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菜葉 二百五十八、人之將死

作者 ︰ 寶瓶齋

二百五十八、人之將死

清瑜心中一突,後退半步,含混著道︰「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麼?什麼叫天機陣眼?」

那黨項人眼楮睜得大大的,好似在看一個怪物一般盯著清瑜直看,好一會才道︰「真人面前無須說假話。你自己什麼來歷,你自己清楚得很。如今天下就如同一局錯綜復雜的棋,有潛力角逐天下的勢力不下五家,人人都以為自己在跟命運對弈。卻不知道,命運只作壁上觀看他們捉對廝殺。只是這局棋,總有玄機漏洞,一旦為人找到,自然可以點中氣海,破了棋局。所謂的天機陣眼,就是這宏大棋局的唯一破綻。就是你」

清瑜心下發慌,頗後悔听了空召喚,跑來見這個黨項人。她一方面不相信自己有那麼大的作用,一方面又隱約覺得這人說得有道理。清瑜攢緊小拳頭,冷哼道︰「夠了你說的如此玄之又玄,實在叫人難以相信」

那黨項刺客苦笑道︰「我就是不信,才落到今日這個地步撒難國師對我言明的時候,我也是跟你現在一樣的態度。只是我這一輩子,相識卿裳在前,之後又遇到你。如今死到臨頭,才有些感悟,便也輪不到我不信了。你當我黨項一族,憑什麼在滅國之後還能復興?這都是當日我少年時,遇見了卿裳,拜她所賜卿裳如有神助,事事料敵之先,我在她的扶助之下,只幾年功夫便聚攏了黨項余部,稱雄大漠。只是我少年得志太過猖狂,在一次部族聚宴中酒後胡言亂語,讓人知曉了卿裳的厲害。結果拜火教大舉出動,生生將卿裳奪了過去。也不知卿裳如何作想,誓死不願與他們合作。我好不容易才在卿裳臨死前見到她最後一面,她當時握住我的手道,好在她沒有成為歷史的罪人。只說完這句,卿裳便撒手人寰。我這麼多年都不明白,她這句話的真正含義直到我黨項被你們梁陳聯軍逼到生死存亡,我不得不違了本心,向昔日仇敵俯首稱臣,依附在蒙古族的托庇下,這才見到了蒙古國師撒難。他親口對我說,當年若是卿裳依了他們,蒙古早就統一了天下我這才知道,卿裳寧死不屈所為何事」

那黨項人一邊說,清瑜便忍不住一邊後退。等他說完,清瑜已經退到了門邊。她背負在身後的雙手早就顫抖不堪,這黨項人一字一句,好似一把重錘砸在清瑜胸口。原來她和那個叫做卿裳的女子,不僅僅是時空過客這麼簡單,竟然還會牽扯到這麼大的事情清瑜真的好想立即飛奔,頭也不回的離開這里。但是她又邁不開步子,想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麼辦。

那黨項人說完這些話,好似有些疲累,垂著頭停了一會,復又睜開眼楮,直視著清瑜道︰「如今歷史重演,你就是第二個卿裳。誰得了你,就能把握住天下這盤棋的唯一漏洞,將來有機會一統天下。牟尼珠也好,什麼其他達摩佛寶也罷,都會在這天機指引之下,投到你這里來。小姑娘,我如今已經是強弩之末,全族人的性命都在撒難的掌握之中,不得已只能受他脅迫,跑到這里來找什麼牟尼珠。只是撒難也沒想到,牟尼珠我找不到,卻發現了你只是,了空棋高一著,我是斗不過那個老和尚了。看在你跟卿裳大有淵源的份上,我如今合盤托出,希望你今後好自為之,千萬不要落到國師撒難的手上……」

清瑜被這人說得方寸大亂,顫著聲音道︰「我不明白你說什麼混話你說完了沒有?說完我叫方丈進來了」

那黨項人氣息散漫,低聲道︰「我們黨項雖然也是胡族出身,不過自李唐以來,已經漸漸融入了漢族。我也不想看到將來這個天下,被殘暴的蒙古佔據。今日我的話你千萬記住了,我看不到那一天,但是還是衷心希望你能扶助一方賢士,早日撥亂返正,統一天下。若沒了割據與戰爭,天下的百姓,也能過幾天安生的日子。我那些族人,也不至于再任人宰割……李承義言盡于此,小姑娘你去。」

清瑜如蒙大赦,慌忙推開門,跑出了屋子。院中了空本在閉目沉思,見到清瑜慌慌張張出來,忙問︰「他跟你說了什麼?」

清瑜也不知道了空有沒有在偷听,只得搖頭道︰「那人恐怕是神志錯亂,說出來的話好沒有頭腦,我听了一頭露水,也不明白怎麼回事。」

了空眉頭一皺,便道︰「你在院中等等,我進去會會他,且看他能跟我交代什麼」

說完了空便推門進了屋子。清瑜見到院中有石桌石凳,也顧不得天涼,一便坐下,微微喘氣。這時候清瑜才發現,只剛才這一會,她已經汗流浹背。如今被這外頭冷風一吹,禁不住激靈靈直打寒戰。

誰知了空才剛進去一會,便寒著臉出來了。他微有怒氣的道︰「這黨項賊子果然不守信譽,我進去說不到兩句,他已經氣絕身亡。我一番查看,原來他竟然是不顧極大的痛苦妄用真氣,這才自殘心脈而死。他究竟跟你說了什麼隱秘的話?居然不顧痛苦,用了傳音入密。我在外頭竟然半點也沒听見。」

清瑜悚然而驚,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原來這個黨項人李承義死前終于做了一件好事,沒有將自己的隱秘透露出來,剛才與清瑜那番對答還瞞過了方丈了空。清瑜此時當然不敢跟了空說了此事,只得扯謊道︰「這人一直還在利誘我幫他逃跑,又想要感應寺中那顆牟尼珠。顛顛倒倒又說什麼拜火教、蒙古國師的。我看八成是已經癲狂了。」

了空嘆了口氣道︰「撒難到底是一方人杰,他雖然武功低我一籌,但入世很深,如今已經貴為蒙古國師,有了操縱強族的能力,實在是心頭大患。只是我也病入膏肓,不能千里迢迢去尋他做個了斷。此人如此狼子野心,將來誰可治他?」

清瑜心中也對這個蒙古國師撒難十分害怕,他能將一族之主李承義弄到如斯地步,自己這樣一個弱女,若是被他盯上了,簡直萬無生理。況且,如果真如李承義所說,自己是那什麼天機陣眼,是這天下棋局中一個重要的關節,那麼自己必定是那撒難千方百計想要找的人,萬一……

了空不知清瑜內心翻騰,還倒是她被李承義嚇到了,只得溫言安慰道︰「這事怪我,要不是我貪心想要從他那里得到消息,也不會叫你來受這一番驚嚇。既然命數如此,合該我不能從這人這里得到消息,那也只能如此罷手。只是從今往後,你練功要更加刻苦。將來咱們感應寺面對的,可是撒難這種人物,半分輕忽不得。」

清瑜心不在焉的點點頭,滿腦子還沉浸在剛才李承義透露出的那些隱秘中。

了空讓人進去收拾李承義的尸首,便帶著清瑜往自己的禪室中去了。紗碧與那小沙彌見到兩人臉色十分沉重,也不敢相問,只小心翼翼的跟著。

待到這一老一少在禪室蒲團中坐定,了空這才道︰「今日還有一樁事故。想必你也听說了,大理國鎮南王紆尊降貴,來到咱們感應寺,預備參加晚些時候先皇後的年祭。大理國此舉有些讓人費解,不過既然他們禮數周到,我們也不好說什麼。只是,如今咱們感應寺里,身份能與鎮南王匹配的宗室只有你與涪陵郡主二人。涪陵郡主歸心似箭,想來是不願意再為此延留。算來算去,也只有你,可以代表咱們陳國宗室,在祭禮上出席應對。不過你也不用怕,萬事都有條陳,悟心是年年操辦此事的,到時候只辛苦你按照她的流程走就是了。」

清瑜點點頭道︰「我本早就有心要去祭拜先皇後一番,如今恰逢其會,自然是巴不得的了。哪里談得上什麼辛苦不辛苦,本就是我們後輩應該做的事情。只是,這個大理鎮南王突然前來,師祖覺得其中有沒有什麼問題?」

了空微微一滯,這才沉吟道︰「據我所知,鎮南王在大理也算是極有權勢的王族,自古王族輕不離國,如今他這一來,的確有些蹊蹺。稍候我會親往鎮南王處會一會他,到底看看他打著這個幌子來咱們感應寺,究竟所為何事。」

清瑜見了空也對鎮南王有疑心,便放下心來。她今日從黨項李承義那里知道了那麼多隱秘,實在有些消化不了。這會便主動跟了空告辭,急著回菩提院中閉門好好思量一番。

了空也不留她,只又叮囑了一番清瑜好生用功,便放她離開。

清瑜滿月復心事的帶著紗碧回到菩提院,簾紅與吳巧容都已經回來,她們不知清瑜帶著紗碧去了哪里,還在擔心。這會見到清瑜了,這才放心。簾紅忙將自己打探來的消息告訴清瑜道︰「小姐,我找到悟能師傅特意問了,他也說不清楚情況。只是知道鎮南王此行輕車簡從,只帶了二十幾個侍衛,內中有四個是一流高手,如今人已經被無相禪師迎進了迦葉院。待遇之高,是感應寺中幾十年來少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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