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8卞玉京與鄭千戶
1644年4月7日。
听著自鳴鐘敲響,躺在床上的邵北動了一下,繼而感覺腦袋如同炸開一般的疼。這是宿醉的結果,與此同時,他感覺到嗓子干澀到了極點。輕輕咳嗽兩聲,睜開眼想要喝點白開水,結果一整夜就瞧見某個家伙在床頭正擺著思想者的造型。
定楮一瞧,才發現是肖白圖這家伙。
「嚇死人不償命啊,你跟這兒擺什麼思想者的造型?」不滿地沙啞著嗓子嘟囔了一嘴,邵北抄起床頭桌子上的水杯就一通猛灌。
肖白圖撓了撓鼻子︰「昨兒喝到後半夜了?怎麼樣?跟馬士英那老小子談的如何?」
「沒談什麼。」
肖白圖掏了掏耳朵︰「沒談什麼?」臉上滿是驚奇︰「你的猜想已經被證實了,梁二今天早晨得到消息,滿清已經三路大軍同時進發,就如同歷史上一樣,目標就是南京……而且左良玉最近似乎跟滿清在眉來眼去,搞不好要麼就是清君側,要麼就直接投降滿清了……這個節骨眼上,你告訴我你跟馬士英什麼都沒談,光扯皮了?」
「你還想怎麼樣?」邵北皺著眉頭說︰「你覺著我現在跟馬士英說,左良玉那家伙不靠譜,滿清也不可能成為明朝的盟友,反而是一匹餓狼……換了你是馬士英,你怎麼想?」
如果馬士英追問邵北從哪兒得到的消息,總不能說是從歷史書上看到的?雖然是實話實說,但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也得有人信算啊。
「你應該以勢壓人……我們現在掌握著新軍的彈藥。」肖白圖對此有著自己的見解。
邵北大笑起來︰「哈,這真好笑。據我所知,南明的新軍現在也沒有成軍,始作俑者馬士英到現在也不知道南明新軍的戰斗力到底如何……拿彈藥卡馬士英,你不覺著這事兒有點早麼?」
「額……」肖白圖沉默了,繼而抓了抓頭皮︰「那你跟馬士英到底談什麼了?」
「談天說地。」邵北沒好氣地回答。
就如同邵北所說的那樣,整場晚宴,一直都在談天說地的扯皮中度過。不得不說,馬士英這家伙還算有點才學,不管邵北說什麼,這廝總能牽強附會地引用一段古書上的說辭。而邵北整場宴會一直在苦思著,苦思著如何找到一個合適的切入點提醒馬士英。
為此,他不斷地將話題轉向朝政。確切點說,是南明對待滿清的策略上。馬士英老狐狸一般的人物,輕易不上當,即便說漏了也不過是鳳毛麟角的枝節。也正是從這些鳳毛麟角當中邵北了解到,借虜平寇不止是馬士英的主張,而是整個南明的主流聲音。
這些南明的士大夫,大部分出身江南。北國如何淪陷,最多嘴上疾呼一通什麼復國、報仇之類的,本心來講,江南老巢猶在,北國如何根本就不關他們的事兒。到了現在,大部分的士大夫都接受了這一妄想,南明與滿清,最差也可以效仿當初的南宋與金。
偏安一隅,納貢稱臣,而後徐徐而圖。偏安是真的,至于後面的徐徐而圖……這就純粹是見仁見智的問題了。
也正因為如此,馬士英的眼光完全放在了南明本身的內斗上。甚至他建立這支新軍,本意不過是防範四鎮暴起篡國,革了他馬士英的命。
在邵北感嘆唏噓之余,馬士英又講了個好消息。隨著大悲和尚案與童妃案的塵埃落定,在馬士英全力打壓之下,北來太子案也要定性了。這意味著南明朝廷終于從內斗中走出來,可以著眼于四周了。當然,這也是形勢所迫。
闖軍李過、高一功部已經流竄到了兩湖,滿清也咄咄逼人而來,再內斗下去,大明朝都沒了
直到臨散場的時候,馬士英總算點了正題。首先痛斥了倒霉的松江巡撫,稱其丟了朝廷的臉面,希望澳洲不要見怪;緊跟著隱晦地表示,二十門拿破侖大炮讓他很滿意,只是大明朝沒有合適的炮手……邵北一听就明白了,當即表示,樂于提供一組炮兵教官。
至此,馬士英的全部目的達到了。高興,說是要給邵北一個驚喜。隨即拍了幾下巴掌,便見一道裝女子抱著琴上來,邊談邊唱。
邵北瞧那女道人越看越眼熟,仔細一琢磨,這不是卞賽賽麼?怎麼成了女道人了?只是礙于在馬士英的府邸,邵北也沒問出來。
倒是旁邊的馬士英與馬鸞,倆人滿臉的微笑,眼神中都透著一股子……猥瑣勁頭。甭琢磨了,這對父子一準認為卞賽賽與邵北之間說不清道不明,這倒是讓邵北有些哭笑不得。
「卞賽賽出家了?」待得到邵北肯定答復之後,肖白圖那叫一個痛心疾首啊。皺著眉頭,捧著心口,一個勁地嚷嚷著心疼。
一腳將這白痴踹出去,邵北這才問道︰「你大清早的跑我這兒扮思想者就是為了探听我跟馬士英的談話?」
「那只是次要問題。」肖白圖拎著凳子重新做好︰「我的主要目的是……澳洲方面回信了。」
「回信了?」邵北很訝異。如果他沒記錯,好像電文是昨天發的。即便巨鯊號可以當傳遞到馬尼拉,但馬尼拉到中南呢?六個中繼站里頭有五個就是在這段海域上。
「常師德閑著沒事晚上試了試,看看能不能把電文發到中南……然後他失敗了。」肖白圖笑嘻嘻地說︰「但走運的是,中南到底還是收到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
肖白圖嘆了口氣︰「我想說……無巧不成書啊。」
從馬尼拉發出的電文,中南是沒收到,但卻被從中南往呂宋航行著的鯨鯊號收到了。鯨鯊號艦長不敢怠慢,直接轉發回了中南。海面上無線電可比在空氣中傳播的更遠,也正是因此這封電文徑直出現在了老吳的案頭。
老吳不敢怠慢,首先就吩咐鯨鯊號原地待命,繼續做中繼站。而後馬上召開內閣會議,討論如何應對。甚至大半夜的將國會議員一個個接到中南海開會討論。
不得不說,自成立以來,國會頭一次迸發出這麼高的效率。一個小時前,國會拿出了決策。既,以邵北的觀察評估為準,一旦判斷出南明支撐不住,澳洲隨時會從馬尼拉調集一個遠征旅直航南京,用以幫助南明。同時,國會還延遲了黑水公司的中南半島計劃。如果兵力不夠,黑水公司的雇佣兵將會參與這次的軍事行動。
雖然隨著與荷蘭人達成盟約,並且開拓了日本市場,而且澳洲已經有意減少了對明朝市場的惡性開發,但1644年度的總貿易額里頭,明朝部分依舊佔了大頭。這種情況還會持續很長一段的時間。不管是為了自己的或者澳洲的利益,那些國會議員們都絕不允許南明徹底被滿清佔據。
這是一個好消息邵北凝神松口氣之余,伸出手索要。
「什麼?」
「電文啊。」
肖白圖聳肩︰「我直接用電腦轉譯過來的,咱們的電報員還在抄著呢,想要電文你得等會兒。」話音未落,敲門聲響起,一臉郁悶的電報員走進來,恭敬地將電文遞給了邵北……可憐的電報員現在一定恨透了肖白圖的筆記本電腦,那玩意讓他成為了第一個有職業危機意識的澳洲人,更是本時空第一個擔心機器搶自己飯碗的人類……也許這家伙若干年後會寫本書之類的,名字叫《我,機器人》?或者是《終結者》?
邵北現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電文上,根本無暇顧及電報員的感受,所以只是輕輕揮了揮手讓其退下。逐字逐句地閱讀,事情跟肖白圖說的差不多。
雖然新的遠征旅規模待定,而且很可能是陸軍、陸戰隊與黑水雇佣兵進行混編,但毫無疑問,那一定是澳洲能派出的極限兵力。
隨著澳洲疆域的擴大,呂宋要派兵駐守,香料群島要派兵駐守,聖誕島、帝汶島乃至澳洲本土,都要派兵駐守。澳洲看似眾多的兵力,分攤出去,能夠實施機動作戰的力量已經很小。所以,一個旅的規模,這絕對是極限了。
電文里頭說完了正事,又說了一些澳洲近來發生的事兒……比如諜報頭子陳御正在考慮要不要生二胎。陳御的兒子在過年期間為其帶來了至少一千五百萬澳洲人民幣的收益——每人十萬塊壓歲錢,游南哲這位叔叔直接砸過去二百萬——被金錢沖昏了頭腦的陳御愈發篤定,他兒子就是個吸進利器
一個孩子一年一千五百萬,那要是兩個……三個,甚至十個……她距離澳洲首富還遠麼?
正看得啼笑皆非的時候,肖白圖插了一嘴︰「鄭森昨天來了?」
「誰?」邵北沒听清。
「鄭森……年輕的國姓爺。」肖白圖咂咂嘴說︰「你昨天前腳剛走,年輕的國姓爺就來了……很興高采烈的來了。哦,對了。你現在可以稱呼他為鄭千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