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的樹木在視線里延伸,隨著山勢起伏。那殘破的部落,就從綠葉的遮掩間展露一角,或是一堵垮塌一般的土牆,或者是一根矗立在瓦礫之中的木柱,觸目都是悲傷的味道。
麒麟聖山就在不遠的地方,但對于百鳥沖來說,卻似相隔著極其遙遠的距離,窮盡一生的時間都難以走到。
閉著眼,百鳥沖仿佛還能看見一張張熟悉的臉龐,還能看見爺爺揮動老舊的斧頭劈著柴禾,還能看見閃神族的獵人們在森林里奔跑,還能看見閃神族的女人們在溪流邊漿洗衣服,還有昔日的伙伴,正為一個糖果而爭吵……
那一切都被元霸天毀了。
過去的,就是過去了,無論是多麼美好的回憶,都只能是回憶。百鳥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終沒有勇氣走進那片廢墟之中。他僅僅是看見了一只角就已經勾起了那許多的讓他悲傷的回憶,他害怕一旦走進去,站在被摧毀的家門口,他這個鬼王會哭出來。
一個鬼王,是不能哭的,無論是因為什麼程度的悲傷,或者是喜悅。
「百大哥……」夢織看著百鳥沖轉身離開,詫異地道︰「我們趕了半個月的路,好不容易到這里,你怎麼不進去看看呢?」
「我就不進去了,你們進去看看,但不要驚動長眠地下的亡靈。」百鳥沖淡淡地道,不看閃神族的廢墟,他的心情總算是平靜了一些。
這一切因為元霸天而毀滅,現在,他回來了,要向元霸天討回這筆血債。
從無光森林出來,百鳥沖幾人白天在荒僻無人的密林之中休息,晚上趕路,所用的方式也是飛行的方式。一路上,百鳥沖都有防備被元霸天的眼線發現,所以非常的小心。他雖然防範了行蹤泄露的問題,但卻也耽擱了不少時間,以至于用飛行的方式,都用去了將近半個月的時間到閃神族的故地。
和百鳥沖一起來的,僅有南茜、花滿月和夢織。蘭青依很想來,但她的肩頭上卻背負著百草門的復興重擔,她一日不能將壓在肩頭的重擔放下,她就無法向南茜和夢織那樣,寸步不離地跟著百鳥沖行走天涯。色澤女王不能離開她的死鐵鬼門,也無法跟來。
但即便是蘭青依和色澤女王不能跟來,百鳥沖也已經擁有了和驚雷軍以及元霸天叫板的實力。他現在是一國鬼王,擁有鬼兵十八萬,還有四百余鬼獸軍團,以及猛食鬼大將陰剛和幽靈八戰鬼。而重要的是,他現在還是剝皮地獄的鎮獄王,隨時可以搬來強援!
不過,百鳥沖並不想那樣做,他要憑他自己的手段,親自將元霸天斬殺!
除了夢織、南茜和花滿月,這一次參加百鳥沖的復仇之旅的還有一個很特別的成員,那就是小色聖。就在百鳥沖觸景傷情的時候,小家伙卻在他懷里的襁褓之中呼呼大睡。
千里迢迢趕到故地,到了這里,百鳥沖卻又不願意面對過去,不敢進去看看。這倒是可以理解的,他懷著復仇的信念而來,那些美好的和悲傷的回憶會影響他的信念,他的殺意。
夢織心里替百鳥沖難受,也陪著百鳥沖,不願意進去看看。倒是南茜和花滿月沒有任何負面的情緒,進入閃神族部落的廢墟轉了一圈出來。
「百大哥,我听你說過,麒麟山是你們閃神族的聖山,里面還住著一只麒麟聖獸,我們去看看怎麼樣?」夢織說道。
百鳥沖的心思卻還在一片回憶之中,他說道︰「我從狼石山監獄逃出來,第一個來的地方便是麒麟山、麒麟山的山月復里確實有一只麒麟聖獸,不過,我拿走靈泉晶體逃走的時候,我看見那只麒麟聖獸和元霸天和驚雷軍的一些將領在廝殺,我現在也不知道那只麒麟聖獸究竟怎麼樣了。」頓了一下,他嘆了一口氣,「或許,它已經被殺了。畢竟,那個時候元霸天已經是天尊境末境的天武者,身邊又有那麼多實力強悍的驚雷軍大將,還有上萬驚雷軍的精銳戰士。」
「或許,它及時逃走了呢?」夢織這樣開導道。
百鳥沖破顏一笑,「好,既然你們想去聖上看看,我就帶你們去。那里以前是禁地,外人禁止進入,我也沒資格進去,但是現在……」
現在閃神族已經滅亡了,那聖地的禁忌也就不復存在了。
片刻之後,百鳥沖一飛領頭,夢織控制著佛家飛行卷,載著南茜和花滿月跟著向麒麟山飛去。現在的夢織,已經能操控飛劍,這繳獲而來的佛家飛行卷自然就不在話下了。不過,花滿月和百鳥沖一樣,是能飛的,但她懶惰,也就厚顏無恥地出現在了佛家飛行卷之上。
須臾之間就飛到了麒麟山的山頂之上,上下的世界枝繁葉茂,是夏天的景象,但在這極高的山頂上,卻因為海拔的原因而被白雪覆蓋。
上一次,百鳥沖在側面的一座側峰上遇見了閃神族幸存的老族長,也目睹了他的死亡。當時的戰斗場面,一一浮現在百鳥沖的腦海之中,揮之不去。他雖然極力控制著,但眼角還是有些濕潤了。
夢織很利落地施展了一個八門鐵索法陣,用道術羅盤看了方圓五十丈的情況,確定沒人之後將佛家飛行卷收起來。其實,她這個八門鐵索法陣倒是多余的,早在飛來峰頂之前,百鳥沖已經用他的攝魂眼和天耳術將整座麒麟山的情況探察了一遍,也早就確定了沒有異常的情況飛落峰頂。
整座麒麟獸都沒有驚雷軍密探或者眼線,這種事情也是正常的,當初元霸天想要的東西已經不復存在,這個地方也就失去了監控的價值了。
「這座山真是美麗啊,真希望以後能在這山頂上修建一所房,平平淡淡地過日呢……」夢織拿眼楮去看百鳥沖,她這話是說給百鳥沖听的。她希望在這里相夫教,過簡簡單單的日,但她也知道,百鳥沖這樣的鬼王,恐怕到死都不會過上那種生活。
百鳥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苦笑,沉默了半響說道︰「我們按照計劃分頭行動,小色聖就交給你們照顧了,不過,不要輕易要他出手,要知道他可有不輸于我的實力。」
一個小小的嬰孩就擁有相當于一個鬼王的實力,這話听起來似乎有些夸張,但只要想到這個小嬰孩擁有前世五成的實力,那就一點也不夸張了。
百鳥沖將襁褓取下來,遞給了南茜。小色聖還在熟睡之中,沒有醒來,不然肯定又是一番吵鬧了。
百鳥沖將小色聖交給了南茜,卻又將一大瓶鬼晶交給了夢織,對她說道︰「這瓶鬼精出自我的身體,是小色聖喜歡吃的食物。你拿著它,小色聖哭鬧的時候再給他。你們在這里,我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過來看看,也會給你的鬼精。」
夢織笑道︰「知道啦,你還真是小色聖的媽媽呢,就連他愛吃的零食都給他準備好了。」
「為什麼把孩給我帶著,卻把鬼晶給夢織啊?」南茜並不滿意百鳥沖的安排。
百鳥沖笑道︰「我把鬼晶給你,你一天就能把它吃完,你打什麼主意我還不知道嗎?不過,我也給你準備好了,但我要提醒你,你自己的吃完可不許搶小色聖的。」他又將另外一只裝滿鬼晶的大白玉瓶拋給了南茜。
南茜接著那一瓶鬼晶,這破顏一笑,高興了起來。
「好了,我走了,你們一定要記住我的安排,一點差錯都不能出。」臨行之前,百鳥沖再三叮囑。
「好啦好啦,小色聖他媽,你一點也不覺得你很嗦嗎?」花滿月皺起了她那漂亮的眉頭。
百鳥沖苦笑了一下,展開白骨之翼,忽地從山峰之巔飛下,瞬間就飛出了三女的視線。
「這個地方沒有一棵樹,沒有一株花,真是丑陋,我卻要在這個地方待至少兩個月,真是無聊啊……」就在百鳥沖飛出視線的時候,花滿月的眉頭皺得高了。
「還是不要抱怨了,我們開始做事。」夢織說道,她從山峰下收回了視線。
她已經看不見百鳥沖了。
呼呼的風聲在耳畔吹響,百鳥沖的速度極,眨眼間就從山峰頂上飛到了山腳。在即將掠過當年元霸天讓林家挖的隧道入口前停了下來。
這個地方,他非常的熟悉。當年元霸天讓林瑞杰父開鑿進入麒麟山山月復的隧道,想正面攻打鎮守靈泉的火麒麟。後來他在老族長的帶領下,從密道進入了山月復,提前一步奪走了靈泉晶體。而後,元霸天和火麒麟大戰,不知結局……
隧道的入口依舊,兩邊的山體卻依舊垮塌了不少。四周的岩石上,也依稀可見各種戰斗的痕跡。那些痕跡是那麼的醒目,讓他不由自主地回想那激烈的戰斗。
「哎,不知道那只聖級的麒麟後來怎麼樣了,但願它逃走了,還活著……」看著黑黝黝的隧道入口,百鳥沖一聲嘆息,喃喃地說道。
卻就在這時,一個隱隱約約的嘆息聲忽然傳進了他的耳朵。這個聲音的傳來,百鳥沖頓時有了很強的反應,攝魂眼和千耳術同時運用,向四面八方搜索。然而,卻就在他使出這兩種手段的時候,那個隱隱約約的嘆息的聲音又消失了,仿佛不曾出現過。
「奇怪,我明明听到了一個嘆息的聲音……難道是我的錯覺嗎?」百鳥沖心中一片奇怪,卻沒有放棄。想了一下,他向黑黝黝的隧道走了進去。
林瑞杰家礦工打出的隧道直達山月復洞窟,不多時,百鳥沖便走到了洞窟之中。巨大的洞窟呈現眼前,當年他離開時是什麼景象,現在也是一樣的景象,沒有一點變化。
站在洞窟之中,看著當年火麒麟盤臥的地方,百鳥沖的視線突然定格住了。一個虛無縹緲的虛影緩緩升了起來,卻是一只通體雪白的狐狸。
抓魂無數的百鳥沖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是一個狐妖的鬼魂,但卻不是全部,而是一縷殘魂。就在他一片驚愕之間,那殘魂居然開口講人言,說道︰「我知道你會來,三個月之後,你來天界寶相山,到時候你會明白一切的。」
「天界?」百鳥沖大吃一驚。他是鬼煉者,去陰間世界地獄倒是輕車熟路,也沒什麼危險,但是去天界,那卻是滿世界的死敵,那不是去找死嗎?
「法,都在我藏身的岩石上。」那狐妖的殘魂卻沒有解釋為什麼要百鳥沖去天界,留下這句話,忽然就消失了。
百鳥沖跟著追了上去,卻什麼都沒抓到,一低頭,卻看見了一個詭異的鬼煉印,還有一段鬼煉咒。那鬼煉印和鬼煉咒不知道是用什麼刻畫在岩石上的,就在他靠近的時候,一點點地消散。
心中雖然有千百個疑問,但百鳥沖卻來不及去整理思緒,慌忙靜下心神,將那個鬼煉印和鬼煉咒都記了下來。
這個鬼煉印和鬼煉咒,就是那狐妖的殘魂所說的法,讓他這個擁有三界之身的鬼煉者上天界的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