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菜葉 二百六十、剛柔並濟

作者 ︰ 寶瓶齋

二百六十、剛柔並濟

鎮南王將那兩個錦盒接過,便打發了親兵出去。

他含笑道︰「我這次來,本也沒想到能遇到你們小姐妹。怎麼說,你們也叫我一聲表叔,第一次相見,豈能讓你們空手而回?只是這趟我來得匆忙,這兩樣東西還是王妃細心,準備好了給我帶上的。如今正好給你們小姐妹做個見面禮。」

涪陵心中有鬼,听了越發驚心,遲疑著不敢接。清瑜見勢不好,忙伸手取過稍小的那個,恭謹的道︰「長者賜不敢辭,王爺王妃一片拳拳盛意,佷女們只能愧領了。」

涪陵暗嘆一聲,只得將剩下的較大那個盒子接在手里。雖然鎮南王並沒有說什麼和親的話,只是涪陵卻覺得這位大理親王怎麼看都像是沖著自己來的。只是如今這禮不收也收了,涪陵越發不敢說話,悶著頭直靜靜坐著。

誰知涪陵這般做派,反而讓鎮南王欣賞。只覺得這位小郡主又溫雅又謙和,相比下來,嘉王長女則靈活有余,沉穩不足了。鎮南王呵呵一笑道︰「你們都還是孩子,在我面前無須如此拘謹。且打開看看,喜歡不喜歡?」

清瑜遲疑了一下,忙道︰「王爺說笑了,我們怎敢如此逾禮?」

鎮南王似乎挺堅持,再三道︰「不過是個玩意,你們只管打開看便是了。我平生憾事便是沒一個女兒,看到你們小姐妹這麼冰雪可愛,著實喜歡得很。你們小孩子家,又是自己人面前,就別顧忌了。表叔希望你們真心喜歡我送的禮物呢。」

涪陵與清瑜對視一眼,只得遵照吩咐,將那兩只錦盒打開來。涪陵這邊的東西倒是很特別,竟然是一條瓖嵌了玉蝠的流雲飄帶,這飄帶也不知是什麼質地織成,團在錦盒里似一團冰屑,晶瑩奪目卻又柔滑如絲。那一只青玉雕成的玉蝠也是巧奪天工,意頭又好。涪陵也算是見過不少好東西的,眼下看見這份禮物,還是覺得非同凡響。即便自己心中對大理存了偏見,這條飄帶卻還是忍不住喜歡。

清瑜這邊的小盒子一打開,她卻是一愣。這盒中竟然是一柄小匕首。光看刀鞘上繁復的花紋與寶石,便覺得這東西珍貴。等清瑜輕輕拔出那小匕首一截,頓時覺得精光一閃,一股寒意撲面而來。雖然沒有試驗,清瑜也覺得此物必定是個吹毛斷發,削鐵如泥的寶貝。雖算得上是一件兵器,卻偏偏精致漂亮,加上最近清瑜已經練武入門,看到這把匕首越發覺得趁手。

鎮南王似乎對兩姐妹的表情很滿意。他笑道︰「你們小姐妹剛進來的時候,我便看出是一剛一柔,誰知這選東西竟也這麼巧法。涪陵得的這碧蝠綾,也算是閨閣中的一件奇珍。是南疆特有的月蠶之絲織就,便是盛夏時節也觸之如冰。女子挽在臂間,輕若無物,無風微擺,恍若月中仙子。連我這個不知閨閣中事的男子,也听人說過幾遭。只是如今月蠶已經幾乎絕跡,這樣的東西只怕天下也留存不得幾件了,王妃向來愛若珍寶,不想這次卻讓我帶上,反成全了你。」

涪陵听鎮南王說起這碧蝠綾由來,慌忙伸手將錦盒蓋上,往前推了推,道︰「這禮物實在太過珍貴,佷女怎敢奪王妃心頭之好?還請王爺收回,佷女福薄,承受不起」

鎮南王一怔,臉色有些微微不悅。清瑜旁觀者清,涪陵這句「佷女福薄,承受不起」分明是另有所指,只怕鎮南王也听得出來。清瑜不禁有些著急,涪陵好端端的怎麼這麼沉不住氣?為免鬧僵,清瑜慌忙在桌下拉了涪陵一把,出聲假裝埋怨實則解釋

道︰「姐姐就是太謹慎了,王爺王妃是什麼人物,豈會在意這個?這樣的東西雖然精貴,你沒听王爺剛才笑說,不過是個玩意況且王爺又是我們長輩,你客氣推辭反而落了王爺面子呢。我看這東西最適合姐姐了,姐姐封號便是涪陵,這飄帶恰巧也叫碧蝠綾,不是天生一對嗎?」

涪陵腦中嗡的一聲,被清瑜這句「天生一對」生生噎住。清瑜也恍然覺得說錯了話,連忙閉口不談。鎮南王卻似乎听了十分開心,對清瑜微笑點頭道︰「你這孩子腦子轉得倒快。只是你也無須吃味,你得的這把玉龍來歷也不小。我們大理不比你們中原,有許多蠻夷異族,他們都是尚武之輩,就連族中的女子也不例外。這把玉龍就是擺夷名家阿旺貢用緬鐵為基,輔以白鐵之精打造的,鋒銳自不在話下,還有許多靈異。雖然你這孩子的身份,也不用這東西防身,就是拿來賞玩闢邪,也是不錯的。」

清瑜連忙道︰「多謝王爺賞賜。瑜兒十分喜歡。」收到這份禮物,清瑜才覺察出這大理國人的不同來,到底是跟蠻夷走得近了,放在中原,誰會送女兒家一柄匕首?

鎮南王送了禮物,又問了幾句家常,清瑜一一答對。不過她見涪陵始終神不守舍的,不敢久留。忙借口不打擾鎮南王休息,帶著涪陵便要告辭。鎮南王一路急行,也有些勞累,便讓親兵送她們離開。

門外早有小沙彌等候,涪陵一出來,便快走幾步,仿佛生怕有什麼拖住她的後腿似的。清瑜知道剛才自己說錯了話,忙緊跟上前,小心陪著不是。

涪陵見前頭小沙彌懵懵懂懂年紀挺小,便壓低聲音埋怨清瑜道︰「妹妹怎麼跟外人合著伙來欺負我了?我的心事別人不曉得,妹妹還不清楚嗎?」

清瑜憨笑道︰「姐姐誤會了,我是怕姐姐說出什麼心里話來,把場面鬧僵。那鎮南王不過是送一件禮物而已,又沒有三媒六聘,姐姐要是作色,豈不是打草驚蛇?況且我看姐姐也是真心喜歡那件碧蝠綾,收下就收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涪陵嘆氣道︰「我巴不得鎮南王對我生了惡感,回大理之後說我的壞話。你偏要來周旋場面。你這好人,辦了壞事了」

清瑜忙道︰「姐姐怎麼這麼想?事還未定,犯得著這樣抹黑自己嗎?況且你明日就要上路,那鎮南王不過與你見這一面,又怎會說什麼好話壞話?咱們都是宗室出身,還不知道身為宗室的處事原則嗎?但凡能不多事,一定不會胡說生事的。鎮南王比咱們不老成得多?推波助瀾或許有可能,但是左右局勢,我看他是不會的。又不是他兒子娶媳婦……」

涪陵哪里听得這樣的話,提起小拳頭就砸在清瑜肩膀上,佯裝生氣道︰「越說越不像話了,枉費我對你說了知心透底的真話,你卻來取笑我」

清瑜忙笑著求饒道︰「再不敢了,妹妹再不敢了」

二人鬧做一團,嘻嘻笑笑的,涪陵這才將剛才的尷尬放下。只是感應寺中向來謹肅,她們這麼一笑鬧,前頭那帶路的小沙彌卻慌忙停下步子,小聲道︰「兩位貴人莫要玩笑了,讓戒律堂師叔看見,要責罰我們的。」

清瑜吐了吐舌頭,一把拉住涪陵,小聲道︰「今兒晚上姐姐住在我那里。你這一去,也不知何年何月你我才能重逢。」

涪陵臉上笑意一斂,忙點點頭答應。她也知道清瑜陷在這里情非得已,心里可憐這個妹妹,自然願意多陪陪她。

這夜里涪陵便跟清瑜睡在一張床上。兩小姐妹說了大半宿的話,開心回憶也有,傷心往事也有,更多的便是對茫然未來的憧憬與忐忑。

第二日清瑜去送涪陵的時候,兩人都頂著黑黑的眼圈。二人雖有些離情別意,不過昨晚已經將心里話都說了,這會作別反倒沒什麼話講。清瑜拉著涪陵的手,低聲祝福道︰「願姐姐這次回京心想事成,他年再見的時候,希望能看到姐姐幸福。」

涪陵感受到清瑜的一片真情,有些感動。她笑了笑,囑咐清瑜道︰「我也願妹妹平安渡過眼前這一關,將來能夠順風順水,一世平安。」

待涪陵一行被眾武僧抬下山去,走得遠了,清瑜這才戀戀不舍回到菩提院中。

雖然如今已經時近年關,若不是寺里上下為了先皇後年祭在忙活,在這感應寺中幾乎沒有讓人感覺到一絲年節的氣氛。清瑜雖然也漸漸習慣了這樣清苦規律的生活,只是每逢佳節倍思親,尤其母親這時候就快要生產了,清瑜也變得有些多愁善感起來。加上黨項李承義死前跟清瑜說的那個驚天大秘密,越發讓清瑜對于自己的未來沒了把握。也不知道自己在這亂世之中,究竟該怎麼走下去。若是照李承義所說,自己就是什麼都不干,天機一樣會把自己拉入宿命漩渦之中。清瑜不由得多了幾分緊迫感,目前她能做的,就只有一步一步加強自己,讓自己多一分自保之力。所以清瑜更加用功,這進境也比從前更快了些。

轉眼間幾日過去,年祭的日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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