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請楊雪幫忙的這一番話,吉國旭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切不說他副省長的身份擺在那兒,就是他的年紀,也遠在楊雪之上。
但是,形勢比人強,新區和楊雪在賀之光心中之位置,吉國旭心中了然,如果沒有楊雪的幫助,他想在這場博弈中勝出,簡直是難于上青天。
不過,吉國旭心里清楚,沒有利益,楊雪根本不會去趟這渾水,雖然楊雪答應過他,將吉臣風高調入新區,安排到一個合適的單位,但是,到何單位,楊雪並未承諾,現在,當對面是陳庭光和李世海,他這個副省長,對楊雪並不是特別的好使。
吉國旭想過再往新區走一趟,但是在這個敏感的時刻,身為副省級干部的他,又不方便光明正大的成行,此刻,听到楊雪提到節外生枝的話題,吉國旭微笑道:「新區在這件事上,是什麼態度?」
楊雪苦笑道:「吉省長,新區的聲音沒用啊!」
吉國旭站起身,走至窗前,負手望著窗外,語氣堅定的說道:「有沒有用是一回事,說不說話又是一回事!新區有立場表達自己的聲音!」
楊雪無語,這不是在選在市政工程處處長,而是在選三位省級領導,新區無論選哪一個,都勢必得罪另外兩個,新區是有立場表達自己的聲音,但是,由此引起的後果誰來承受?誰又承受的起?
吉國旭見楊雪不語,也意識到自己說話有些重了,刻意的放緩了語氣,「小楊,這件事是新區的事,應該有新區常委會研究決定,至于其它的因素,過多的考慮與事無益!」
新區的事?
楊雪何嘗不知道,市政工程處,是新區之市政工程處,處長的任命,當然應該由新區常委會研究決定,報省委批準,但是,權力的干預,什麼時候停止過?
就如此刻,吉國旭在做什麼?
但是,這些話從吉國旭口中說出,楊雪只能姑且听之,如何執行,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在此時,吉國旭從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方白色的紙盒,伸手輕輕的在盒子摩挲著,「小楊,听說明個陽書記喜歡鎮紙,這是我一個朋友送的小玩意,我留著沒用,權當送給明陽書記玩兒吧!」
听說是小玩意,楊雪便隨手接過,但是,在伸手的一剎那,楊雪感覺到吉國旭沒有放手,吉國旭的眼中,更是流露出一絲不舍與留戀,似乎吉國旭挺珍惜這個小玩意兒的,楊雪心里詫異,面上卻不動聲色的接過,「謝謝吉省長,那沒有別的事,我先回去了!」
吉國旭與楊雪握握手,望著楊雪離去,整個人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一般,頹然的坐回了沙發上。
楊雪還要回家一趟,就沒有叫楊蘭,一個人開車,駛過喧鬧的都市,來到省委家屬院。
綠樹參天,省委大院,格外的涼爽,與炎熱的外面仿佛兩個天地,楊雪剛剛靠近謝家大門,便听到小楊怡格格的嬌笑聲,童音清脆悅耳,猶如天籟。
她的世界,才是純潔的世界。
楊雪平靜的心,有如琴弦被絲絲撥動,推門進入,謝夢華與王鳳桃正在給小楊怡洗澡,看到楊雪,小楊怡咿咿呀呀的張開小臂叫著,楊雪上前,狠狠的小楊怡額頭上吻了一口,謝夢華笑道:「真奇怪了,爸天天在怡怡身邊,怡怡也不讓他抱,楊雪整日不在家,怡怡卻還要他抱!」
「這叫父女情深!」王鳳桃在一旁笑著,「怡怡對你不也一樣嗎?我對她多好,一看到你,就不讓我抱了!」
「媽,我來吧!」楊雪把手里的盒子,遞給王鳳桃,「媽,我爸還喜歡收集鎮紙?」
「你怎麼知道的?」王鳳桃擦擦手,接過楊雪手里的盒子,「那是好幾年前的事了……咦,你從哪里得到的這個東西?」
王鳳桃聲音出奇的激動,楊雪轉首,卻見王鳳桃手隱隱顫抖著,面色黯然,小心翼翼的捧著一方鎮紙,鎮紙通體晶瑩碧綠,形狀如站在懸崖邊遠眺的獅子,栩栩如生,異常的傳神。
楊雪奇道:「媽,你見過這個鎮紙?」
「當然見過!」王鳳桃輕輕的摩挲著鎮紙,眼淚竟然滾滾而下,「這是我祖傳的,後來因為特殊的原因,你爸把鎮紙送人了,想不到現在,這寶貝又回來了……」
送人?家傳至寶送人?
一瞬間,楊雪便已經明白過來,所謂的特殊原因,肯定是謝明陽某個重要的進步,或許,當時就送給了吉國旭!
那麼如今,吉國旭把這個鎮紙物歸原主,原因是什麼,就耐人尋味了!
只是,楊雪不明白,王鳳桃為什麼會哭?
正說話間,謝明陽推門進來,「小楊也回來了?」
楊雪尚未回答,王鳳桃已經激動的說道:「老謝,你快來看這是什麼?」
看到綠鎮紙,謝明陽面色也是大變,一把從王鳳桃手中搶過來,放在桌子上,愛不釋手的把玩著,這才問道:「這是從哪兒來的?」
王鳳桃在一旁代答道:「是小楊拿回來的,老謝,這寶貝終于回來了!」
謝明陽撫模著鎮紙,右手熟悉的去口袋里模煙,但是拿出了煙,卻看看小楊怡,向楊雪說道:「小楊,你跟我到書房!」
鎮紙放在桌上,謝明陽點煙,但是卻幾次點不著,還是楊雪幫謝明陽點燃,謝明陽深吸了一口煙,方才向楊雪問道:「小楊,這鎮紙是怎麼來的?」
「是吉省長送的!」
謝明陽詫異道:「吉國旭?這鎮紙怎麼會在他哪兒?他又為什麼給你?」
楊雪把經過說了一遍,謝明陽听完,方才喃喃道:「原來這鎮紙到了他手里,難怪我這麼多年都找不到呢!」
楊雪問道:「爸,這是怎麼回事?」
謝明陽神色黯然,將往事一一道來。
原來,當年謝明陽大學畢業之後,被分配至慶陽市的一個縣上班,因為那時大學生相對稀少,謝明陽很快便被提了副科,但是,因為沒有背景的關系,謝明陽在副科的位置上,一干就是八年,依然沒有任何被提拔的可能。
到了第九年,正好有個鄉黨委書記空缺,謝明陽再也按捺不住焦急,與妻子王鳳桃商議,把王鳳桃家傳至寶綠獅鎮紙送給時任縣委書記的胡秋恆,以換取這個鄉黨委書記,為了謝明陽的前途,王鳳桃明知鎮紙是是父親的心頭肉,還是將至寶偷出來給了謝明陽去換仕途。
謝明陽如願以償,但是王鳳桃的父親卻發現鎮紙遺失,得知是王鳳桃拿換謝明陽的官位,王鳳桃的父親氣的一場大病,然後一命歸西,王鳳桃也因此與娘家人徹底絕裂,任她如何哀求,王鳳桃母親也不肯原諒她。
擔任鄉黨委書記之後,謝明陽能力盡顯無遺,仕途也因此順利起來,縣長,市長,直至今天的副省長,可謂官運亨通,但是,王鳳桃父親的逝世,卻成為謝明陽夫婦心中的痛,在歷任期間,謝明陽也曾苦苦尋覓,卻始終不得鎮紙下落。
現在,這個鎮紙卻自己回來了。
楊雪恍然大悟,二十年的滄桑變化,世事無常,綠獺鎮紙始終未變,但是,這鎮紙,卻是記錄謝明陽官路升遷的最好見證,難怪謝明陽對此念念不忘!
此刻,看著謝明陽真情流露,楊雪心底卻在嘆息,又是權力,為了權力,家傳至寶,親情,似乎什麼都可以遺棄,難道,權力真的這麼迷人,真的這麼重要?
也許吧!
楊雪的目光,落在玉獅鎮紙上,答案瞬間得出,因為,玉獅鎮紙又回來了!
同樣是因為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