有意義。」
李肆微笑鼓掌,滿口稱贊,嚴三娘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補充道︰「這些話都是師傅教我的,我還沒怎麼悟透呢。」
氣氛頓時微妙了,地牢里一陣沉默。
「你不僅是個賊匪,還是個能蠱hu 人心的狡賊!不管是壓寨夫人,還是武藝教頭,你都別想如願!」
好一陣後,感覺自己的心氣被一通自述攪散了,嚴三娘有些惱羞成怒,又找回了剛才那幅張牙舞爪的凶樣。
李肆靠近了柵欄,平靜地看著少nv,語氣嚴肅。
「我的確是個賊匪,而且還不是一般的賊匪……」
不管是語氣、表情,還是目光,都挾著一股磅礡浩然的氣勢,那仿佛是千百年塵世的輪轉,讓嚴三娘心神無從抵擋,驟然潰lu n。
「我是個反賊,三娘。」
直到李肆的身影消失,這句話還在嚴三娘耳邊繞著,心里滾著。
……
她猛然一巴掌拍在鐵柵上,滿臉的懊惱。
「剛才我怎的就沒掐住那xi ……h n蛋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