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航一六四二 186 一老一少

作者 ︰ 土土的包子

年輕的國姓爺最近很忙碌。

鄭森如邵北一樣,同樣掛著後勤軍官的差事。每日都要統籌安排物資補給,清點庫存,乃至協助邵北進行針對西班牙人的審訊工作。現代軍隊,打仗完全就靠後勤補給。相比于其他部門,後勤無疑是個苦差事。就是在這樣的忙碌中,鄭森還抽空在軍營里亂轉。

掛著上尉的軍餃,時常拉著幾個大兵噓寒問暖一番,或者跟小伙子凌風、周飛火胡侃一番……鄭森今年周歲剛剛二十,比凌風與周飛火還小上兩歲,雖然有著三百七十年的代溝,但作為同齡人,那股朝氣還是有的。談談感興趣的話題,也能說到一起去。

不過鄭森可不是一般意義上的閑聊,他話里話外總會詢問軍隊建設事宜。聯合遠征旅的強大戰斗力,真是讓鄭森大開眼界!

話說當初他在中南的時候,不止一次地看過澳洲軍進行演習。那時候他還好一通嘲諷,說澳洲人練出來的軍隊都是一群膽小鬼。鄭家可是有私軍的,大部分都裝配著冷兵器,可也有一部分裝配了火繩槍。雖然比不上M1643的性能,可大致原理差不多吧?

按照他的理解,火槍兵嘛,就得排成陣型,前排開火後排裝彈,射擊起來源源不絕。如此一來,甭管對面是什麼軍隊,都得在密集的火力之下崩潰。而後左右布置長矛兵與騎兵。打贏了就派騎兵追擊,對方大軍押上來就讓長矛兵保護火槍兵。這套戰法很有些歐洲痕跡,這跟鄭森他爹早年當過荷蘭翻譯有關。

所以說,火槍兵就講究個臨危不懼。可澳洲人居然別出心裁地將大兵教成了膽小鬼!又是東躲西藏,又是到處找掩體,如此膽小鬼來日如何上得了戰陣?

可實際情況讓鄭森大開眼界!聯合遠征旅這套戰術體系,將M1643步槍的威力發揮到了極致。不排密集隊形,是為了防止遭到敵方火炮以及密集火力的打擊。各種戰術,完全就是為了保存己方有生力量。剛開始鄭森瞧著那密集的稜堡一陣眼暈,琢磨著別說兩千多打四千了,就算同等兵力也逃不了好。可沒想到,一場馬尼拉攻城戰打下來,聯合遠征旅上下僅僅陣亡了八十九人。

接近一比二的兵力對比,又是發起攻擊的一方,聯合遠征旅從頭到尾都佔盡了優勢,而且損傷極低!

到了這會兒,鄭森總算理解了‘兵貴精不貴多’,也理解了什麼叫‘保存自己是為了更好的殺傷敵軍’。然後他心里頭僅有的一點存疑,頓時煙消雲散,轉而全盤地接受了穿越眾的戰術思想。

每日里,只要一有空,他就會泡在軍營里,或者觀察大兵們的訓練,或者與穿越眾小伙子們探討戰術問題。有心向學,又摒棄了雜念,鄭森這十來天囫圇吞棗地惡補著穿越眾的軍事常識,其接收的信息量不比待在中南一年多所接收的少多少!

當然,這也是凌風與周飛火等幾個小伙子有心教授的結果。

關于這點,決策組早就有了定論。隨便鄭森怎麼折騰,總之有問必答。不怕他學,就怕他不學。年輕的國姓爺真要是把全套的軍事體系學去了,穿越眾只會咧嘴大笑。這意味著抗清之路上多了一個強大的、親澳的、有著現代軍事思想的盟友。而且這位盟友還會給中南帶來巨額的訂單……何樂而不為?

當然,鄭森並不是一個人整天往軍營跑,他身邊每次都跟著一位孫督師。孫老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消沉之後,重新迸發了對聯合遠征旅的熱情——老頭之所以消沉是因為邵北胡謅的報價讓他感覺明軍根本用不起這種武器裝備,而之所以迸發熱情,則是因為孫老想開了。全軍列裝澳洲人的武器自然是不可能,不過搞個千、八百人,當做全軍精銳,完全有搞頭!

上了戰陣,普通士兵用來消耗,關鍵時刻精銳盡出,必將對方打得一潰千里。多買一些迫擊炮,搞上幾十門,就算是防騎兵也不無可能!漫天的炮彈砸下去,就算騎兵再不怕死,他胯下的戰馬也受不了啊。

如此一來,當真是無往不利啊!

孫傳庭領兵十來年,熟讀兵書戰冊,自然知道每一種新式武器的誕生都會伴隨著新式的戰法。所以他沒有如鄭森一般認為火槍兵該如何如何使用,而是見天泡在軍營里,就盯著那些大兵怎麼訓練。老頭想的很開,既然澳洲人都琢磨出完善的站頭體系了,那自個何必浪費那個心神去重新琢磨一套?

孫傳庭無事一身輕,按理來說時間比鄭森充裕得多,自然可以整天泡在軍營。揣摩詢問澳洲軍的軍事體系。不過孫老好歹是大明朝的督師,又是進士出身,五十多歲的人了,頗有些放不下臉面去‘不恥下問’。于是便搭了個伴,跟著鄭森一起。每次鄭森詢問點什麼,他總會在一旁仔細聆听。偶爾還會插嘴問上幾句。

有事兒弟子服其勞……好歹倆人都是讀書人出身,排資論輩,自然是鄭森充當馬前卒。

至于剩下的時間,孫老安排的也很滿。他每天總會準時出現菲律賓政協大會的會場,而後躲在會議室一個角落,看著菲律賓大人物們唇槍舌劍、揮舞拳頭、亂飛鞋子,很是自得其樂。

老頭對沒有皇帝的政治體系很不感冒。按他的說法,蛇無頭不行,無君無父,那國家的政令如何暢通?這些天他一直冷眼旁觀,瞧著菲律賓臨時政府緩慢地、無序而倉促地組建著。瞧了個大概之後,找到邵北問了一句︰「你們澳洲當初是否也是如此?」

邵北想起當初船上那出活月兌月兌的台島立法委,回答了一句︰「差不多。」

老頭長長地‘哦’了一聲,轉過頭來很不以為然地對小字輩鄭森說︰「政令繁冗,多謀寡斷,如此朝廷,必陷內耗之中。倘若有強敵在側,焉能苟存?」

不過老頭沒想到,他面前的小字輩鄭森對此提出了另一個說法︰「政令繁冗,這是依法治國。凡事按照規矩來,哪怕是個白痴坐在大統領的位置,也不會出現暴君、昏君。要是真有這種跡象,那下頭的委員自然可以將之彈劾下去;多謀寡斷,這是大家一起商量著辦的必然結果。這意味著選出的國策往往不是最好的,但肯定不是最糟的;至于內耗……便是我大明朝廷里也是內耗頻頻,那朝那代沒有內耗?適當內耗,反倒可以促進國家穩定;若有強敵在側,這就比得是雙方綜合實力了,差太多自不用提。若是相差不多,誰輸誰贏還是兩說。」

「恩?」孫傳庭很詫異。鄭森這小子怎麼說話跟那幫澳洲人一個口吻了?

這也難怪,在中南的時候,鄭森見天完善蹲在政法大學堂。耳濡目染之下,這一年多下來,腦子里自然多了一些現代思想。雖然受限于見識,鄭森真正理解的不多。可現學現用,用來反駁孫傳庭那是綽綽有余。

可能覺著自己的話缺乏對老前輩的尊重,鄭森歉意笑笑,而後說︰「孫督,那些澳洲人常常說。他們這種制度不見得是最好的,但肯定不是最壞的。」

「此話該做何解?」

鄭森會思了一下,說︰「我記得程師傅(程洋)說過,我大明的制度,天子牧民,天子與士大夫共制天下,所以天子與士大夫是一體的,就好比老虎。而民眾不過是一群羊。虎羊不相容,積怨累積,必有亂起的一天。而他們這種制度,就好比棒子、老虎、小雞、蟲子——棒子打老虎,老虎吃小雞,小雞吃蟲子,蟲子克棒子……周而復始,是一種共生關系。這一刻你可能是老虎,下一刻就可能是蟲子。程師傅說,他們這種制度,階層劃分不再是如我們大明一般的士農工商,人們隨時隨地可能轉換自己的位置與角色。便是做苦工之人,努力與機遇之下,也可能變成大富豪,甚至成為一國首腦。」

鄭森離經叛道的話,很是刺激了孫傳庭。孫老當時就急了?什麼玩意?泥腿子也能成一國首腦?那豈不是國將不國了?

理所當然地,倆人吵吵起來了。孫老勝在曾經在廟堂里位居高位,又幾經沉浮,有大量的實際經驗;而年輕的國姓爺就多多少少有些……嘴炮!大道理一個接一個,辯證法這一利器反復使用。一時間一老一少倆人倒是爭了個奇虎相當。

他們之間發生的爭吵,自然逃不過穿越眾的眼楮。事實上陳御那丫頭專門挑了倆善于此道的間諜,對倆人進行了跟蹤。每一天,間諜們都會將倆人最新的‘戰況’呈現在負責此事的邵北面前。

直到六月底,飛翔的河南人帶著決策組的批復——游南哲提出,邵北完善的造訪南明計劃得到了通過。決策組物色的幾名執行人選,會隨著海權號一起抵達馬尼拉——返回馬尼拉。邵北將所有的卷宗翻看了一遍,而後很是欣慰。

他的親澳軍閥養成計劃,看起來獲得了成功。年輕的國姓爺,不考慮造型的話,談吐說辭頗有些穿越眾的範兒。

然後邵北將鄭森的歸期確定了下來——就在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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