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航一六四二 268 朱由菘

作者 ︰ 土土的包子

隆冬的夜里,昏沉沉一片。夜空當中,群星璀璨。夜幕之下,南京紫禁城內的奉先殿里,燈火通明。無數的大紅燈籠高高挑著,將整個大殿映得紅通通的。那燃著上好炭料的火盆,時而 啪作響,將整個室內烤得暖融融,蕩漾著些許的味道。

大殿之內,軟榻上斜斜地依著一個大胖子,就在其身旁,長著一張馬臉的中年太監,雙手攏著,臂彎夾著拂塵,小意地垂著頭,時不時瞟向那大胖子。

沒錯,這大胖子便是弘光皇帝朱由菘,而那太監,便是一步登天的大太監王坤了。此刻,殿內絲竹悠揚,隨著絲竹之聲,地毯之上,兩個女童衣袖宛轉,正惟妙惟肖地表演著無良文人阮大鋮親自編寫的昆曲《嫦娥思凡》。

大胖子朱由菘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頭,聚精會神地看著,眼楮一眨不眨。只是時不時地舉杯入口。隨著美酒下肚,朱由菘呼吸越來越粗重,目光也迷離了起來。

一直將半數精神都集中在皇帝身上的王坤見此,立馬知道這位皇帝的老毛病又犯了。這位皇帝別的什麼都不好,就喜歡狎玩女伶。而且這女伶年歲還不能大了,越嬌小越好。當初還是福王的時候,這位還算收斂一些,只是私底下掩人耳目地養了一個戲班子,專職訓練女童。

待撞大運當了皇帝,這位就一發不可收拾了。不分時間、不分地點地縱情聲色,搞到後來身子虧空力不從心,干脆發動城內乞丐四處抓蛤蟆,用以配制藥。如今京師之內,市井之間早有閑話流傳出來,說這位皇帝是‘蛤蟆天子’。

「陛下,要不要……」沒等王坤說完,前一刻還是藝術審美家的朱由菘,瞬間化身人狼,蹬蹬蹬幾步躥過去。三下五除二撕去正在隨樂聲甩袖舞唱的那對年幼女身上的紗衣,全然不顧周遭十幾位樂工和太監們在場,開始當眾蹂躪兩個孩子。

一時間粗重的喘息與女童撕心裂肺的哀號聲充斥了整個大殿。諸樂工深深垂頭,默懼如僵尸。

大太監王坤對此早就習以為常,輕輕拍拍手,十幾位樂工立刻收了家伙什,垂著頭邁著小碎步撤了出去。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如同牛叫的‘哦~哦~’幾聲之後,大胖子朱由菘身子抖動了幾下,隨即軟綿綿地癱倒在地攤上。

周遭侍奉的太監宮女,也不用王坤吩咐,徑自上去將兩個剛剛被蹂躪過的孩子抬了下去。

大殿之內,只剩下了朱由菘與王坤。

王坤小意地躬身上前︰「聖上可要歇息了?」

朱由菘沒答話,反倒是嘆息了一聲。

「聖上可是……」

朱由菘憂慮地說道︰「梨園優憐多濫竽充數,竟無一佳者。」

得,這位是對剛才那倆女童不滿意了。這話一說出口,听得王坤嘴角直抽抽。這位自打當了皇帝,還真就酒池肉林地當起了窩囊廢傀儡!不過這樣也好,若是換了個有主意的,那他王坤的日子可就難過了。真說起來,這位當初借兵的那一手,算是巔峰之作了吧?有時候想想,眼前混吃等死的胖子,跟當初那個借勢而為一步登天的福王到底是不是一個人?還是說,那手漂亮的借勢而為已經用光了這個大胖子的全部才智?

崇禎帝自盡于煤山,這對大江南北的明朝諸臣來說,無疑是一個晴天霹靂。

事已至此,原來形同陪襯的南京留都的政治作用就凸現出來。很顯然,擺在留守諸臣面前的首要任務是擁立新君,組織政權。說到血統親近,福王,桂王,惠王成為不二人選。

而由于福王在三藩中年齡最大,又加上沒頭蒼蠅一樣亂跑亂撞,流串到南京附近的淮安。比起其他兩個遠在廣西的藩王來,自然近水樓台先得月。然而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

江南士紳中部分東林黨人以福王昏庸為名,堅決反對。內中隱情卻要追溯到天啟朝時,為反對老福王繼統和老福王之母鄭貴妃干政,東林黨人已和福藩結下不解之仇。為防止朱由崧登位之後趁機報復。以東林領袖錢謙益為首,以立賢為名,大張旗鼓地推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繼承人——潞王。

潞王血統偏遠,自然缺乏繼立的理由。但他的所謂賢名,卻贏得了許多人的同情和支持。拋開潞王是否真賢不說,當時政治以內閣負責,即使皇帝昏庸,負責的臣下仍可以維持政治機構的正常運轉。

以局勢而論,留都諸臣需要的只是一個形式上的皇帝。而並不一定非要雄才大略的賢君不可。歷史上司馬睿能偏安東晉,他也只不過是一個懦弱無能的君主而已。關鍵在于臣下齊心協力,方能維持危局。現在以立賢為名拋開福王。明王朝散居各地,小有賢名及野心才具的龍子龍孫,大有人在。既然潞王可立,何人不可立?他們自然不可能要求進行全國範圍內的普選,卻總有大批的野心家趁機上下其手,借擁立爭功。南明的局勢勢必將土崩瓦解,一發不可收拾了。

南京的擁立大會正開得熱鬧不堪之時,遠在淮安的朱由崧卻慌了神。作為三大熱門侯選人之一,卻沒有人來請他發表競選演說,施政綱領。前來表忠心,搞投機的也寥寥無幾。這一切都使朱由嵩感到情況不妙。

而實際上,史可法,馬士英等南明重臣一開始就是把他們所挑選和準備擁立的皇帝看作土偶木像的。不論是誰為君,重要的是不會妨礙他們掌握手中的權力。從心底深處,曾經天威凜然的皇帝對這些重臣不過是一個象征,一個擺設。在史可法指出福王不可立的七大理由中,其一就是「干預有司」。是的,重臣忌諱的正是一個「干預有司」的皇帝。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在大家看來腦滿腸肥,糊涂昏庸的朱由崧竟走出一著妙棋,一舉擊潰了南京城內自以為得計的袞袞諸公。

朱由崧竟懂得槍桿子里出政權的真理!

這家伙直接向雄踞江北的三鎮總兵求助。高杰,黃得功本人本來就是野心勃勃的流串軍閥,見有「定策擁立」的大買賣可做,真是無本而有萬利的好機會。于是一拍即合,甩開他們的頂頭上司——正與史可法密商的鳳陽總督馬士英。做起了定策元勛。

消息傳到南京,所有人無不大驚失色。馬士英老于官場,見自己部將窩里反,想來爭也沒用。連忙向朱由崧表白心跡,成為從龍文臣第一人。

史可法一開始還蒙在鼓里,指手畫腳的不服,又在寫給馬士英的信中痛罵朱由崧昏聵糊涂。沒想到卻成為落在別人手中的把柄。隨即馬士英便帶領大軍殺氣騰騰的護送朱由崧來到南京浦口。大勢已定,滿心悔恨的史可法和東林黨人也只好接受這個現實了。但不論從本心還是自身的利益講,這幫子人骨子里都透著不滿,這也就鑄成了如今朝堂上紛爭一片的鬧劇。

王坤腦子里迅速閃過過往種種,而後陪著笑說︰「陛下無需憂心,待開了春,便叫首輔大人遍選優憐,充入宮中。想來那些老夫子也挑不出什麼理來,陛下一國之君,傳宗接代乃是天大的事情。」

「正是正是。」朱由菘打了個哈欠︰「朕欲睡去,擺駕吧。」

王坤答應一聲,正要安排。正這個光景,打外頭匆匆跑進來一個小太監,附耳在王坤耳邊輕聲耳語了幾句。

「恩?」王坤疑惑地看了一眼小太監,而後擺擺發了。轉過頭來,走到打瞌睡的朱由菘面前,輕聲說︰「陛下,東閣大學士馬士英請見,您看?」

朱由菘不耐煩地說︰「朕困了,明日再說。且朝中諸事,皆由馬卿家打理,何須問朕?」

王坤與馬士英一條繩上的螞蚱,彼此相互照應。此事老馬深夜入宮,自然是有天大的事情。作為政治盟友,王坤怎能不使出渾身解數?當即勸慰道︰「陛下,馬閣老之能,普通之事自然會妥善處置。只是,有些事還得陛下您做主不是?」

輕飄飄的一句馬屁過去,朱由菘高興了︰「既然如此,便請馬卿家覲見吧。」

王坤笑著答應一聲,趕忙去安排。沒一會兒的功夫,馬士英快步走了進來。見了朱由菘,見過了禮,立馬迫不及待地將事情說了出來。

原本正昏昏欲睡的朱由菘一听來了精神頭,怎麼回事兒?大半夜的,猛然來了個和尚愣說是自己兄弟?嘿,這事兒還真邪門!

「朕知道了。且交錦衣衛細細審查,若是歹人冒充,打殺了便是。若真是皇家血脈,隨便置辦個宅子安置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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