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燕畢竟是嘉王府的人,況且她幫著吳姨娘上躥下跳,清瑜早想懲戒一番,便借機發作了她。只是清瑜這邊還在為難,畢竟秀眉、蘇兒都是別人府里的,她過問就不大好。
外頭有婆子來稟告道︰「保靖侯府吳小姐折了幾支好花,命她的貼身丫鬟送回保靖侯府去給保靖侯夫人,奴婢來討郡主的示下。」
清瑜看了木樨一眼,吳欣元這是明顯不想卷到這件事里頭去,找個借口打發了蘇兒回去。清瑜心中有數,便點頭吩咐那婆子道︰「你規規矩矩的送了那丫鬟去保靖侯府,別的不要問了。」
木樨遲疑問道︰「郡主你看,吳小姐這麼做,是不是有些……」
清瑜沉吟了片刻,嘆氣道︰「她的性子是很謹慎的。每次來我們府上都被算計,換了是我,恐怕也惱了。我只擔心她連我一起埋怨上了。也怪我,以為涪陵姐姐不會……如今看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木樨掩口道︰「難道巴王府那邊還沒死心?涪陵郡主真是枉費了郡主你的一片心意。」
清瑜被這幾個堂姐姐折騰得心里實在累了,輕輕搖頭道︰「往後還是清靜些待在府里,何必惹出這麼多事來。」
涪陵果然並沒有留在嘉王府吃飯,等秀眉稍稍好轉,便匆匆帶了她回福王府去了。
清瑜雖然有些好奇秀眉落水的始末,但是看涪陵的舉動,也不好阻止。況且涪陵不追究,總算讓清瑜不為難。她對涪陵也有些失望,便淡然的送涪陵走了。
午間,清瑜便陪著吳氏兄妹與表哥司徒玄應用了飯。吳欣元表面雖沒有什麼,但是清瑜還是感覺到一絲疏離,只是清瑜也不好辯駁。倒是司徒玄應完全沒有感覺到什麼,與吳迢遠投機得很。吳迢遠不比司徒玄應神經大條,他隱約覺得那個丫頭落水的事情里頭有什麼文章。不過主人不願意提,他也裝作不知,只跟司徒玄應說著話。
清瑜重罰了玉燕,玉燕被抬回荷香苑,吳姨娘這才得知。婆子們的板子有輕重,打得也並非多慘痛,只是玉燕是從宮里跟著吳巧容出來的,平素在府里也走動得多,很有幾分臉面。如今這般受罰,不僅是玉燕羞愧,就是吳巧容,臉上也掛不住,當即就去找郡主。
吳巧容剛到後園子門口,便被韓媽媽擋了回去。韓媽媽哪里不知清瑜的想法,半是勸說半是警告道︰「如今郡主正在招待貴客,姨娘有事等客人走了再說。再說,平白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郡主為了咱們王府臉面,管束管束下人,那也是應該的。郡主不是還賞了玉燕十兩銀子嗎?這道理姨娘還不知道?郡主是有功必賞,有過必罰的。姨娘還是整治些藥材給玉燕治傷要緊,別年紀輕輕留下什麼毛病,往後姨娘也要管束得緊些……」
吳巧容听這一通絮絮叨叨,連個僕婦都要教訓自己了,換做從前的性子,當時就要翻臉。可是轉念一想到如今王府里自己羽翼全失,這個韓媽媽又是王妃手下最得力的幫著郡主管家的人,實在沒話好說。況且閻王好見,小鬼難纏。跟一個下人計較,也沒體面。
吳巧容一轉身,便去正院找王妃,結果又被銀霜攔在門外。
吳巧容耐著性子對銀霜道︰「姑娘,玉燕這丫頭如今不明不白遭了這樣的大罪,還請銀霜姑娘讓我進去,請王妃主持公道」
無奈銀霜吃了秤砣鐵了心,一門心思維護郡主與王妃,也不管面前是半個主子,不吭不卑道︰「姨娘還是回去。王妃精神不好,已經休息了。況且如今府里是郡主管家,姨娘的丫頭受罰,那也是丫頭做得不對,莫非郡主還不知道,冤枉了她嗎?」
吳巧容想搬出貴妃娘娘來,急道︰「姑娘,我沒有那個意思。不過咱們郡主到底年紀小,少不得有被下頭人蒙蔽了的。玉燕雖是我的丫鬟,但她從前是貴妃娘娘在宮里使喚過的,也是極受貴妃娘娘喜歡,貴妃娘娘常夸她伶俐懂事的。怎麼就一下子就受了這樣的罰?」
銀霜奇怪道︰「那也許是玉燕從前小心,如今張狂了呢?姨娘怎比得上貴妃娘娘,或許是沒管束住她。」
吳巧容被這話噎得說不出話來,眼見好說歹說都不讓進。吳巧容這時才知道什麼叫做遠水救不了近火。站在門前臉色變幻了一陣,終是無奈而去。
嘉王府里,這樣大的動靜,就是深居簡出的尹蘭煙也得知了此事。她與吳巧容不同,雖是姚貴妃的晚輩,卻與貴妃娘娘並沒有太深的交情,一門心思都是怎樣才能在王府里立足。看到吳巧容的丫頭這樣,尹蘭煙越發警醒,特意將玉脂堂的丫鬟婆子召集起來,好一頓耳提面命。
這事過去幾天,清瑜忽然收到吳迢遠的一封信。
雖然上次清瑜與吳迢遠說了那番話,但是兩人算起來也沒打過幾次交道,吳迢遠那個人又是性子冷出了名的,所以清瑜收到這封信的時候,還是有些奇怪。
清瑜打開信一看,吳迢遠除了感謝她對于自己的一番開導,還特意說了蘇兒的事情。原來吳欣元回到保靖侯府,也仔細盤問了蘇兒。蘇兒一直是個文弱的,是秀眉拉著她說話,因為貪戀景致,走得遠些,不知不覺走到了湖邊無人處。蘇兒雖然沒什麼主意,也不算笨,覺得秀眉探問的東西越來越多,恐怕吳欣元怪罪,起身要走。秀眉拉她的時候,不小心滑了一跤,才掉進湖里的。吳欣元念在主僕一場,便將蘇兒打發到莊子里去了。
信中雖沒有明說秀眉跟蘇兒打听的是什麼,但是清瑜已經猜到幾分。吳欣元這樣做,也是顧全了大家的體面。將此事低調處理了。涪陵那邊幾次邀請清瑜去做客,清瑜心里有刺,都找借口推月兌了。想要找個知心的朋友,並不是那麼容易的。
直到七月里萬壽節的時候,清瑜才在宮里再次見到了寶陵、應陵、涪陵三位堂姐。寶陵看著比上次的時候瘦多了,對待清瑜倒是一如既往的親熱。應陵在三位姐妹面前倒是沒有什麼表情,只將心思放在取悅各位娘娘上頭。涪陵見到清瑜有些刻意陪著笑,不過涪陵眉頭有些憂色,似乎在擔心什麼。
嘉王妃因為身體原因,貴妃娘娘特意在皇上面前求了恩典,免了她入宮勞頓。所以代表嘉王府的小清瑜,比起三位堂姐來,更辛苦一些。除了應酬一般平輩,見了宮里娘娘與各府王妃、側妃,清瑜都要上前代替母親問候寒暄。眾女眷本都听說這位最小的郡主已經幫嘉王妃管家,還當是做個樣子。如今見到清瑜進退有據,有禮有節的模樣,才真信了,看待清瑜倒是更親近了幾分。
等到貴妃娘娘升座,清瑜被喚到貴妃娘娘面前,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姚貴妃看著眼前這個小小的人兒,臉上依然是笑,但是清瑜卻覺得,那笑容沒有一點溫度,反而有些說不清的成分在里頭。
畢竟在人多的地方,姚貴妃也不願意讓別人看出什麼來,只和氣的對清瑜道︰「乖孫女兒,待會禮成的時候,你跟女乃女乃到寶應殿去一趟,我讓人準備了很多藥材,你帶回府里去給你母親補身體。還有幾句話,我放心不下,要好好問你。」
清瑜深吸一口氣,忙乖巧點頭道︰「是,孫女謹遵皇祖母之命。」
又有各位王妃、誥命前來向貴妃娘娘請安,清瑜這才退到一邊。
清瑜眼前都是珠翠環繞的後宮妃嬪與皇室家眷及一些夫人誥命,但是她卻腦中想著其他的事情。萬壽節後宮中雖然熱鬧,但是眾人都心知肚明,這里不是重點。舉國上下,都在盯著陳國的朝堂,傳言中北疆獻俘的儀式,就在午門外舉行。
清瑜想起昨天在家中時,听到父王跟母親議論,這次送回成都的俘虜里頭有兩三個黨項小族的頭人,只是不知為什麼,押解的將領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裨將。按理說,這樣光榮的事情,除了主帥保靖侯不好回來,兩個副帥應該是都爭著掙這個臉面的。陳洪愷說起此事的時候,有些憂慮道︰「依我看,恐怕北疆戰事吃緊,幾位大將才分身乏力。只是前線傳回來的消息,只說是追擊膠著,並沒有什麼大的問題。」
王妃長寧安慰丈夫道︰「戰場上訊息萬變,偶爾有些反復,也是正常的。何況出征在外,自然是盡量報喜不報憂。如今你已經送了信去,保靖侯是個穩重的,必定不會輕敵冒進。何況還有梁國的軍隊聯合在一處,勝負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清瑜當時在一旁听到這里的時候,跟父親也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畢竟她一直擔心元蒙會插足進這場戰事,而她寫給襄王周景淵的信,也如同石沉大海,沒有回音。
到底有沒有確切的消息?
劍門關外,一騎絕塵。一位黑衣傳令兵背負一面代表八百里加急的紅色令旗,正不要命的催著馬兒,朝著國都的方向飛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