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航一六四二 266 南京南京(上)

作者 ︰ 土土的包子

車轔轔馬蕭蕭,黃土路上,一支龐大的車馬隊伍沿著官道一路向北。北風蕭瑟,卷著黃土讓整個車馬隊如墜霧中。黃土路的兩側,是一望無垠的田埂。更遠的地方,隱約可見或者蜿蜒的小河或者滿是枯枝敗葉的樹木。

太陽斜斜地掛在天空中,四周是好大的一個風暈。趕車的車把式,雙手縮在羊皮襖的袖子里,鞭子夾在胳肢窩里,隨著身子的扭動,鞭子不緊不慢地抽打在拉車的騾馬上。騾馬時而一聲低沉的嘶鳴,總會吐出一陣白霧似的哈氣。

隊伍當中,一輛別致的四輪馬車格外引人注目。古往今來,這片土地上雖然有過四輪馬車,可從來就沒有流行過。究其緣由,一方面是四輪馬車單單是一個轉向問題,技術難度就頗高。這就導致其造價嚴重超過了兩輪平板馬車。另一方面,這片土地的平原實在有限,比不得歐洲更比不上美洲,到處都是山稜,四輪馬車上去之後寸步難行。

所以,猛然間在一大堆兩輪馬車中間突然出現了一輛四輪馬車,不想引人注目都難!而且,這車的確有引人注目的資本。有別于其他的馬車,整個箱體完全就是鋼鐵鑄就的,呈倒金字塔形,下窄上寬。弧形的穹頂,最上方還有個鎏金的飛馬。若是離得近了,仔細查看,便會發現那飛馬下頭有三個西洋字母‘BW’。要是您眼神再好一點,就能瞧見‘BW’下頭寫著三個漢字注解︰「別模我」。

車廂之上用鐵藝描繪各種簡單的花紋,上半部除了車廂後方,都是玻璃窗子。這一路朝北走,愈發寒冷,刻下這馬車的主人也顧不得形象了,干脆用棉簾子將玻璃窗遮擋了個嚴實。而此刻,某個賊頭賊腦的腦袋正透過掀開的棉簾子,朝外頭打量著。

沒一會兒,那賊腦袋縮了回去,棉簾子也放了下來。

「我說,不是說小冰河已經過去了麼?怎麼江浙地界這麼冷?」肖白圖皺著眉頭說。

而他對面的邵北根本就沒搭理他的話茬。這兩個月的行程,讓邵北把肖白圖這廝的脾性模了個通透。準確的說,這家伙就是個話嘮,你越搭理他越來勁。你要是跟他辯駁點什麼,得,你這一天都別想消停了。所以,刻下想安靜一會兒的邵北選擇了閉口不言。

通常這種情況下,旁人自討沒趣也就閉嘴了。可肖總……那可是肖總!所以肖白圖自問自答地說著︰「我猜啊,八成是環保工作做的好。你琢磨啊,沒什麼污染,也沒那麼多汽車。這大氣里頭的二氧化碳絕對比後世稀少。再加上沒什麼氟利昂之類的破壞臭氧層,冷點也正常。」

普普通通的解釋,哪怕換了一小學生,但凡是看過幾次電視節目,大多會這套說辭。但這套說辭,卻讓對面的邵北極其不屑地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

「沒,沒什麼。」邵北依舊在笑。

然後肖白圖惱怒了︰「趕緊的,別廢話。你要不說個一二三出來,今兒別想好了!」

「好吧……」收了笑容,邵北玩味地說︰「我只是覺著後世的美帝文化侵略做的真強大。你看,你一根紅苗正的中國人,都相信老美那套用來制約國家發展的說辭了。而且這充分印證了一句成語︰三人成虎。謊言說了一千遍就成了箴言。哈……」

一如往常一樣,肖白圖來了精神頭︰「看來你有別的見解?」煩悶的旅途,一次辯論總會沖淡一些無聊的情緒。

「表碳排放量與溫度之間曲線關系的不過是一個四流大學。你覺著一個四流大學里會誕生一幫天才麼?而他們推導的曲率,恰恰是反駁這一理論的最好證據。也就說,氣溫升高帶來了空氣中二氧化碳含量升高,並非是反過來。你知道,地球上的二氧化碳絕對多數並不是在空氣中。而是溶解于大海中。而水對于二氧化碳的溶解度,是隨著溫度升高而降低的。所以……」

頓了頓,讓對方慢慢消化掉所說的信息,邵北繼續說︰「其次,人類的碳排放,與植物腐爛和細菌相比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而且地球上的二氧化碳含量不過是萬分之三,根本沒有達到影響地球溫度的程度。」

「有點道理……」肖白圖點點頭︰「但你怎麼解釋全球變暖?」

邵北攤了攤手︰「我可不是研究氣候的專家,也許是太陽的周期性變化,或者是來自宇宙的射線,也可能是地球的自身變化。隨便什麼理由,但絕對不是什麼狗屁的二氧化碳。」在肖白圖繼續說話前,邵北豎起右手食指︰「我支持環保。但我認為環保應該把注意力放在水資源以及白色污染上。」強調了一句,打消對方扣帽子的舉動之後,邵北施施然搖頭笑了起來。他又認真了,現在可是一六四二年,天氣冷的嚇人。估模著要是哥本哈根那些個‘磚家’的理論被這個位面的原住民知道了,他們一準可勁兒地制造二氧化碳,用以讓冬天暖和一些。

所以,這是一個毫無意義的話題。完全是為了打發無聊的閑扯,進而會讓自己更加無聊。事實上,漫長而曲折的路途,讓邵北早就厭倦了這種小把戲。他現在只想舒舒服服地躺在溫暖、柔軟的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上兩天。

但肖白圖並不打算放過他,以至于邵北一直在猜想,肖總這廝小時候是不是得過多動癥之類的。

「我說,你跟荊華怎麼樣了?這都分開兩個多月了,你小子老實說,心里頭有沒有……啊?」肖白圖一臉猥瑣地說著。又是一個老套的把戲,沒等結束一個話題,沒有新話題的時候,肖白圖總會往男女方面扯。也許是邵北的女友,也許是自己的老婆。當然,關于肖總自己的那部分,完全可以概括為一個雄性動物爭奪交配權的狂想。在他的意婬中,秦淮八艷都成了他的囊中之物,而事實上那八個……愛國妓女,死了不少,更多的都嫁人了,零星剩下的,要麼芳蹤渺茫要麼就看破了紅塵。

所以,肖總的夢想注定也只是夢想了。根本就不可能實現!

「你又來了。」邵北煩惱地說著,而後歪過頭,掀開棉簾子無聊地打量外面的景色。想自己的女友麼?也許想,也許不想。兩個月的行程當中,邵北偶爾會想起自己的銀行家女友。但這種想,隨著時間的推移,周期在變長。並且記憶中荊華的形象在逐漸的模糊……邵北自己曾經反思了一下,驚愕地發現自己成了愛情虛無論者。

愛情是什麼?不過是眼與眼的對視,體液與體液的交流……雖然不記得這話是誰說的了,但曾經極力嘲諷此論調的邵北竟有些許的贊同。從生理上講,不過是大腦里發生的某些化學反應罷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反應會逐漸平淡,所以就有了七年之癢。在這之後,左右模右手的夫妻,只能用彼此的責任感來維系這段感情。

毫無疑問,將某些事全部寄托在個人的道德上,完全是不靠譜的。所以,邵北寧願選擇與女友結成一個利益家庭。現在看來,女銀行家荊華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瞧見邵北的樣子,肖白圖深吸了一口氣,而後抱怨道︰「我們總得說點什麼吧?」對面的邵北依舊不說話。肖白圖高舉著雙手,無奈道︰「好吧,好吧,我投降。既然你不想說無聊的話題,那我們說點有意義怎麼樣?我說……眼瞅著就要到南京了,主意到底琢磨出來沒?」

「隨機應變。」邵北惜字如金。

「隨機應變?哈,又是這句話。」肖白圖嘲諷著說︰「真見鬼,我們現在還頂著渤泥國的名頭來朝貢,一下子變成澳洲共和國,怎麼跟人家明朝士大夫解釋?還有,馬士英、阮大鋮這會兒正是得勢的時候,權勢滔天。我們一番邦小國的時節,怎麼跟人家攀上交情?」

「我說了,隨機應變。」邵北皺著眉頭說︰「你要記住,哪怕對方是全宇宙的主人,只要能從我們這兒得到絕大的利益,也同樣會放段與我們攀交情。更何況是丟了北中國的明朝士大夫?當然,那些東林黨除外。」

邵北用唯利益論詮釋了自己的方針。與遠在巴達維亞的荊華,說出的話如出一轍。如果邵北知道荊華在不久之前剛剛說過這麼一番話,絕對會更進一步的反思……自己是不是被女友給同化了?

索性他不知道,並且梁二的到訪打斷了他的思緒。

輕輕地敲了車窗,待棉簾子拉開,顯露出大管家梁二的身形。這家伙如今發了福,早沒了當海匪的架勢。一身黑色西裝,梳著大背頭,慈眉善目的一副大管家的派頭。此刻快步走著與馬車同步,而後隔著窗子陪著笑道︰「兩位先生,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看起來梁二也學會了澳洲人的說話方式,但卻被邵北無情的打斷了︰「說重點。」

「額……好消息是今天我們肯定會到南京。壞消息是,時間不對,估計已經關城門了。這完全是那個太監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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