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又是一bsp;澳洲這個地方,走在大街上隨便問一個人‘東家是誰’,得到的答復一準是各種各樣的。有說周廠長的,有說楚廠長的,還有說是林廠長的。但你要問大管家是誰,那只會得到一個答復︰吳建國。
移民們初來乍到,根本不清楚澳洲的現存體制,然後他們順理成章地把名義上的頭頭吳建國擺在了皇帝的位置上。雖然吳建國這個皇帝當的有點慘,大事小情的都得跟下頭‘大臣們’商量著辦,而且這些大臣還說翻臉就翻臉,絲毫不給他面子。但不管怎麼說,那也是他們這些小民仰視的存在。
剛開始的時候,移民們上班路上瞧見吳建國,一個個不知所措,好些人干脆跟路邊就跪了下來,直把老吳nong得哭笑不得,連連表示自己只是一個管家。
大家伙還以為老吳這是謙遜呢,可後來慢慢明白了,這澳洲國說了算的是東家們,老吳同志還真就是個管家……邪了門了,這世間竟然有沒皇帝的國家!
總而言之,確信老吳不是謙虛之後,吳建國同志從此在民間就有了個‘大管家’的別號。私下里怎麼叫無所謂,真見了老吳的面,那種骨子里的小民對官府的敬畏,頓時讓所有人都戰戰兢兢。
楊德山現在就是這麼個樣,被強按著坐在了老吳的對面,膽戰心驚的,一雙手別扭地縮在胸前,都不知道該放在哪兒好了。他婆姨更加不堪,站在一旁,臉上的笑容僵持著,好似中了定身術。
倒是楊德山的兒子柱子不怕生,恭恭敬敬給老吳等人磕頭拜年,隨即喜滋滋地捧著蜜餞果子躲在一旁猛往嘴里塞。
大管家吳建國一番噓寒問暖,一會兒問氣候習慣不習慣,一會兒問收入情況怎麼樣。仿佛拉家常一般,一會兒又扯到了柱子上學的問題。楊德山老實疙瘩一個,除了點頭說好就不會別的詞兒了。而且確實好啊!
盤橫了一盞茶的功夫,老吳領著一干人等走了。直到瞧著老吳等人消失在街角,楊德山兩口子這才長出一口氣。
婆姨扶著門喘粗氣︰「親爺爺誒……俺這心都快從嗓子眼蹦出來哩。」
「瓜婆娘……恁地沒擔當!」痛斥了婆姨一句,楊德g費了六七根火柴才點著。吧嗒了半晌,他念叨了一嘴︰「若是大明的官府有澳洲一半好……」
這回輪到婆姨訓斥他了︰「豬油蒙了心哩!官老爺忙著撈銀子,哪會理會俺們死活。」
這個話題有些沉重,又勾起了一家人不好的回憶,房里隨即陷入沉寂中。一時間只剩下婆姨擇菜的疏疏聲與楊德山吧嗒bsp;好半天楊德山才感慨了一句︰「是哩。」
又chou了兩口,隨即起身招呼說︰「走!趁著人沒上門,趕緊上趟街,把年貨置辦咯。」
老婆孩子歡呼一聲,鎖了房門興高采烈直奔家樂福而去。
如今的家樂福可是生了翻天覆地的……進化。恩,從去年的雜貨鋪成功進化成了大賣場。新建成的家樂福購物中心,佔地足足快兩千平了。里頭劃分成若干區域,吃的穿的用的,無所不包。上到剛剛上市,還屬于奢侈品的自行車,下到衛生紙,只要你能想到的幾乎都會在這兒找到。不但如此,貨架上總會有一些你想不到的小玩意存在。
楊德山一家人到家樂福的時候是早晨九點一刻,這會兒已經是人chao人海。辛苦勞作了一年,平素向來節儉的工人們,模著兜里沉甸甸的銀元,趕上過年這會兒一個個大方無比。單身的招呼著工友三五成群結成伴,如楊德山一般有家室的全家出動。
顧客們從四面八方匯聚過來,到了市門口已經是人chao洶涌。旁邊的出口,來得更早的人們提著大包小包,絡繹不絕走出來。男人們扛著大口袋,里頭可能是晶亮的大米,也可能是雪白的面粉,手里頭還拎著j 鴨魚rou;女人們挎著個塞得滿滿的小包袱,頂上的縫隙隱約露出一塊布或者是一套新衣裳;小孩子們無疑是最高興,或者抱著一個大大的玩偶,或者拎著木質的刀劍,無一例外的是嘴巴里塞滿了蜜餞、糖果。無分男女老幼,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滿足的笑容。
過年真好!
楊德山一家隨著人chao緩緩進了家樂福的正門。一進門,立刻有穿著連衣長裙,胸口掛著‘導購’標牌的姑娘鞠躬打招呼︰「歡迎光臨家樂福市,祝節愉快,購物愉快!」
那些老移民大多視而不見,早就習慣了。最多就是點點頭就會擦肩而過。而那些新來的移民明顯有些不適應,二十出頭的大小伙子立刻鬧了個大紅臉,矗在哪兒支支吾吾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每每生這種情況,總會引得周遭人群一通善意的哄笑。
楊德山一家來到澳洲半年多,每逢周末總會逛一趟家樂福,對此自然是習以為常。每次經過,楊德山總會點頭笑笑。瞧見當初與自己一條船過來的姑娘,他還會上去攀談兩句,嘮兩句家常。
當初在船上的時候,楊德山還好一通為這些姑娘們鳴不平。十五、六歲的姑娘家,被人賣到了澳洲,除了干那些上不了台面的營生還能做什麼?而且瞧這些姑娘的架勢,很多都是青樓里蓄養的清倌人。
可楊德山萬萬沒有想到,這些姑娘家到了澳洲,只經過了兩三個月的培訓,便走上了各種各樣的工作崗位。心靈手巧、女工不錯的進了被服廠;讀書認字的進了衙門,成了什麼‘秘書’;會兩手廚藝的大多進了食品廠、罐頭廠;能說會道的成了家樂福市的導購;還有些會點琴棋書畫的進了愛樂藝術團,專門給大家唱歌跳舞……
雖說姑娘家拋頭露面的不太好,但那也比做皮rou生意強不是?
楊德山的婆姨私下里就好一通羨慕那些姑娘,理由很簡單。他婆姨被分到農場,土里刨食一個月才賺七百多塊,而那些姑娘干的好的一個月快趕上楊德山了……
不管怎麼說,大家伙一提起這事兒,無不挑起大拇指贊一聲︰「東家仁義!」當然,如祥子一般的光棍小伙子們,說這話的時候臉色明顯有些異樣。靦腆的小伙子,有事兒沒事兒總會逛逛市,一邊假裝挑東西,一邊拿眼楮偷瞄某個心儀的姑娘。外向一些的,干脆就借著由子搭訕幾句。
雖然大多數小伙子都鎩羽而歸,但也有個別成功的。就比如上個月,兵工廠的一個小伙子,愣是托了媒人說成了一門親事。
「鳳兒,過年不休息?」楊德山瞧見熟人,立刻打了招呼。
「楊叔!」一個穿著制服的姑娘笑嘻嘻地跑過來︰「今兒半天班,下午過了兩點就休息。楊叔,俺們市新進了一批稻米,晶亮晶亮的,才一塊八一斤。」
「好,俺一會兒就去。」楊德山跟婆姨對了下眼色,隨即試探著說︰「鳳兒,你一個姑娘家的,不如晚上到叔家里吃年夜飯?就是添雙筷子的事兒。」
鳳兒笑著搖搖頭︰「不了。晚上姐妹們約好了一起去勝利廣場看晚會……」這時候,遠處一個姑娘喊鳳兒過去幫忙,鳳兒應了一聲,歉意地說了一嘴︰「楊叔,我得去忙了,回頭再說。」說完一溜風地跑了。
楊德山的婆姨瞧著遠去的鳳兒,嘖嘖兩聲︰「鳳兒這爽利勁,過了門一準是個持家好手……人家能看上祥子麼?」
楊德山干笑幾聲,也不說話。這事兒他只是牽線搭橋,至于看上看不上的,沒法管。
進了市里頭,楊德山一家足足逛了半個多鐘頭,東西是買了不少,可遠遠低于預算。不但是楊德山踫到了這種情況,其他老移民也大多如此。大家伙仔細一思量,是啦!平素周末總會逛上一趟,該置辦的早就置辦了,哪還會如以前在大明一般,采購東西都等到年末?
無非是添置一套新衣衫,買上一些平素舍不得買的大米白面罷了。至于魚rou的,大家伙哪天不吃這些?
說起來當初楊德山還好一通納悶,怎麼這澳洲吃得起魚rou,吃不起米面?工廠食堂的配餐,翻來覆去,各色菜肴都有,唯一不變的就是主食︰土豆泥。
市場上,各種魚蝦便宜到離譜,土豆y 米價格適中,而大米白面價格則高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後來婆姨進了農莊,楊德山又瞧了碼頭上的那麼老多漁船,這才有了一些明悟。農莊一共才一千來人,大多還是老弱,就是算上‘土慫’才不過四千人而已。這些人耕作近六萬畝土地,卻要養活七萬人……也虧著澳洲這地方氣候熱,土地可以一年兩季耕種。加上種的都是高產的土豆、紅薯、y 米,否則根本沒法養活這麼多的人……
物以稀為貴,稻米、小麥都是少量種植,大部分都是從外面船運回來的,這價錢自然就高了不少。
預算沒花完,婆姨感覺有些意猶未盡,咂咂嘴嘟囔了一句︰「咋感覺沒年味呢?」
楊德山狠狠瞪了婆姨一眼︰「賊婆娘,說甚哩?如今俺們這日子天天跟過年似的,有個甚地不好?」
是啊,除了吃不到大米白面,天天魚rou不離嘴,對于他們這些移民來說,這跟過年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