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非正欲開口,老人擺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
「當年之事我早已處置妥當,這些年我一直授你武藝,十年下來,也算是略有小成,切忌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切不可輕易在他人面前顯露武功,木盒你要好生保管,若真與你身世相關,你自去查詢。」
葉非心生寒意,老人聲音逐漸低沉,最後竟自微不可聞,待得葉非抬頭看時,只見老人已然閉上雙眼,神態安詳,葉非顫抖的雙手觸及鼻息時,已然冰冷。
葉非悲慟,一行清淚再也掩不住,若珠簾般垂落,抱住老人冰冷而瘦弱的身軀,倔強地睜著雙眼,呆呆地看著老人熟悉的面容。
夜色枯寂,木樓發生的一切並未影響到遠處霓虹燈下都市的歌舞升平。
葉非抱著老人的身軀直到黎明時分,朝陽初顯,透過殘破的窗戶灑射進來,門外傳來凌亂的腳步聲和嘈雜聲,葉非方才回過神來,嗓子略顯沙啞,眼眶紅腫,頭發散亂,淚痕初干,將老人的身體平放好,葉非輕聲地向門外走去。
門外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和議論聲,葉非听得真切,是昨晚的張老幾人和一些鄰居。
輕輕拉開門,霞光刺眼,葉非神情頹然地出現在眾人面前,原本一臉企盼之色的幾位老人頓時神色頹然,張老身形一陣晃動,葉非緊走幾步,扶住老人的身體。
「易老他怎麼樣了?」面對著一張張充滿希望之色的臉,葉非鼻子一陣酸,別過臉頰,徑自靠著牆角坐了下來,雙手深深地護住臉。
凌亂的腳步聲向著木樓走去,葉非探出頭,茫然地看著充滿生命氣息的朝霞。
葉非神情恍惚,進出的人都搖晃著頭,一臉嘆息的表情,葉非整天整夜怔怔地呆滯著,狀若游尸,老人的後事是在左鄰右舍的幫持下辦完的。
葉非靜靜地抱著老人的骨灰盒找到了公安局,辦案的老民警晃著花白的頭發,拍了拍葉非的肩膀,語重心長︰「年輕人,逝者已逝,你要節哀順變,這事兒上面已經定性了,屬于意外交通事故,老人不遵守交通規則,紅燈時橫穿馬路。」
臨走時,老民警長長嘆息道︰「那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你放心,經過協商,另一方已經決定給予一定補償了。」
意外事故?葉非步履踉蹌,心中淒然,望著貼在正中央‘嚴格執法,公平公正,維護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的紅字標語字眼是那麼的刺眼。
「居然還敢告華少,簡直不知死活。」坐在老民警旁邊的年輕人譏諷道。
人命賤如狗,人情淡若霜。
從公安局出來,葉非雙眼迷茫,車如流水馬如龍,霓虹燈下,城市也是如此蒼白,身居其位,不思其職,簡直是枉為人子,葉非的神情逐漸堅定下來,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一抹陰冷之色從眼角劃過。
「葉非,怎麼樣了?是不是能夠告他了?」
「這群王八蛋,早就應該拉出去槍斃了。」
一群白發蒼蒼的老人在小區門口堵住了葉非,一臉憤慨地問道,他們都是老頭子平日里的牌友、棋友,對老頭子的事很上心。
葉非不忍他們寒心,僵硬的臉龐擠出一絲笑意,到︰「那邊已經受理了,還在搜集證據,不過賠償款已經下來了,相信不會讓我們失望的,晚上寒氣重,張老你們先回去。」
張老拄著一根拐杖,一臉痛心︰「我家那小畜生,看著易老被撞,大氣都不敢出一聲,葉非你放心,回頭我讓他去給你作證,誰要是敢包庇,我們這群老頭子就是把這把老骨頭豁出去也要討個公道。」拐杖重重地砸在地上,‘咚咚’作響。
「是啊,回去我也讓我們家小子給你作證去。」一眾老人紛紛說道。
葉非將老人們一一送到家,方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回到小木樓,心生倦意,癱軟著靠在牆上,直到深夜。
在孤寂的夜靄中,借著星光的閃耀,滿天仙神為證,在日霞與星月交替中,黑暗消散,光明耀世,葉非握緊拳頭暗暗起誓,世界終將因我的到來而改變。
承載了多年風雨的小樓清冷孤寂,隨著老人的遠離失去了唯一的一絲生機,葉非決定將老人的遺物收拾一下。
老爺子的衣物很少,大多都很破舊,布上了密密麻麻的補丁,整齊地堆放在一塊兒。
‘咚咚’敲門聲將葉非的思緒打亂,葉非拉開門,張老等幾個人出現在葉非面前,葉非一臉疑惑。
張老面色冷冽,拐杖重重地敲打著地板,沉聲道︰「你個小兔崽子,給我滾出來。」
一個中年男人的身影緩緩地出現在葉非面前,一臉疲憊之色,尷尬地望著葉非,擠出一絲笑意道︰「葉非。」
這中年男子是張允,張老唯一的兒子,在縣公安局工作,葉非恍然,不由得苦笑,張老余怒未消,這是在拿張允出氣呢。
「張哥,這次老爺子的事情多虧了你,我還沒來得及感謝你呢。」平日里張允對老爺子和葉非多方照顧,葉非不忍張允受窘,忙打著圓場道。
張允感激地看了葉非一眼,張老听聞葉非為張允說話,怒色稍減,一臉痛心道︰「平日我是怎麼教導你的,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易老是我們幾個老頭子的好友,平時也看你挺懂事的,怎麼這次就這麼不知事呢?」
葉非搖搖頭,安慰道︰「張老你也別怪張哥了,他是人民警察,上面有人以權相壓,說起來我也該感謝張哥,要不是他,老爺子的最後一面我都見不了了。」
張老沉思片刻,頹然道︰「罷了罷了,還不把東西拿出來。」老人對著張允吼道。
張允看張老怒氣頓減,走過來,拍了拍葉非的肩膀,低聲道︰「葉子,這事兒張哥人微言輕,能幫的也不多。」
葉非點了點頭,笑道︰「我知道,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總有一天我會讓他付出代價的。」葉非恨聲道。
張允搖搖頭,良久,從懷里掏出一疊用紙包住的物什,遞給葉非︰「這是我們這些老鄰居的一份心意,一個是為了易老,另一個是你考上了成華大學,大家希望你能繼續上學,畢竟你是我們這第一個考上大學的人。」
葉非沒有接,只是說道︰「大家的心意我領了,不過我有手有腳,大學我還是會上的,這是我向老爺子保證了的,至于學費,我相信還是能自己賺的。」
兩人正拉扯間,張老敲打著拐杖,咳嗽一聲,道︰「葉非,你就別推辭了,這是我們老鄰居自發組織的,將來你出人頭地了,再還這份人情也不遲,再推辭就是嫌棄我們這些老鄰居了。」
張老一言,讓葉非心里一陣暖意,沉思良久,結過張允遞過來的一疊錢,定定地看著一張張熟悉的面孔,雪中送炭並非人人都有這份心的。
夜深人靜,一陣寒意拂來,葉非勸著幾位老人回去,直到將幾個老人送到家,葉非方才回到木樓,摩挲著胸前的平安符,葉非靠著床坐下,手低垂下來,‘砰’,右手踫到了一個木盒。
木盒?葉非神情一震,反轉身體,將木盒平放在地上,借著微弱的燈光,木盒有一個夾層,打開。
一本薄薄的書卷,書頁泛黃,有一股古老的氣息彌漫,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古武經》三個字赫然在列,中正的隸書,恢弘古樸,葉非摩挲著紙頁,光滑清涼,字跡仿佛是生長在上面。
在書卷的旁邊是半塊綠色玉佩,墨綠的色澤在燈光下閃著滴滴綠光,葉非拿起來,溫良瑩潤,神情一震,腦海一片清明,四肢百骸仿如有浸泡在靈泉之中,通透舒坦。
玉佩邊緣很整齊地斷開,上面雕有精致的圖案和紋理,借著燈光,葉非仔細辨別,那圖案竟與傳說中的龍鳳頗有些相似,玉佩中仿佛有液體流淌,晶瑩透徹,綠光瑩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