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日過後,杜秋陵覺得傷勢恢復了一些,精神也好了許多,便準備沖擊築基境界了。連日來,他與身為元嬰修士的梵喻大師時常論起修煉心得,自是受益匪淺。對于如何突破築基,心中也已有了數。
梵喻大師雖然傷勢頗重,卻也允諾,倘若在他突破之時出現意外,必定會出手相助。
如此一來,杜秋陵的信心又充足了許多。他從儲物靈囊之中取出那裝著道基丹的小玉瓶,沉思一刻,方才神色凝重地將那丹藥放入了口中。
丹藥入口即化,卻是散為了清香至極的一口靈液,順著喉管緩緩下滑。
杜秋陵便運起「灌玉清肌術」,將這甘香精純的靈液導引往下月復丹田。靈藥入了丹田,卻是仿若一道五彩流雲般緩緩旋轉起來,丹田內蘊的魂系、雷系、冰系、火系等靈氣便萬氣歸元一般匯入那五彩流雲之中,令那流雲色彩愈艷,氣勢更為壯大。一時月復內有若明珠暗結,霞光四射,那玄化萬有的各系道氣圓融生息,得了「道基丹」靈液的淨化及升華後,便又如江河奔流,散向了其經脈竅穴、四體百骸。
只是這些得了「道基丹」滋潤道化的靈氣,卻在前行之路上遇上了無數細若牛毛的雪色冰電!
那冰電一遇上這靈氣的異動,便仿如受驚毒蛇般驚醒過來,在經脈竅穴內爆閃明滅,一時便將奔涌過來的靈氣撕裂打散!
當四體百骸內都出現了這些冰雷異變時,那順著經脈流動的各系靈氣便都紊亂狂暴起來,那萬千雷針狠扎體膚骨骼的劇痛,便又排山倒海一般襲來,教杜秋陵一時面如金紙,通體劇震起來!
然而這卻正是突破築基之關鍵,不管這疼痛如何洶涌難忍,杜秋陵也只能咬緊牙關,強控心神,將丹田內的靈氣一波接一波地往那冰電狂陣中催去!
在奔騰若狂潮的靈氣的沖擊下,一部分冰雷終于抵受不住,淹沒在了浪濤一般涌來的靈氣之中。這些冰雷靈氣殘余乃是來自于點蒼教的鎮教法寶「雙蛟冰雷鐘」,力量雄渾強悍,自然不會被杜秋陵體內的靈氣輕易化去,只是被那涌來的各系靈氣裹挾著往前奔流而已。
如此,那源源不斷的靈氣便一點一點地蠶食著那萬千爆閃著的冰雷,緩慢而頑強地朝著杜秋陵的脊椎天脈流動而去。
奇經八脈、四體百骸之中的靈氣,終于裹挾了無數兀自掙扎不已的絲絲冰電,與杜秋陵體內的後天雷靈脈接通在了一起。此時,冰、火、魂各系靈氣中的細絲冰電便從靈氣涓流之中過濾而出,與後天雷靈脈之內的雷靈氣混在了一起!
一時之間,萬千冰電雷絲洶涌而入,在雷靈脈內與原生的雷靈氣踫撞在了一起!兩者互不相容,立刻便電火激爆,互相轟擊起來!
如此情形,便如萬千凶戾嗜血的魚兒忽然涌入了一條平靜的溪流之中般,令這河流立刻便洶涌澎湃起來,其中的魚水交戰殊為慘烈!
這後天雷靈脈內,一時便布滿了奔騰游走的電光,充斥了陰陽相斥的雷霆!
杜秋陵但覺整個脊背有如狂雷內炸,那脊梁之內一股灼熱之意上下亂竄,似要將整道脊梁骨都燒成黑灰一般!
他雖然依然保持著盤膝打坐的姿勢,但整個身子已經電麻不堪,所有的感覺,似乎一下子都月兌離軀殼遠去,只剩下了那隱然生于脊椎天脈之中的風雷之聲!
梵喻大師如臨大敵地坐在杜秋陵的身旁,雖然看到他面色如紙,口唇青白,但卻一直沒有出手。
???……???……
無數細若蛛絲毫毛的電絲甚至從他脊背的肌膚之上激射而出,將他的衣衫轟成了碎片!杜秋陵額上頸上青筋暴突,那緊咬著的牙關,竟將牙下的肌肉都逼得迸出了鮮血來!但即便如此,他也硬是一聲不吭,竟在這痛不欲生的慘況中苦苦支撐了一天一夜!
這一日一夜的雷電加身,當真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在「道基丹」所化生的靈液如流霞般灌入那後天雷靈脈之中後,狂暴肆虐的冰雷電絲終于溫順了許多,開始被杜秋陵體內原生的雷靈氣一點一點地煉化。
萬千匯流入後天雷靈脈中的冰雷殘余,終于完全消融在了原生的雷靈氣之中。
此時的杜秋陵,脊椎上留下了一道焦黑灼痕,仿如被烈火燒傷一般。只是一道白線在那灼痕之中若隱若現,並在傷口之上凝生了鹽粒般大小的雪白霜晶。
那是比之前壯大了約一半的後天雷靈脈!靈脈之中奔流的雪白雷靈氣,更是冰厲洶涌,強悍了一倍也不止!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脊背上那一線雪白霜晶竟慢慢蔓延開去,結了他滿身!
靈氣作周天流轉,新陳代謝,生生不息。雪白霜晶漸漸融化,露出了里頭的肌膚。淡淡靈氣溢出體表,竟將那皮膚潤得如同白玉一般!
數日之後,只听一聲高呼從那冰獄之內振起,虎嘯一般在逼仄高聳的冰牆之間轟鳴回蕩!一股靈壓便如利箭一般沖天而起,將那雪霧禁制也沖得白漣四蕩,風刃暴閃!
梵喻大師目中露出一絲喜色,心知此子必定是已經築成了道基,踏入了另一個境界!
但杜秋陵卻是並沒有立刻收功,只是又屏息運氣,默念起一道奇怪的口訣來。
未幾,四周的冰靈氣便緩緩集中到他身旁。又過數個時辰,只見無數細細的黑污漿液從他全身萬千毛孔內滲出,又被空中的冰氣所吸收了去。
不一會兒,那雪白的氣霧,竟便完全化為了一團灰霧!
梵喻大師輕模下頜,嘴邊露出一絲笑意。這小子竟是在用青火道人傳授的「灌玉清肌術」來吸靈吐垢呢!
等驅散了灰霧,杜秋陵才長吟一聲,緩緩睜開眼來!
此時的他神采奕奕,通體飄然清爽,便如換了一個人般,那感覺極是玄妙!暗暗一運體內的真氣,竟發現各系真氣俱是增長了三分之一也不止!而整個人實力的提升,更是難以估量!
最大的收獲,只怕便是煉化了「雙蛟冰雷鐘」的冰雷之力。他的雷靈氣自從得了「內真小周天法陣」的助力後,便已帶上了一股冰寒之氣。如今又吸收了許多冰雷之力,體內的雷靈氣便完全化為了冰霜雷霆。至此,冰雷之修,亦算略有小成了。
到這時,梵喻大師才微笑道︰「恭喜杜小友築基成功!」
杜秋陵長舒一口氣,想起築基時的驚險,額上仍有些涼森森之意。他拱手彎腰,含笑道︰「這築基叩關驚險萬分,幸好有大師在一旁照看,弟子才能化險為夷!」
梵喻大師合掌還了一禮,平靜說道︰「杜小友先前受了一劫,在這修煉之上的苦楚已是遠超他人。如今劫蛻築基,自然有驚無險!」
杜秋陵笑而搖頭,回想起這一路以來的遭遇,仍然覺得自己僥幸不已。
築基成功之後,因為體內已經沒有了冰雷之力的隱患,杜秋陵終于可以放開手腳施展法術了。
但當他打算御氣凌空,到十余丈開外的冰霧禁制去試探一番時,卻被梵喻大師勸住了。梵喻大師終究是元嬰級的高僧,一眼便可看出,那禁制雖然看似平常,卻絕非如今的杜秋陵可以破解的。
杜秋陵便轉移了目標,開始以火系靈氣去燒灼兩面冰壁。哪知費了半日功夫,那火下的寒冰竟然只融解了極薄的一層,似是絲毫不懼杜秋陵的火靈氣一般!
杜秋陵這才知道這冰壁的厲害。心有不甘之下,便又以「梵天朱靈咒」調用了朱雀火靈氣來燒灼這寒冰。他的朱雀火靈氣曾經熔化過扶桑夫人的扶桑焚骨焰,可謂是凶狠火烈,然而用于對付冰獄之中的冰牆,竟然還是力不從心!
燒了半日,火靈氣都即將耗盡之時,那冰壁終于被他熔化了數寸!就在力竭將放棄之時,他忽然看見冰中隱隱露出一絲青色,那寒冰之後竟似藏有他物一般!
他眼前一亮,全身力氣陡生!拼了最後一縷朱雀火靈氣,便如火鑽一般對著那淡青色的寒冰狠燒不已!
數刻鐘之後,火下的寒冰愈來愈薄,那淡青色之物終于完全露出了真容!
可等杜秋陵收回朱雀火靈氣,定楮一看之後,卻忽然一聲怪叫,駭得幾乎要驚跳起來!
他大費周章,在這冰壁上燒熔了一個數寸深的冰洞,哪知冰洞的盡頭,卻是忽然露出了一只死魚般的眼楮!而且看這眼楮的形狀,分明是人的眼楮無疑!
這萬年冰封的冰獄絕壁之中,為何會有這樣的一個神秘人,這樣的一只可怕的眼楮?
杜秋陵回頭望了梵喻大師一眼,哪知梵喻大師面上卻沒有一絲驚訝之色,似是早就知道里頭有這樣一只眼楮一樣。
「大師,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杜秋陵連話也有些結結巴巴的了。
梵喻神色平靜如水,只輕嘆一聲,說道︰「此人必定是此前被困于冰獄中的修士,因為擅長土系遁術,便試圖從這冰壁之中遁逃出去。但想必是在冰壁之中被這冰獄的禁制困住,因而活活凍死在了冰壁之內。倘若老衲沒有猜錯的話,這冰壁之中,這樣被冰封而亡的修士,絕不止一人。」
杜秋陵又同情又驚懼地望了冰洞中那殞滅修士一眼,輕嘆一口氣,默默無語地回到了梵喻大師身旁。
到了第二日,杜秋陵千辛萬苦燒熔出來的那個冰洞,卻是又自行復原了,似是從未出現過一樣。
這冰獄的冰牆不僅堅固萬分,而且還有自行修復的能力,實在是可怕至極!領教了厲害後,杜秋陵心中那逃出生天的希望又黯淡了一分。
梵喻大師卻是終日閉目念經,心懷菩提,對外界之憂思苦難不理不問,果真是到了大空明大清靜之境。
在百無聊賴之中,在日漸滋長的無法月兌困的憂慮恐懼中,杜秋陵背對著梵喻大師,以手中的鬼玄殘劍在冰面上胡亂畫著些什麼。
半日之後,等他從那恍然自失的神思中清醒過來,卻發現自己在地上機械地劃了數十個「冰」字。
不知道他是想排遣深陷冰獄的苦悶痛楚,還是無意間又想起了那個名字中帶著一個「冰」字的女子?
說她是朋友,但她確實對他隱瞞了骷髏名花谷的身份,甚至還給他服了一粒致命的「煉尸丸」。
說她是敵人,可兩人卻先後數次共度難關,個中微妙情意,實在難以言說。除多次出手相助之外,她還一直替杜秋陵守護了鬼玄殘劍的秘密,最後甚至為了他而公然對抗血梅仙子!
她為何要這樣做?
她一直在欺騙、利用自己,按理說,自己應該對她恨之入骨才對,可如今的情感卻又為何百味摻雜,難以言說?
杜秋陵輕嘆一聲,以殘劍將地上的字統統擦去。
這世上有太多的事,他還不懂。
(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