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菜葉 三百五十六、情思誰解

作者 ︰ 寶瓶齋

清瑜看著忙東忙西的木樨,輕聲道︰「別忙,坐著說會話吧。」

木樨放下火盆蓋,坐在清瑜旁邊,微笑道︰「上午是小姐說不理我了,可不是我不陪小姐說話的。」

清瑜橫了木樨一眼,埋怨道︰「誰叫你話里沒正形,我哪里知道你是在打趣我,還是說的真心話?」

木樨忙正色道︰「天地良心,我若不是為小姐著急,便天打雷劈」

清瑜忙止住木樨道︰「為這點子事兒也值得賭咒發願?我若信不過你,也不會找你商量了。」

木樨一听清瑜話里意思,是要向自己傾訴,連忙坐正道︰「木樨听著。」

清瑜微微偏過頭,有些不好意思,掙扎半晌才道︰「若是托付終生,他或許不是適合的人選。可是我又有些放不下。」

木樨疑惑問道︰「這人到底是誰?」

清瑜嘆息道︰「你沒有見過,但是應該知道是誰。于我有救命之恩的周景淵,周公子。」

木樨愣了一愣,這才明白過來,她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道︰「周……是那個梁國的襄王殿下?」

清瑜微微點頭,苦笑反問道︰「我是不是不切實際?」

木樨想也不想就點頭道︰「實在是太不靠譜。」話一出口木樨便覺得孟浪了,連忙解釋道︰「小姐,我的意思是,這樁婚姻要想做成,只怕困難重重。」

清瑜紅了紅臉,搖頭道︰「什麼婚姻不婚姻,只是你問我心里有沒有人,我第一個想到的便是他。我們身屬兩國,又各自身份顯要。我也沒想過能成事……」

木樨見清瑜露出罕有的羞澀模樣,心中便知不好。她們小姐平素待人接物多麼大方得體,小小年紀就有大將之風,何曾見過她如今這般小女人模樣?可見情之一物正是天下第一奇毒,任憑你是多麼資質絕頂,稟賦上佳,也敵不過這無形無色的一縷情思。

木樨鄭重道︰「小姐這話里意思就有些前後矛盾了。既然沒想過,那又放不下什麼?」

清瑜一時語拙,沒好氣的回敬道︰「當**對那誰,不也是一個意思?這會又在我面前裝糊涂」

木樨被清瑜揭了陳年老瘡疤,提到昔年她暗戀清遠的一段舊事,也不禁紅了臉,忙分辨道︰「說小姐的事兒好好的,怎麼扯到我身上來了?話說回來,那襄王殿下我雖沒有見過,卻也听說了他不少事兒。別的且不說它,單單梁國那邊給他定下過的三門親事,便沒一個有好結果的。不明事理的人說他是個克妻命,這我也不清楚。但至少襄王這八字夠硬肯定是無疑的了……」

清瑜被木樨這麼一叨叨,頓時一個頭兩個大,連忙止住木樨道︰「你扯得太遠了。我只是覺得他人好……」

木樨驚訝道︰「人好?難道吳世子、表少爺他們人不好嗎?」。

清瑜慌忙解釋道︰「他們自然是好的,只是再好,也不是我想要的……」

木樨不由得嘆了一口氣,自己說一千道一萬,也敵不過「我想要的」這幾個字。

木樨半晌才正色道︰「小姐,這件事情您一定要考慮周詳。現如今您已經為了朝政爭斗傷透了腦筋,難道還想一輩子不得安寧嗎?您是陳國的親王之女,嫁到梁國去做王妃,表面上看是門當戶對。可是細究起來,這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啊。就是嫁到大理的涪陵郡主也比您強些,至少大理國力弱小,不大可能與我們陳國開戰。而梁國可是虎狼之國,我們陳國又佔有沃野千里,對方早有吞並之心。這絕不是您憑借一己之力,和親就能夠挽回的」

清瑜被木樨這麼一說,也不得不皺起眉頭。她平素看待別的事都能通透,遇到自己的事兒反而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了。

木樨見清瑜神色有些淒然,也心疼得很。想了想才安慰清瑜道︰「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的。若這襄王殿下能登臨九五,又能與小姐情投意合,那麼事情還有轉機。又或者這位襄王殿下做個安樂王爺,逍遙一方,小姐也能跟著享受個太平。怕就怕兩者都不靠,小姐你跟著做磨心,兩邊不是人。」

清瑜連忙擺手道︰「又扯遠了,八字還沒一撇呢。說正經的。」

木樨點點頭,又問道︰「我知道小姐與襄王殿下舊日就是老相識,如今分別幾年又遇上了,算是有緣。只是不知道那襄王殿下待小姐又如何呢?」

清瑜一時窘迫,期期艾艾的道︰「關心倒是關心,但也沒有言明什麼,畢竟……」

木樨聞言舒了一口氣,說不定是神女有心襄王無夢呢。若清瑜看上的是別人,哪怕平庸些條件差些,只要是清瑜喜歡的,木樨也豁出去願意幫一把。可是對方是梁國親王一想到將來要是清瑜嫁了過去,梁陳兩國交戰怎麼辦?在國家利益這樣的大事面前,恐怕什麼兒女私情骨頭親情都起不了作用了。到時候清瑜又該如何自處呢?

清瑜滿心想找個知心人分擔分擔,卻被木樨擺事實講道理弄得個心灰意冷,這會也就提不起興致來了。木樨見清瑜神色間很是抑郁,不好再潑冷水,也就停住了話頭。

接下來一下午兩人都有些煩悶,只安安靜靜在車中呆坐。到了傍晚,車隊總算緊趕慢趕到了扎營的百花集。

這百花集雖然地方不大,卻也佔著水陸要沖,是南來北往商人旅客的必經之地。在方圓數十里也算是數一數二的繁華地。只是如今時逢戰亂,百花集百業凋敝,人煙稀少,顯得十分落拓。只是從整齊的街道和綿延的商鋪,可以猜想出原先的盛景。

留在百花集沒有逃難的,除了一些老弱,便是本地的保長。此時這位最小的「官」正點頭哈腰的陪在福王世子陳洪的身旁,隨時接受他的垂詢。

陳洪初當大任,不敢怠慢眾人,將那保長好生盤問了一番,又到處走訪查看,確定了安全,這才安排歇宿。只因護軍人手有限,不敢將眾人分散,故而除了太子妃帶著澤禮住進了最大一處富商的宅院,其余宗室只能幾家擠在一個院落里。因為福王府與嘉王府被太子妃高看一眼,她們兩家便宿在了一處,所選的也是一處佔地稍微寬松的宅子,比起旁人來待遇要好上不少。

福王妃打發小人們去收拾,便讓丫鬟請了清瑜過去。尹蘭煙只恨恨的瞄了一眼,便牽著澤祥,帶著芙蓉木樨進屋去了。

清瑜來到福王妃宿處,忙著彎腰行禮。福王妃微笑著擺手道︰「本就是在外一切從簡,你這禮數也可以省省了。」

清瑜不敢怠慢,還是全了禮數,這才回話道︰「嬸嬸莫要慣了瑜兒,讓外人看見,又在背後說嘴。」

福王妃頓了頓,打發了丫鬟出去,這才小聲對清瑜道︰「是不是昨日太子妃說你什麼了?」

清瑜搖頭,疑惑問道︰「四嬸嬸怎麼這麼問?」

福王妃臉色轉和,點頭道︰「沒有就好。只是我被太子妃這麼一記突如其來的回馬槍給弄得有些晃神。這樣的病,竟然說好就好了。你說怪是不怪?」

清瑜訕笑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太子妃病愈,總是一件好事。」

福王妃小心的道︰「你昨兒是沒看見。我們正在春陽殿里為了何去何從焦急,太子妃忽然在太監的服侍下走了進來。我看方公公的神色,他都是蒙在鼓里的。」

清瑜昨日恰好因為悟空送信的事情錯過了這一幕,聞言便問道︰「四嬸嬸是覺得哪里不妥嗎?」。

福王妃有些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對清瑜道︰「這也是跟你,要是在別人面前,我是不敢張這個口的。當時太子妃進來,一旁的小太監介紹說太子妃病情好了,我們眾人都將信將疑的。可是太子妃落座之後,張口問起事情來,卻是頭頭是道,一點不差。這些天發生的大小事故,她都一清二楚。我就納了悶了,哪有前一天還迷迷糊糊人事不知的人,隔天就突然這般精明了?我琢磨著,太子妃這病只怕好了不止一天兩天了……」

福王妃的想法與清瑜正是不謀而合,清瑜既不同意也不否認,顧左右而言他道︰「此事只言片語也說不清楚,四嬸嬸要是不放心,何不找看診的太醫來問問?」

福王妃慌忙擺手道︰「這可使不得。讓太子妃知道了,還不知怎麼疑心我呢」

清瑜點頭道︰「不管怎麼樣,如今燙手的山芋有人接了過去,我們身上的擔子也算卸下來了。究竟原因如何,也無須計較那麼多,難得糊涂嘛。」

福王妃低聲道︰「我叫你來,自然不是為的要打破沙鍋問到底。只是我白日坐在車里思量,太子妃玩這一招到底為的什麼?莫非我們這些人里,還有她不放心的?如今我們家澤被推出來領了兵,你看太子妃會不會認為我們福王府有心弄權?這可怎麼好?真是一片好心弄了一身腥臊」

清瑜心中卻另有計較,太子妃這麼隔岸觀火,不是盯著她們嘉王府吧?畢竟真正聰明的人,是會透過現象看本質的。如今巴王府一倒,能對太子造成威脅的,第一個就屬父親嘉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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