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所去的那座坊市離呼嘯森林不是最近的,卻是最大的一處。
天機門和滅世閣的交易,全都在那里完成。
小心駛得萬年船,那天陰派的弟子不會無故出現在那里,又是如此小心的隱藏了身份。
「為師會派人去查的,這次的事情,你辦的很好,雖然不能當眾獎勵你,可這份功勞,為師和宗主會放在心上。」玉蘭笑眯眯的說道。
「這是弟子應當應分的。」該謙虛的時候,還是要謙虛的。
總歸功勞是自己的,說些大家都愛听得準沒錯。
「和你交易的人長得什麼樣子?」玉蘭突然問道。
「很單薄的老者,不怎麼愛講話。」莫顏沒有說就是一干巴老頭,很機靈的將形容詞用的文雅一些。
玉蘭點點頭,和她每次見的,是同一個人。
「你可看出什麼不妥?」她問道。
「師傅是指哪方面?」莫顏被問的糊里糊涂。
「為師是說,那老頭,你可看出什麼有可疑的地方?」玉蘭鄭重其事的問道。
和滅世閣交易的事,一向都是她親去,這次讓莫顏替她,也是存了其他的心思。
那老頭她看不出修為,就好像一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可一個普通人又怎麼活了幾年前。
天機門幾代人與之交易,人家連面貌都懶得換一下,一直是這副樣子。讓莫顏去,也是想看看能不能從其他人眼里看到不一樣的東西,對一個結丹期的小女娃,想必戒心會少很多,露出什麼馬腳也說不定。
莫顏仔仔細細的回想那老頭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最終還是遺憾的搖搖頭,沒什麼結果。
那句話說的好啊,說多錯多,人家一沒多說幾句話,二沒多余的動作,哪里能看出什麼可疑。
要說,她才叫可疑好吧?把自己的臉弄得跟調色盤似的。
「師傅,弟子還有一事要向您稟告。」莫顏偷瞄玉蘭的神情,很有些忐忑的說道。「弟子的朋友,從水藍大陸來了。」
她的聲音很輕,像怕嚇壞了師傅似的。
「雪顏的朋友?是什麼人呢?」玉蘭好像並不放在心上一般,隨意問道。
莫顏卻心中一定,「雪顏的朋友」,這一個定位意義很深遠啊
不急不緩的將方亦儒的資料交待了一番,最後說明了他是如何通過魔偶傳送至始源星的經過。[wzdff貼吧手打團]
玉蘭沒有打斷,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如此說,他是追著你來的?」問的雖然婉轉,但語氣中的調笑指數頗高,莫顏很不自在,臉上升起淡淡的紅暈。
「能從那些破舊古老的殘肢中,找到方法煉制新的魔偶,還真不簡單……」玉蘭的聲音輕柔悠遠。
「只是能讓那魔偶動罷了,還是靠著駐地中的銀瞳魔偶幫忙檢修才能順利通過傳送陣。」莫顏趕忙解釋道。
「不要緊張,不過是個架子罷了,天機門還沒有不講理到那種程度,就算他能煉制出來,最多不過是生活魔偶,戰斗魔偶的中心陣圖都有自動銷毀的機關,任誰來都仿制不出。」玉蘭笑著說道︰「何況,雪顏不是也說,那魔偶只是能動而已,不礙的。」
莫顏低頭不語,緊張的情緒只是稍稍緩解,她其實做了最壞的打算,若是天機門追究的話,她就帶著他逃逸,總不能因為來找她,惹得一身麻煩。
外面的人都說她的師傅玉蘭脾氣火爆,總愛發飆,可她覺得那就是個天大的笑話,師傅比狐狸還狐狸。
這種表里不一的現象,也好理解,畢竟對外來說,有這樣一個長老,很讓人放心,武力說話更少了許許多多的麻煩。
「就讓他留下來好了,不過,既然是來尋你的,雪顏要好好招待才是,水藍大陸到始源星,中間的距離可不近啊」
這追的實在是夠遠的。
「弟子明白,弟子會告誡他,半分水藍大陸的情況都不會透露。」這一條是她三令五申的,水藍大陸就是天機門的後路,要堅決保密。
玉蘭最後敲定,讓方亦儒住到霞煙院,那里是天機門專門待客的所在,風景秀麗,佔地極廣,一處處精致的小院落,錯落有序,跟小別墅似的,還有專人負責打掃維護和日常用度,玉蘭給方亦儒安排這樣的地方,可見其重視。
一般來天機門拜會的修士,很少住到煙霞院,私下里訪友住到坊市中的客棧便可,只有代表門派前來的長老之類,才會入住這里,師傅的這個決定讓莫顏很是不解。
「你說這煙霞院不是誰來都能住的?」方亦儒眸中精光一閃,又很快消失,貌似無意的問道。
「也不是,這里本就是接待來客的地方,不過大多數人都自己解決了,也住不幾天,在坊市中的客棧更便宜。[wzdff貼吧手打團]」莫顏如此說道。
方亦儒可不這麼想。
他可沒什麼讓人如此禮遇的地方,外人不知道內情,自然會覺得這一切都是玉蘭長老關照徒弟,尤其是這個徒弟的朋友,還是個男的,更會讓人多想……
天機門想要守住水藍大陸的秘密,只有兩種人能做到,一是死人,二是自己人。
新藍和莫顏都是自己人,而他,既然沒成死人,那就只有當自己人一個選擇,而成為自己人的方法嘛,不是只有加入天機門一種。
他的嘴角向兩邊翹起,笑得極其奸詐。
像這種隱晦的謀算,莫顏是一向無知無覺的,也許過一陣子她會發現什麼,可現在,肯定是丁點都沒有察覺。
他老老實實的跟在她後面,听她一路給他講解天機門各處的所在。
懸浮在高空的宮殿,各式各樣的魔偶,從沒見過的機械設備……
他的雙眼眯起,眉眼間盡是笑意。
天機門,還真是個不錯的地方。
他有些慢慢喜歡了……——
「白羽,既然不能確定上次的人是否平安到達水藍大陸,我們為什麼還要耗費紫果,換取那所謂傳送回去的名額?」郁襲香不解的問道。
遮天大陸此時正值寒冬,雖說修真者不懼嚴寒,可那是需要耗費本身靈氣的,在這片大陸上,任何一分靈氣都極其珍貴,漸漸的,這里生存的修真者,學會了生火爐,學會了將靈獸皮縫制成衣。
郁襲香身上的紫色皮衣,是紫砂貂的毛皮硝制,這一身用了十余只紫砂貂的皮,取那最平滑緊順的地方,小心的縫合在一處,不仔細找,看不到一絲接口,顯然,這做衣服的人,費了很大的心思。
腰部稍稍向上提了幾分,即能體現那不贏一握的縴細腰肢,又能顯出胸前的渾圓豐滿,袖口做的有些松散,配上裙擺間,沒有縫合在一處,隨意散置的一條條寬窄均勻的毛皮,更顯飄逸。
這個冬天開始,郁襲香便沒怎麼換下來過,紫色很襯她,更添幾分雍容,一顰一笑間,**的風韻盡顯。
「不管上次的人回沒回去,那名額還是要兌換的。」容白羽淡淡的說道,他坐在那里,靜靜的看著小火爐上的開水沸騰。
「能說出讓人離開這遮天大陸的話,又怎麼會簡單?每次兌換紫果才能靠近那里,也許能發現什麼也說不定……」他好似自言自語的說道。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里。」郁襲香輕嘆一聲,幽幽的說道。
容白羽轉頭看她,微微一笑,「這件事急不得。」
心里再急也沒辦法,其他人在這里進境遲緩,他倒是有些一日千里的架勢,若不是此地靈氣供應不上,想來他早就凝結劍嬰了。
郁襲香走過來,自然的用手臂圈住他的脖子,正要坐到他懷中,卻不想容白羽用手拍了拍她的手臂,她的身子有些僵硬,卻識趣的松開手,緩緩拉開兩人的距離。
他提著燒開的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也給郁襲香添了一杯。
這個舉動很有些讓郁襲香受寵若驚,這些年,容白羽對她雖然溫和,但也只限于溫和而已,兩個人的相處用相敬如賓來形容最為貼切。
連那夫妻之事,容白羽都少有主動,都是她先暗示,他才有回應,就像剛剛那樣,主動的貼近,就是她的暗示,而他拒絕了……
她一直保留著應有的矜持,暗示的並不頻繁,大多數時間,容白羽都會接受,可自入冬來,他們便沒有……
這中間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她低頭抿著手上的熱水,一股暖流直達心田,將嚴寒驅走。
「明天我們再去那里看看。」容白羽突然開口說道。
「好。」郁襲香答應道,又不放心的問了一句︰「還是我們兩個人?」
「對。」他淡淡的答道。
郁襲香心中一緊,心知自己的問話讓他生氣了,他最不喜歡將話說兩遍。
「我出去走走。」他站起,邁步,一氣呵成,沒有本分停滯。
她只能呆呆的看著他離去,依舊是一身白衣,有些破舊卻不掩風華,容白羽是營地中,少數幾個沒有穿皮衣的人。
目光落在他剛剛坐著的位置,桌邊空無一物,無法言語的酸澀蔓延開來,幾乎不能呼吸。
他的東西,從來都是隨身攜帶,尤其是喝水用的杯子,她幾次將兩人的杯子放在一處,到最後他都是只取走自己的那只——
營地里有些安靜,到處都是白皚皚的一片。
寒冬里,他們的日子反而好過,那些靈獸沒有冬眠那一說,照舊在往常出沒的地方出現,溫度的變化讓他們的動作變得有些遲緩,正方便他們獵殺。
人和人,營地和營地的爭端反而少了,大家都很久才外出一次,踫上的機會著實不多。
幾年的冬天,都是如此。
他倒是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是的,相當有趣……
目光遠眺,沒有焦距,他一身白衣站在白茫茫的雪地中,負手而立——
一個略顯單薄消瘦的身影出現在遠處,容白羽目光一凝,眼中閃爍著意味不明的光輝,稍縱即逝。
汪緋雨也是營地中,少數幾個不願穿毛皮的人,這麼多年,她的衣服一直變過,來回換穿的,始終是一身白色的長袍,不修身卻飄逸,素著一張臉,不曾化妝,不曾裝扮,頭上更沒有繁復精致的飾物,身上沒有濃烈的香氣,在陰陽宗的一眾女弟子間,實在是另類。
緩緩的走來,身姿如風擺柳,眉眼間一抹淡淡的嬌羞,怯怯行禮,聲音既軟又糯,煞是好听。
「容師兄。」
容白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許久,久到汪緋雨不自在的向後退了一步。
「無聊的心思收起來,如果郁襲香還沒明白,我會告訴她將那衣服還給你。」容白羽淡淡的說道。
這話說的有些莫名其妙,但當對象是汪緋雨,卻能听明白話中的含義。
也只是一瞬間的怔住,「送衣服給郁師姐,是緋雨的一片心意,感謝郁師姐長久以來的關照,並沒有其他的意思,容師兄是否誤會了什麼?」汪緋雨雙目含情,又驚覺什麼,趕緊低下頭,只能看到雪白的脖頸間一抹誘人的粉紅。
眼中閃過一抹厭惡,容白羽的聲音更加冷淡,「是誤會嗎?我要是沒記錯,初來這里的時候,你是築基期吧?幾年間,就成了結丹期,這修煉的速度不可謂不快啊其他陰陽宗的女弟子,可都比不上你,這其中的緣故,汪道友可願分說一二。」
汪緋雨像是受驚的小兔子,難掩臉上的悲痛,雙眼蓄滿淚水,哽咽著說道︰「容師兄,連你都如此想我嗎?我投身陰陽宗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卻從來都不和她們同流合污,行那無恥之事,我們同出一門,師兄,別人誤會我不要緊,可你怎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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