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遠手掌一翻,取出一個羊脂玉瓶,拔了瓶塞,便將里頭的玉露送到清瑜嘴邊。清瑜雖不知這里頭是什麼東西,只是清遠出身玄門正宗,身邊本有些靈丹妙藥。這東西又格外好聞,清瑜便試著嘬了一小口。果然道門靈藥非比尋常,清瑜不僅沒有覺得口舌疼痛,反而感覺一股清涼直透喉底,瞬間自己的苦況便有了緩解。她哪里知道這是玄明費了十余年苦功煉制的天寧散,放在玄門是一等一的靈藥。這天寧散效用可不只是醫個燙傷那麼簡單。也是清遠太過緊張清瑜,渾然不心疼就直接拿了出來。
清遠將那瓶子遞給吳巧容道︰「這是我師傅采集百草煉制而成的天寧散,你每日給小姐喂服少許,三五日小姐便能說話吃喝如常了。只是這毒……」
清瑜想起那黑衣人給的治標不治本的三顆丸藥,忙取了出來遞給清遠。並用筆寫道︰此藥不解毒,可暫緩發作,刺客挾制我所用。
清遠精神一振,忙取出玉刀從一顆丸藥上刮了些許下來,用紙包了。對清瑜點頭道︰「郡主放心,給我些時日,我興許可以弄清這里頭的成分。依藥性辨毒性,或者可以幫郡主解了這毒。」
雖然一開始兩人相逢也有彼此利用的成分,只是看著清遠屢屢天涯追隨,清瑜也發自內心的對清遠產生了一種信任依賴。雖然清遠的口氣並沒有十足把握,清瑜聞言還是心中踏實下來。
只是時間緊迫,清遠也不可能在這里待很久,清瑜想了想,便揀了些重點用紙筆跟清遠交流起來。
頭一個問題便是︰達摩三寶?
清遠看到清瑜寫下這個微微一愣,斟酌了片刻,便問︰「郡主是從哪里得知達摩三寶的?這東西我听師傅說過,只是終究是佛門之物,我們也不太上心。」
清瑜見清遠不太在意的樣子,便提醒寫道︰三寶之一在感應寺,黨項刺客脅迫我盜取,要緊,要緊
清遠這才鄭重起來,他想了想,便低聲道︰「好像師傅與我閑談的時候,說這達摩三寶本是外教之物,後來不知怎麼被佛門禪宗開派祖師達摩得了,這才薪火相傳,流傳至今。只是自晉朝以來,佛門歷經興衰,禪宗也起起伏伏,幾經分裂又合一,這傳說中的三寶也就不得而知了。甚至我師傅連三寶的名號都不清楚,那刺客怎麼知道的?還知道在感應寺里藏有?要知道,感應寺可是天下最封閉的寺廟了,幾乎是只準進不許出的」
說到這里,清遠想起清瑜明日就要入那感應寺去,這話說得就不好听了,忙住了口。
清瑜卻听那刺客說了三寶名號,尤其內中一件龍象缽盂與自己關系很深。不過連清遠這種三清門下玄門正宗弟子都不清楚,可見這事情隱佚很久了。
清瑜想了想,還是再次提筆寫道︰刺客透露過口風,三寶關乎天下一統。你回成都後仔細打听
本一直在旁默不作聲的吳巧容見了,微微一愣,喃喃道︰「清遠師傅不留下嗎?」
清遠眉毛一挑,忙道︰「我當然要留下」
清瑜沒好氣看了吳巧容一眼,怪她多嘴。本來她就知道要勸說清遠回到成都本就是要耗費口舌的事情,如今自己口不能言,說動他就更難了。
清遠知道清瑜擔心什麼,搶在清瑜提筆前,道︰「王妃身體已經健旺了許多。雖然生產還是一道難關。只是這兩三個月是無妨的了。而郡主這里,卻是消息不通,身邊又有歹人窺伺,危險得很。兩相比較,我還是留下來穩妥些。你也無須擔心我,我身上有青羊宮的度牒,南人蠻夷本多,大都信奉巫術,道士比和尚更要受重視。我這番到真武觀掛單也絕不會引人懷疑的。」
清瑜知道清遠說得或許有理,只是一想到母親,清瑜還是放心不下。哪怕清遠回到成都什麼不也不做,只要有他在府上,清瑜也能稍微放下心。對于母親的身體,她總有不好的預感,所以寧願穩妥些。
不過若是這麼說,清瑜也知道,肯定是打動不了清遠的。她看了看清遠,想到對方最在乎的事情,便提筆寫道︰你秉承玄明道長遺命,要為道門在這亂世中爭一份氣運,難道忘了嗎?達摩三寶,關乎天下大勢,不止關系中原四家,還有黨項也牽扯進來,你不想想這里的關竅有多大
清瑜這段話有些著急,寫得也歪歪扭扭,但是清遠還是看了明白。他沉默下來,師傅的遺命……其實清遠自己也不知道未來的方向在哪里,只知道要保護好清瑜。但是清瑜這麼一提,他也驟然反應過來,若達摩三寶真的有那麼大的威力,自己也不能坐視不理……
清瑜知道這話已經讓清遠有了幾分猶豫,她復又加緊勸道︰各退一步,你在這里留半個月。只等父王派來接應我的人到了,便可放心離去。
清遠其實哪里放心嘉王派出的人,再妥帖,武功見識也不會越過自己去。只是他也知道清瑜性子執拗,況且若是有這半個月,他也能做些事了。清瑜哪里知道清遠已經打算去埋伏那刺客了,如今剛剛月初,半月之內正好有一次月圓之夜……
清遠收回小心思,對清瑜點頭道︰「那就依郡主的」
清瑜又讓巧容將龐飛虎以及他那副手段林飛二人大致的情況說了,如今清瑜這邊是來不及接觸那兩人,只是將來還指望他們幫著傳遞消息,便囑咐清遠跟嘉王那邊要派來的人仔細商量了,將這聯系打通。
清遠暗中跟了清瑜他們馬隊一陣子,對龐飛虎也有些印象。他也知道這事不易,不過既然
清瑜看中此人,清遠也就怎麼都要努力試一試了。
見事情交代得差不多,清瑜也怕清遠泄露了行蹤,便催他先走。清遠估模了一下時辰,便低聲道︰「還有些許時間,明日郡主就要進那感應寺了。若是真如那刺客所說,感應寺有如天羅地網,那郡主可千萬要小心了。至于偷盜那什麼達摩三寶,郡主千萬沉住氣,左右還有時間。只需在郡主離開前得手便可。那感應寺方丈了空,在江湖上名聲不顯,但是越是這樣的人,越深不可測。郡主從前智計過人,仗著自己年紀小不引人注目,與人家比拼常在上風。只是這感應寺里危機四伏,你無一個外援,可不能莽撞行事」
清瑜聞言一愣,知道這是逆耳忠言,她過往雖吃了不少苦頭,但是一路行來也算逢凶化吉,內心免不得有些小得意。雖然這遭進了感應寺,清瑜有些警惕,不過內心還是覺得運氣一直在自己這一方,或者這次也能平順度過。清遠這番話說出來,倒是給清瑜敲響了一記警鐘。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在一個外部環境如此惡劣的地方,再要耍心眼賣弄小聰明,可就不智了。
清瑜朝著清遠認真點了點頭,眼神誠懇。清遠知道清瑜已經听進去了,也放下心來。他又吩咐了巧容幾句,這才撥開窗子,縱身投入了茫茫夜色。
清瑜與吳巧容支著耳朵听著外頭的動靜,半晌也沒有任何不妥,這才確認清遠安全離開了。吳巧容推開門,見那門外的親衛正躲在一邊吃著香噴噴的扒雞,一副愜意的樣子,便放了心。紗碧見到吳巧容出來,知道自己的任務完成了,忙叫上簾紅端了些粥湯進屋。她們知道清瑜今天一肚子的飯食都給吐了個精光,擔心小姐晚上餓得難受,這才準備了些。
清瑜本來怕嘴巴燙傷難受,只一轉念想到明天進感應寺,也是一場大陣仗,自己若沒有精力怎麼行。只得強忍著吞服了些米粥。到底是清遠的靈藥管用,這會子入口已經能夠受得住了,雖有些刺痛,但比起開始,算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清瑜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悶著頭便將一碗米粥喝了個精光。
三女見清瑜恢復得這樣快,都十分高興。忙又勸著清瑜進了些。清瑜知道她們一路上比自己還要辛苦,今天也跟著驚心動魄了一晚上,忙強要眾人都休息。巧容也擔心明日不知是個什麼情形,遂應了清瑜,打著地鋪便在屋中歇下。
清瑜知道她們必定不肯上床來跟自己擠,只得作罷。眾人都是心力交瘁,只一會便都入了夢鄉。
第二天等清瑜睜開眼楮的時候,窗外已經大亮了。簾紅紗碧正在床前預備伺候清瑜,門外隱隱傳來吳巧容的大嗓門︰「丁公公,不是我們有意推諉,適才您也進去看
了小姐的。這病癥您不是沒有看見,這個樣子怎麼能送到感應寺去?怎都要請個郎中來治一治」
丁得祿可不敢答應吳巧容這個要求,一來這里的郎中醫術平平,清瑜這個身份他怎敢貿然讓那些郎中瞧病,搞不好就遺留個禍害。二來,昨兒個見到清瑜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過了一晚便成了這個樣子?只怕是這些女人的苦肉計也不一定還是早早打發掉為妙。
丁得祿便不吭不卑的道︰「巧容姑娘莫急,若說這延州醫術最高明的,便莫過于感應寺中的各位大師了。姑娘放著現成的菩薩不求,卻求起小鬼來,這不是舍本逐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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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回來有些晚,這是第一章,因為接下來這章挺重要的,請允許瓶子多花點心思,如果今天趕不出來第二章,就留到零點後。總之平均二更,謝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