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航一六四二 033 葡萄牙人沒錢了

作者 ︰ 土土的包子

()「堪合?」

邵北等人愣住了。所謂堪合,就是明朝頒發給周邊小國的貿易許可證。明朝以儒治國,一幫子儒生加上皇帝根本就沒有做買賣的概念。周邊小國打著朝貢的旗號,實際上就是來明朝做買賣賺錢。不但賺了錢,明朝還得賞賜一些。眼瞅著明朝人傻錢多,周邊小國一窩蜂地往明朝涌來,一度讓大明很是吃不消。

有大臣就建議了,要不咱干脆別讓他們來了。朱元璋是個要臉面的人,怎麼可能同意呢?這事兒既得要里子也得要面子!後來冥思苦想,搞出了堪合制度。給每個國家頒發堪合,確定一年來大明的船只數量,那潛台詞就是對周邊小國說︰老大我錢雖然多,但也架不住你們貪得無厭啊?以後照規矩來,一年給你們點得了。

要說邵北此前還真做了功課。知道有這個堪合制度,是以沒大大咧咧開著船直奔廣州。要真去了,錢財是別想了,人能不能保住都兩說!

可天殺的誰能想到澳門居然不是殖民地,在澳門做買賣還得要堪合?一瞬間,邵北雖然神色不變,依舊保持著微笑,可腦門子已經全是冷汗。不停地朝游南哲使眼色,那意思是如果情況不對,立馬抄家伙翻臉走人。

那小吏在這位置上混了十幾年,形形色色什麼人沒見過?一瞧面前仨人的神色,當即就明白了,笑容更甚。「若列位沒有堪合,這個就難辦了……但也不是不能辦,這個,只是要破費周折啊……」沒堪合好啊,沒堪合油水更大了。

仨人一听放心了,這家伙是要索賄啊。不怕索賄的,就怕認真的。肖白圖立刻熱情地一拱手︰「如此就有勞老兄打通關節了,放心,所有花費我們全擔了,事後自然少不了老兄的好處。啊?哈哈哈……」

說到後來,肖白圖這家伙已經跟那小吏一起**地笑了起來。倆人熱情的如同逛窯子踫見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笑聲刺耳的令人發指!

而後這倆人縮在一角,比比劃劃嘀嘀咕咕了好半天,這才笑容滿面地走了出來。

待那小吏上了甲板,邵北墜在後頭壓低了聲音問︰「談妥了?」

這會兒不便說話,肖白圖只是做了個ok的手勢。

事實上肖白圖跟那小吏所做的私下交易沒什麼可隱瞞的。這一船貨物,不考慮量大導致降價問題,單單就是鏡子與大馬士革軍刀,這兩樣就價值巨萬。要是真嚴格按照規章制度,抽取兩成,那就是十萬兩銀子!

小吏當即表示,他認識某某某,又是某某的親戚,在市舶司乃至廣州府都大有門路。要是不走明面,私下里運作上下打點好,交個五、六萬頂天了。有這五、六萬銀子,市舶司一準開出合法堪合,保證肖白圖等人在澳門隨意停泊,就算是去廣州也沒問題。

後來干脆定下了用貨物抵賬。只等堪合一到,十面鏡子,二十套玻璃茶具上繳,而後錢貨兩清。明朝這個時代,對于公務員乃至于當官的來說絕對是最難受的。那麼點可憐的薪水連養家都不夠,要想體面過下去,就得伸黑手。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市舶司上下那麼多人,就全靠暗地里的走私貿易過活了。

上了甲板,那小吏臉上已經笑成一團菊花了。搞不好那些貨會賣上十萬!扣去大頭,他起碼能剩下萬把兩!一萬兩啊!他做這小吏十幾年了,加起來也沒一萬兩。這筆意外之財,砸得他暈暈乎乎,腳下發虛連走路都不自然地打起了擺子。再瞧那葡萄牙稅務官,更是充滿了蔑視,仿佛在看傻帽!

隨即趾高氣揚一揮手︰「小的們,打道回府!」臨走前又對著邵北等人一抱拳︰「俺就先祝幾位生意興隆,財源滾滾了。」得了好處,說上幾句吉利話,這家伙顯然很會做人。

小吏帶著人走了,而那葡萄牙稅務官明顯有些不甘心,拉著安德魯嘀嘀咕咕半天。

而後安德魯轉述道︰「邵,稅務官先是表示,如果你們承認我是這艘船的主人,只需要上繳10%的稅務。比明朝起碼少了一半。」

邵北只是略一琢磨,便搖頭否定︰「替我謝謝稅務官先生,但可惜的是,他並不能幫我們開具前往廣州進行貿易的憑證。」

那稅務官急了,屋里哇啦一陣說,顯然並不打算就此放棄。

「稅務官表示,以澳門的財力,絕對會吃下整船的貨物。上帝!這家伙顯然不知道船上的貨物價值多少。」對這批貨物多少了解一些安德魯雙手一攤,無奈地說︰「要我告訴稅務官實情麼?」

鄉巴佬男爵跟著穿越眾廝混了半年多,這會兒再看眼前的稅務官,絕對是用看鄉巴佬的眼神雖然這家伙在穿越眾眼里依舊是個鄉巴佬。

「不用,我想稅務官先生以後會知道的。」

稅務官很快就知道了,而後捶胸頓足,狠狠咒罵了一通明朝小吏,追悔莫及的他差點要跳海自殺。尤其是在葡方海關頭頭將其解雇之後。以至于半年後這家伙身無分文,干脆跟再次到來的肖白圖簽了賣身契……當然,這是後話了。

福船靠了碼頭。瞧著冷清的碼頭,邵北與肖白圖等人直皺眉頭。這麼清冷,會有生意麼?話說這時候正是繁忙的季節,正好趁著季風西行返回歐洲……莫非葡萄牙人的船都走光了?不對啊!旁邊這幾艘分明就是葡萄牙的遠洋船,碼頭怎麼會這麼肅靜?

邵北趕緊招來了一名碼頭上的明朝搬運工,一個銀幣扔過去,對方馬上一五一十地說了緣由。這事兒還得從三年前說起。葡萄牙人在日本參與了基督教叛亂,事後帶著一幫信基督教的小日本逃回了澳門。這些日本人,大部分是戰敗的浪人,整天提刀佩劍的。明朝的地方官一瞧當即就炸了!倭患才平了多久?這是要卷土重來啊!

當即一封報告打上去,兩廣總督隨即下了命令,在虎門至香山的駐地增加兵力,禁止葡萄牙人來廣州貿易!澳門的葡萄牙人又是送厚禮,又是說軟話的,希圖著能度過這一劫。可這一屆的兩廣總督是個原則性極強的主兒!小事兒也就罷了,倭寇可是大事兒。禮物扔出去人趕走,而後發話,誰替葡萄牙人說話就彈劾誰。油鹽不進!

算算到現在,已經過去兩年半了。沒了來自中國的絲綢、茶葉支撐,原本繁華的澳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凋敝著。不少的商人甚至干脆跑到馬尼拉、巴達維亞去,寧可多掏銀子購買來自中國的貨物了。

听完了那搬運工的解釋,肖白圖一呲牙︰「這麼說,我們這趟是白來了?」

那搬運工反復摩挲著銀幣,時不時的還放嘴里咬咬。心情大好之下,臨別贈送了一句︰「幾位老爺別著急,俺打包票,不出半個時辰,那些弗朗機人肯定一窩蜂地來找您幾位。」

還真讓他說著了,沒用半個時辰,甚至都不到二十分鐘,二十幾個商人爭著搶著趕過來堵在了福船所在的碼頭。

這些家伙操著南腔北調的各式語言,甚至還有個別的會說幾句廣東話,紛紛詢問著邵北等人帶來的是什麼貨物。

生絲過了季節,別想了。茶葉?絲綢?還是瓷器?

邵北接連搖頭。

商人們很失望,有不甘心的追問︰「那你們總該帶來貨物了?」

這回邵北點頭了︰「帶了,還不少。」隨即一揮手,幾個大鼻子水手立刻吭哧吭哧地將艙底的貨箱搬上來,又用滑輪吊裝在碼頭上。

一排十幾口箱子一打開,借著正午的陽光,各色造型優美的玻璃器皿,碼成摞的鏡子,外加兩把帶著雲紋明晃晃的仿造大馬士革,反射的光芒直接晃得一干商人直閉眼。

玻璃器皿也就罷了,這玩意不稀奇。可那臉盤大的鏡子,以及大馬士革軍刀,可是貨真價實的好東西啊!鏡子不知道作價多少,可那兩把大馬士革軍刀,只要收下來,販賣到歐洲就沒有不賺錢的!這年頭一把好劍絕對是價值連城!

幾個大鼻子水手將幾面鏡子拿出來,以供商人們查看;另一頭,有大鼻子立了卷著的草席,游南哲提起一把大馬士革軍刀,運氣半天一聲暴喝後手起刀落。而後半截草席飛出去老遠,整個切口平整如鏡!再看刃口,絲毫無損!

二十幾號商人齊齊沉默了半晌,而後倒吸了一口冷氣,隨即嗡的一聲就炸開了。

「大馬士革軍刀什麼價?」

「大馬士革我要了,隨便你開價!」

「鏡子呢?鏡子什麼價?」

……

商人們爆發出的聲浪,推得邵北等人接連後退。眼瞅著亂成一團,邵北趕忙站出來大喊一聲︰「安靜!安靜!」

待一眾商人逐漸安靜下來,邵北先是征求了下肖白圖意見,這才操著法語說︰「所有貨品一律拍賣。鏡子底價6000兩白銀,大馬士革一萬兩起!」

鏡子6000兩?大馬士革一萬兩?雖然是拍賣底價,但商人們顯然被這麼離譜的價格刺激了。再漲一倍,販回歐洲最起碼也是一倍的利潤啊!

「6100兩,鏡子我全要了!」

「一萬兩,誰也別跟我搶大馬士革!」

「鏡子跟大馬士革我都要啦!」

沉寂了兩年半的澳門港驟然熱鬧了起來,甚至堪比菜市場!一眾澳門的商人仿佛不要錢一般,爭相報價購買穿越眾帶來的商品。

僅僅過了一個鐘頭,除了玻璃器皿,所有貨物兜售一空。鏡子均價將近七千兩,成交42面,得銀28萬四千兩;兩把大馬士革打包更是拍出了兩萬五千兩的高價。而且那些精美的玻璃器皿也沒少賣,仨人站在碼頭上樂歪了嘴,肖白圖甚至賭咒發誓地認為,葡萄牙人一定是沒錢了,否則這麼好的玻璃用具怎麼會放過?

忙忙活活一直到傍晚,瞅著堆滿銀幣箱子的船艙,揚眉吐氣的肖白圖幸福地問︰「都不用去廣州就賣空了……我說,那我們接下來干嘛?」

游南哲那家伙這會兒干脆坐在銀幣箱子里,時不時的抓起一把嘩啦啦扔下來,聞言說︰「問邵北……老子現在什麼都不想,今兒晚上就躺這兒睡了!」

同樣被銀子晃花了眼,但還保存著少許理智的邵北努力克制了半天,這才說︰「等明朝的堪合,價值七萬多銀子呢!再說我們還得用這堪合明目張膽去廣州招工呢。」

(君子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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