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菜葉 三百九十五、淑女之思

作者 ︰ 寶瓶齋

清瑜知道父親如今正與太後角力,講究的虛虛實實。忙點頭應下。

陳洪愷看了看天色,沉吟道︰「這時候不早了。你不方便進宮。還是明兒一早再去。」

清瑜自然全听父親的。又陪著父親說了一會話,直到陳洪愷氣也消了,這才送了父親出去,又召了紅藥進來幫她換衣服。

紅藥將清瑜的孝服取出,給清瑜重新穿上,低聲道︰「剛才我听說,表少爺下午來過,想見小姐來著。可是小姐不在,被慕容姨娘用借口推了。後來表少爺去見了王爺,走的時候有些失魂落魄,在二門外頭還跌了一跤。」

清瑜扣扣子的手微微凝滯了一下,這才嘆息了聲,道︰「有些事他遲早會知道的。早點收了心,來年也不會耽誤科舉。以後若是表哥再來找我,你機靈些幫我擋了駕吧。」

紅藥見清瑜說得鄭重,也不敢勸,只得應了。

嘉王府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晚飯。因今日折騰了一下午,加上心事重重,清瑜便先告退了。

回到自己院中,清瑜散了發髻,舒舒服服的躺在榻上,捧了本書來看。可是白日里種種情形在腦中盤旋不去,清瑜根本靜不下心來。想到明日周景淵就要踏上歸程,從此山長水遠兩地分,縱懷刻骨柔情,終有三年離分。雖然自己說的好听,什麼「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可是此時夜深人靜,清瑜心中也郁結滿月復愁腸。

誰知紅藥推門進來,稟說有客到。清瑜自然十分驚訝,都這個時辰了,誰會登門拜訪呢?

紅藥道︰「是保靖侯府的大小姐,說是一直想來見見小姐,卻因為接二連三的國喪耽擱了。如今是孝期,怕白日里不方便,特地選了個晚上過來。」

清瑜听說是吳欣元,忙高興的起身。早年間在成都時,清瑜便與這位姐姐交好。她們兩家是世家,吳欣元脾性又好,清瑜對這個異姓姐妹是十分記掛的。

待木樨引了吳欣元進來,清瑜不由得眼楮一亮。吳欣元繼承了父母的優點,身形縴長,皮膚白皙,未語先笑,極具親和力。而吳欣元也在仔細打量清瑜,七八年不見,清瑜早已去了幼時嬌憨,比往日更顯氣度。

清瑜忙上前拉住吳欣元的手道︰「姐姐快坐。一晃眼這麼些年不見,姐姐越發容光泛發。多得你惦記,吳大哥到延州時,你還給我帶了東西。」

吳欣元撫著清瑜的手,微笑道︰「一點心意而已。你去了延州那麼久,也沒什麼消息傳回來。我知道你身不由己,就怕你在寺里清冷,就送了些慣用的日常物事。」

清瑜嘆息道︰「姐姐送的東西都是極好的,可惜,感應寺被蒙古人劫掠燒毀,我僅以身免。那些東西都被付之一炬了。」

吳欣元安慰的拍拍清瑜的手背道︰「東西是死的,人最重要。想想我都後怕,也就是你,那種情況下都能逃出生天。若是換做我,只怕早就遭了毒手了。」

清瑜不願回憶那段驚心動魄的經歷,轉過話頭問道︰「保靖侯夫人還好吧?」

吳欣元點頭道︰「還好,只是這些年父親一直在邊關,他們夫妻分離,母親又要管著整個家,極為操勞。身體也多了些毛病。」

清瑜嘆息道︰「有你在你母親身邊照顧,些許小毛病養養便好了。哪里似我娘,生下弟弟不過半年多便撒手走了,我這個做女兒的還一直蒙在鼓里,直到回到京城為太子送葬,才有機會在母親墳頭上一炷香。」

吳欣元曉得清瑜心里苦,勸慰道︰「王妃過世得突然,也沒有受什麼苦。這些都是命。你莫太自責了。」

清瑜強打起精神,抹了淚,道︰「是了,難得我們姐妹重逢,不說這些傷心的事了。」

吳欣元也笑道︰「我最佩服你這份堅強了。對了,知道今天我要來,母親特意讓我帶了些首飾送你。」說著從一旁取了一個妝匣來遞給清瑜。

清瑜連忙推辭道︰「這怎麼使得?這些年我這個做晚輩的也沒去過保靖侯夫人面前盡過心,這才回來了兩個月,都沒上門去拜訪一次。說起來已經是汗顏,焉敢接受厚賜?」

吳欣元不顧清瑜推拒,使勁將那妝匣塞在清瑜懷里,道︰「你听我說。你的身世經歷我母親最清楚了,如今王妃不在了,沒人幫你準備。你又一直待在寺里,身邊哪里有什麼適合你身份的首飾?我母親說了,就算一次補齊這些年來缺的生日禮,你若推辭,就是不給她這個長輩面子了。」

清瑜听了心中感動。嘉王府里如今的主母側妃尹蘭煙自然不會為清瑜操心這個,父親又是個男人。木樨雖然關心清瑜,到底沒有這方面的財權,所以清瑜身邊還的確沒什麼像樣的東西。回京城後一直在戴孝倒也罷了,用不著那些頭面上的首飾。可是過陣子澤禮登基,清瑜還真的得去現準備。只是東西還是要細細搜羅的好,並不是有銀子就能買來好東西的。

吳欣元輕輕打開那妝匣,頓時珠翠金玉,亮得晃眼。吳欣元笑道︰「都是我幫著母親參謀的,你看看可合你意?都是些時新的樣式,做工也是出自有名的師傅。」

清瑜這會倒是真的推辭不是,接受也不是,有些難做。

吳欣元道︰「好了,往日那麼爽利的性子,怎麼在自家姐妹面前這麼扭扭捏捏的?我父親在邊關,全賴王爺支持。你再推辭,就見外了。」

清瑜見吳欣元再三強調,只好接受了。想著回頭再回送過去,也不失禮。

吳欣元見清瑜收了,這才笑道︰「這才是。況且,我們兩家早有前約。我大哥和你……你倒瞞得我好苦。」

清瑜一愣,這才明白吳欣元是指的當年保靖侯夫人與母親給自己與吳迢遠定的那女圭女圭親,看樣子保靖侯府還惦記著呢。一時間清瑜覺得懷中的妝匣有些變味,並不僅僅是長輩對晚輩的關心,還有未來婆婆對媳婦的照顧。

清瑜忙站起身道︰「姐姐切莫亂說。你說的那件事我知道,不過是權宜之計。只為你們府上避開太子妃的糾纏而編的借口。我和吳大哥只有兄妹之情。」

吳欣元一愣,沒想到清瑜反應這麼大。她這次來,固然是跟清瑜敘敘舊情,也多少是帶著母親的囑托,替哥哥說說項。他們兄妹之間自幼感情好,這些年來吳欣元屢次听哥哥提起清瑜,每次都能從哥哥眼中看到些不同的光彩。她是女孩子,心思自然細密些,早就明白了哥哥的秘密。

吳欣元轉念一想,清瑜怕是有些害羞,便笑道︰「你別著急,怪我口無遮攔。只是這麼多年姐妹,你無需在我面前遮掩。若是將來有緣成為一家人,那可是大好事啊。」

清瑜覺得有必要跟保靖侯府說清楚這件事,如今能透過吳欣元的嘴,將話帶給保靖侯夫人和吳迢遠,也免去了自己的尷尬。清瑜便正色道︰「吳姐姐,我不是說笑的,我對吳大哥真的只有兄妹之情。吳大哥文韜武略,器宇軒昂,是陳國年輕一輩中首屈一指的俊彥。想必京城許多名門淑女都想要與他結親。煩請吳姐姐幫我帶一句話,就說清瑜不敢耽誤吳大哥,還請保靖侯夫人早為吳大哥打算。」

吳欣元這才發現事情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樣。這讓她既尷尬又失望。低頭想了想,吳欣元還是不死心的問道︰「到底我哥哥有什麼不好?可是因為他小時候的病?妹妹放心,哥哥他如今上得戰場,身體早就沒事了。」

清瑜苦笑搖頭道︰「我豈是那樣的人?我剛才說了,吳大哥很好,可惜與我無緣。」

清瑜越是這樣不清不楚的回避,吳欣元越是不解。吳欣元又試探問道︰「可是因為朝政的緣故?嘉王殿下如今貴為攝政王,我父親又統兵在外,莫非朝中有人作梗,見不得我們兩家聯姻?」

清瑜見事情越說越復雜,只得艱難的道︰「姐姐面前我可以說實話,不過還請姐姐替我保密。我之所以不能接受吳大哥,實是因為,我已經心有所屬。」

吳欣元聞言一愣,仿佛有些不可思議,這話是從一位大家閨秀嘴里說出來的。

想到與清瑜有瓜葛的少年男子,一個清雅的少年浮現在了吳欣元的腦海。一時間吳欣元的心有些亂了。她沉默片刻,有些頹然低聲問道︰「莫非是司徒府的玄應公子?」

清瑜微微一笑搖頭道︰「不是,姐姐並不認識。對了,姐姐你呢,可有意中人了?」

吳欣元冷不防被清瑜偷襲,忙紅著臉否認道︰「沒有沒有。婚姻大事當然是父母做主,我們女孩子家怎麼能議論這事?」

清瑜見吳欣元神色異常,有些狐疑。追問道︰「我看不像哦。姐姐分明是心中有鬼的樣子。」

吳欣元心頭一緊,生怕清瑜看出自己心中波瀾。既然清瑜屬意的不是司徒公子,吳欣元多少也放下心來。她忙撇過頭去,佯怒道︰「哪里有妹妹這般做主人的,竟這般讓客人下不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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