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菜葉 一百七十九、忽聞婚訊

作者 ︰ 寶瓶齋

禪院內掃地的小沙彌不知吳迢遠在發什麼愣。在院門口值守的僧人已經得到知客僧的消息,忙上前告訴了吳迢遠,他妹妹來到昭覺寺,正在他住的禪院等他。

吳迢遠回頭看了看方丈禪室,突然厭倦了去探問那個答案,生也罷,死也罷,這麼多年佛學燻陶,吳迢遠告訴自己,強求不得的,只能隨緣了。他決心不再回去,低聲對那值守僧人道︰「方丈大師要用菩提茶待客,麻煩師傅去準備了送進去。」說罷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後院。

吳欣元見到哥哥回來,雖然哥哥臉上依然雲淡風輕,眉宇間卻有一絲隱隱的平時從未見過的幾分迷惘與失落。吳欣元忙問︰「哥哥這是怎麼了?」

吳迢遠從來不願意在別人面前外露情緒,何況是深知自己病情的家人。況且他只有這個嫡親妹子,平日不能在跟前照顧已經有愧,又怎舍得害得小妹為自己擔心?吳迢遠笑笑道︰「不過是听方丈與高人論道,有些累了。妹妹怎麼來了?」

吳欣元將母親江氏讓她帶來的給哥哥做的衣裳拿了出來,細細在吳迢遠身上比過,見尺寸合適,才道︰「除了給哥哥送衣裳,還有一件事想問問哥哥的意思。還珠郡主邀請我們兄妹後日到嘉王府里賞花,她家後園子的碧海里,蓮花開得極好。因知哥哥是個有佛緣的,便存了這個念頭。上次哥哥說起司徒府的少公子,也是郡主的表兄,也會一齊去。」

吳迢遠剛剛遭受了打擊,雖然他表面上不顯,其實內心已經有些棄世之心。換做平時,他為了保靖侯府與嘉王府兩家的情分,自然會答應的,可是此時卻沒有一分興趣,搖頭對妹妹道︰「小妹一個人便罷了,我不想去。」

吳欣元有些意外,追問道︰「哥哥上次在嘉王府里與郡主不是挺投緣的嗎?況且你們見過兩遭了,我見哥哥願意與她多說兩句,還當難得有人能入哥哥的青眼呢?」

吳迢遠被吳欣元一提醒,突然想起在這寺里碑林第一次遇到還珠郡主的情形來,那時他不知道對方是郡主,只當是個多愁善感的小姑娘,自己听到她妄論生死,才忍不住出言反駁。還珠郡主當時的感慨的言猶在耳︰……死固然要面對虛無未知,但是有時候更加彷徨……正如自己此刻的心理寫照。吳迢遠這一刻才發現,為什麼自己會一反常態主動去與她這個陌生人搭話,原來這一句話早就不知不覺觸動了自己內心的隱憂。

吳迢遠忽然很想與還珠郡主再細論此事。

吳欣元見哥哥神色變幻,越發覺得今天哥哥有些不同,滿是擔憂的勸慰道︰「哥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一直留在寺里,母親與我都格外懸念。有什麼事要說出來才好,妹妹雖然年紀小,也想幫哥哥分擔分擔。」

吳迢遠微笑了笑,看著這個小大人一般的妹子,心理充滿了暖意。他也不想妹妹這樣不明不白跟著擔心,反過來安慰妹妹道︰「人都有煩惱,不過是看不透罷了。一時的情緒而已,妹妹不用懸心,我做做功課自然就能靜下心來。」

吳欣元見哥哥不願意說,也不勉強。想起還珠郡主的邀約,還是有些不甘心,試探問道︰「郡主的邀請,哥哥真的不去了?」

吳迢遠想起那個安靜沉穩的小郡主,心中一動,改口道︰「既然對方誠意相邀,那還是去。後日我做了早課過去,你也不必等我,我們嘉王府里踫頭。」

吳欣元也不知道哥哥心中的彎彎繞繞,怎麼變得這樣快,不過哥哥願意去,自己還是挺高興的。若是母親知道哥哥拒絕了,還不知怎麼擔心呢。兄妹倆又說了會話,吳欣元這才別過兄長,回保靖侯府去了。

司徒玄應得了清瑜的請柬,忙到祖母母親那里交待一聲。司徒老夫人與媳婦祈氏正憂心忡忡的說著私密話,見到孫兒興沖沖的來了,忙停下話頭。听孫兒說了郡主邀他去賞蓮花的事情,婆媳倆對了一個眼神。祈氏自從得知那個劉大夫開的方子極不妥當,後果比自己想象得嚴重得多,心里便一直很不自在,這事若不是她,王妃何至如此?此時她自己不好意思登嘉王府的門,生怕兒子去了受冷落,也想阻止兒子去,便對老夫人道︰「王妃身體不好,郡主支應著也不容易,咱們就別跟著添亂了,是不是讓玄應委婉拒了……」

司徒玄應詫異道︰「母親這是怎麼了?姑姑身體不好,您也不帶著我去探望探望。我不知什麼緣故,這也罷了。如今這帖子是郡主表妹親自差人送來的,若是她不方便,怎會如此?到底有什麼事,您瞞著我不讓我知曉?」

祈氏聞言眼楮一縮,又不想在兒子面前示弱,板著臉駁道︰「怎麼越大越沒規矩了?長輩面前你這是什麼語氣?」

司徒玄應不以為然,自己從來都是這樣,母親從前還說不用這麼多規矩顯得親熱,怎麼這會又拿這個說事?他也不去管母親,忙湊到司徒老夫人面前,討好賣乖道︰「祖母,讓我去。我惦念姑姑,哪里有做晚輩的像我這樣,得知姑姑病了也不上門探望的?之前您老說王府事多,怕給姑姑添麻煩。可是如今郡主都邀我了,可見是騰得出空兒了……」

司徒老夫人笑著拍拍孫兒,點頭道︰「那你去。讓你母親多準備些補品好藥,讓你一起帶過去。我們玄應也大了,可以幫著家里出門應酬了。」

司徒玄應見祖母金口一開,便知母親拿他沒辦法。忙開心應了,喜滋滋的出去了。

祈氏還要再說,司徒老夫人擺手道︰「讓他去。咱們娘兒倆做的這糊涂事,雖然嘉王殿下明面上沒有怪罪,但是我們自己心里有愧,也不大好意思登門。倒不如讓小輩們來往來往。若是一直這麼僵著,兩家不是越發生份了嗎?況且我也擔心王妃的身子,玄應出門的時候,你叮囑他到了嘉王府,好生看看他姑姑的樣子。再順便看看嘉王殿下對他的態度,我們也好合計合計……」

祈氏想想這樣也好,忙道︰「還是婆婆想得周到,媳婦知道了。回頭將好藥預備一些,讓玄應帶過去。」

司徒老夫人無奈道︰「咱們府里的藥再好,也比不上王府的,更比不上宮里的。都是那個臭道士,裝作什麼婦科聖手蒙人,將王妃害成這樣我叫你盯著他的動靜,這幾天怎麼樣?」

祈氏訕訕道︰「他知道了那方子是開給王妃的,人也嚇傻了。我質問他有什麼補救的法子,他也一籌莫展。如今關在偏院里惶惶不可終日。都怪我婦人家見識短,竟然信了他的吹噓……」

司徒老夫人嘆道︰「罷了,只盼著王妃吉人自有天相,熬過這一關才好。她還年輕,若是母子平安,將來慢慢將養著,總會漸好的。我只怕生產的時候凶險。如今我們出了這麼大的差池,原本我預備給王妃留用的穩婆恐怕王府也不會用了,可惜那幾個都是經驗豐富,又見多識廣的。若是她們去了,我也能放心些……」

祈氏擔心公公與丈夫知道這事,試探著問婆婆道︰「娘,老爺與博言那邊……咱們怎麼開口?要是他們從嘉王殿下口中得知了此事,還不知會怎麼埋怨咱們呢。」

司徒老夫人搖頭道︰「要說你去說,我是開不了這個口。一輩子老成,結果在這種大事里頭,陰溝里翻了船。我這張老臉都沒處擱。」

祈氏心里也苦澀,若是婆婆幫自己應了倒也罷了,她畢竟跟老爺幾十年夫妻,又是丈夫最尊敬孝順的長輩。婆婆這是不願意幫自己出這個頭了。也不知道自己這個始作俑者,丈夫會怎麼對待?

下午的時候,清遠再次來到嘉王府,不過這次他沒有直接去探望王妃,也沒有尋陳洪愷,而是自己求見郡主。

清瑜正想找機會問問清遠母親最近身體的情形,忙讓丫鬟將清遠迎了進來。

清遠眉宇間似有愁容,與平素那個超然物外的樣子大相徑庭。清瑜心中一跳,忙問道︰「可是母親的身體……」

清遠搖了搖頭,低聲道︰「郡主還不知道,王爺王妃給郡主定了一門親事呢」

清瑜大訝,她才這麼小,怎麼會突然有這種事,而且父王母親之前也沒有跟她透一句底。一時方寸大亂,忙追問道︰「清遠師傅從何知曉?可是真的?」

清遠點頭道︰「王爺告訴我的,當時也是王爺與我縱論時勢,提起與保靖侯府的關系,才不經意說了一句。我听後也跟郡主一般心中著急,思來想去,這門親事從門當戶對的角度來說,是不差的。只是不知道那位保靖侯世子如何,所以清遠斗膽請托師伯帶我去昭覺寺走了一遭。當面會了一會那位保靖侯世子。」

清瑜眼前浮現出那個白衣飄飄手持寶劍的少年,原來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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