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章連升三級
試問一個人的胳膊,怎麼能隨便裝、卸呢?
秦林是從徐老太衣襟上沾著的那點污漬發現的端倪——經過仔細觀察,他發現那指甲蓋大小的污漬像是使用膏藥時不小心沾上的痕跡。
冬天穿的棉衣很厚實,徐老太胳膊耷拉著看不清楚,起初真還以為她胳膊斷了,但對于一位資深法醫來說得出正確結論並不困難,秦林通過徐老太胳膊松垂的姿態判斷出她只是肩關節月兌臼而已。
當然,就算是月兌臼,她仍可以一口咬定是秦林踫撞造成的,摔倒時以手撐地,或者肩膀與地面踫撞都能導致肩關節月兌臼。
最讓秦林的懷疑的還是徐老太的表現,雖然她竭力裝出十分痛苦、不能動彈的樣子,可如果真是外傷導致的肩關節月兌臼,患者會劇痛難忍直冒冷汗,癱在地上動彈不得,絕不可能像她這樣活蹦亂跳的和秦林對質。
全然沒有真實的痛苦表現,再聯系到她肩膀處沾著的那點膏藥痕跡,秦林不得不得出結論︰習慣 ng月兌臼
和外傷導致的月兌臼不同,部分習慣 ng肩關節月兌臼的患者往往並沒有受過傷,莫名其妙的就發生了月兌臼,他們別處關節也可能有過度伸展現象,比如大拇指可以輕易後折並觸及前臂,這都是先天 ng人體組織松弛造成的關節不穩定。
習慣 ng月兌臼並不會有太大的痛苦,因為關節松弛容易進出,少數患者甚至可以自行裝卸,「表演」肩關節松月兌和復位。
徐老太顯然就是一位習慣 ng肩關節月兌臼的患者,她依靠自己特殊的身體狀況進行訛詐,也有了不少成功的先例,只可惜她這次遇到了神目如電的秦林,詐騙生涯便必須告一段落——或許永遠沒有機會重操舊業了。
雖然關節松弛,被秦林這麼狠命裝了卸、卸了裝,徐老太也疼得腦門上全是冷汗,聲音開始還像殺豬,後面就只能啞著喉嚨哼哼,「長官饒命,老身錯了,老身有眼不識泰山……」
周吾正急了,要是徐老太認罪服法,豈不把他也牽扯進來?連忙大聲叫道︰「秦林你太惡毒了老太肩膀出的問題,莫不是你動的手腳?」
徐老太本已瀕臨崩潰,聞言又嘴硬起來︰「求青天大老爺替老身做主啊,為什麼會這樣,老身也不曉得,一定是這位長官動的手腳,哎呦呦,好痛啊,救命啊∼∼」
百姓和庚字所的錦衣校尉們全都噓了起來,周吾正和徐老太的做法也太明目張膽了吧,明明就要招供了的,又中途改口,敢情你侮辱了咱的人格,還要侮辱咱的智商?
王本固力t ng周吾正,低垂著眼瞼,慢條斯理的道︰「汝等小民自有讀了聖賢書的朝廷命官代為立言,在這里鼓噪什麼?聖人雲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信哉斯言徐老太所說的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我秦林無語了,這家伙公然耍橫啊
但王本固是正二品大員,左都御史,他擺出朝廷大臣的架子,百姓們誰敢和他爭執?
王本固眼皮子都不夾秦林一下,表面上什麼也沒說,態度已囂張至極︰老夫是大明朝有名的清官,又是直諫之臣,掌著御史言官、左右士林輿論,就算明著栽贓給你,天下人也只說我對你錯
至于在場看到的這些個百姓,他們說的話還不和放屁一樣?清流從來都把老百姓當屁民,用得著的時候就扯什麼民心向背、載舟覆舟,用不著就說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真正是官字兩張口,左也有理右也有理。
周吾正和劉戡之對視一眼,同時笑了起來——王都堂動了真怒,以他老人家在清流中泰山北斗的身份,就算拿大帽子也能把秦林壓死啦這不,干脆撕下面具來硬的,現在這些愚民又能如何?一群泥tu 子、跑街的,再怎麼亂傳「謠言」,也無法動搖王都堂的士林清譽嘛。
五城兵馬司又調了不少兵丁過來,把庚字所的錦衣官校團團圍住。
周吾正得意洋洋的道︰「秦林,都察院負責彈正法紀、糾劾百官,你敢抗令拒捕?」
張紫萱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就要亮明身份,諒王本固、周吾正還不敢和她那位身為首輔帝師的父親抗衡吧。
秦林卻把她手臂一拉,頗為嚴肅的搖搖頭。
張紫萱順著秦林的目光看去,正好就是劉戡之那張因為得意而略為扭曲的臉,本來長相頗為英俊,此刻看起來卻是丑陋不堪。
心念電轉,張紫萱就明白了秦林的用意,饒是她心境超逸,也忍不住生出了絲絲甜意。
王本固橫下心硬做,見五城兵馬司的兵丁佔了上風,便一振袍袖,威風凜凜的喝道︰「老夫官拜左都御史,代天巡狩、糾劾不法,正該將秦某這等魚肉百姓之輩拿下法辦,來人吶,把這廠衛中的害群之馬拿了」
人多欺負人少啊?秦林也怒了,他從來都不是個輕易服軟的人,見狀一聲令下,眾錦衣校尉立刻排出東hu 園校場上演練的軍陣。
只見這軍陣人成行、隊成列,排得齊齊整整,人人手中明晃晃的繡春刀出鞘,整齊劃一的橫在i ng前。
「喝」韓飛廉一聲大叫。
「哈」眾校尉齊齊將繡春刀往下虛劈,動作分毫不亂,刀身映著日光,剎那間便如百余道閃電,耀目生華。
這是老兵韓飛廉按照精銳軍隊的辦法練出來的戰陣,雖然時間還短,徒具其形,但已把五城兵馬司的兵丁嚇得夠嗆——他們只負責巡邏街面、維持治安,武力處在打群架的水平,哪兒見過這種真刀真槍的架勢?
「好、好,你們敢謀反不成?」王本固又給秦林扣了頂大帽子,聲音里卻隱隱有些興奮,區區錦衣衛百戶敢公然對抗左都御史,明天就會有雪片般的奏折飛往京師,到那時秦林必被革職查辦
庚字所官校知道身後那黃臉丫頭是相府千金,一個個有恃無恐,五城兵馬司的兵丁則覺得有左都御史撐腰,也不依不饒,雙方劍拔弩張,形勢一觸即發。
突然從庚字所那邊一騎飛來,老遠那校尉就扯著喉嚨喊︰「秦長官,有聖旨到快回去接旨」
聖旨?秦林一怔。
張紫萱嘻嘻笑著扯了他一把︰「小妹猜這次一定是好消息。」卻沒說寫信向張居正舉薦秦林的話。
王本固、周吾正和劉戡之則呆住了,這節骨眼上來什麼聖旨啊
宣旨的中使是要趕緊去迎的,現在誰也不能攔住秦林不讓他走了,不過叫人奇怪的是好些人簇擁著從文德橋上走過來,看樣子就是頒旨的中使——奇哉怪也,這些從京師出來的太監都是眼高于頂,什麼時候肯俯就別人?就算有聖旨也該讓秦林回去接,怎麼中使反而跑到街上來找他?
秦林卻認得中使是老熟人,上次到蘄州頒旨的黃公公,他的穿著打扮仍然和上次一樣,中低級太監的綠s 袍服。
旁邊那位豹頭環眼、須賽鋼針的老兄,不是大內高手霍重樓還能是誰?他這番卻是鳥槍換炮了,從原來的尖帽、白皮靴、褐s 衣服變成了圓帽、粉底皂靴和黑s 直身(直身是明代的一種服裝),這就是從役長升了司房。
霍重樓武功了得,眼力極好,老遠看到秦林就面l 喜s 。
上次他隨宗人府毛鐸毛大人到蘄州辦案,多虧了秦林才能查清荊王府奪嫡一案,立下功勞。
回京之後霍重樓從役長升官變成了司房,這司房其實也是東廠中芝麻綠豆大的官職,上面還有領班、掌班、管事、理刑百戶、掌刑千戶、提督東廠等官,但在霍重樓已覺得樂不可支,因此極其感j 秦林。
不過現在還沒有宣旨,霍重樓的也不好和秦林答話,只能笑眯眯的站在黃公公身邊。
秦林看到黃公公和霍重樓都滿面春風,就知道這次的聖旨絕不會是壞事,便拱手道︰「按制下官應回去接旨,可黃公公您看這?」
王本固一個眼s ,周吾正上前道︰「好叫中使曉得,這秦某人橫行不法,被下官抓了現行……」
「胡扯∼∼」黃公公眼楮半閉著,拿鼻孔沖著周吾正,y n陽怪氣的道︰「秦長官是簡在帝心的人物,咱家出京的時候,還听萬歲爺和張先生說他公忠體國、可堪大任,你這御史卻偏要唱反調,嘻嘻,也是奇了,難道萬歲爺和張先生都不如你?」
「不敢、下官不敢,下官失言了,」周吾正一邊說一邊退,後背出了許多冷汗。
「秦長官,排香案接旨吧」黃公公對秦林的態度截然相反,神s 極為和緩,就讓他當街接旨。
秦林吃了一驚,不過夫子廟這里賣香燭什麼的也多,借了張桌子就把香案排起來,焚香頂禮。
「南京錦衣衛百戶秦林接旨,」黃公公把聖旨展開讀道︰「今有南京錦衣衛百戶秦林辦案得力,能謀善斷,消弭大禍于無形之中,可堪大任,著實授本千戶所副千戶職,散階武略將軍,燕子磯一案軍功卓著,特加三極賞授上騎都尉」
話音未落,張紫萱已面l 喜s 。
王本固等人的臉,卻刷的一下全白了
(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