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怒自威。
這是眼前男人留給楚一飛的第一印象。
他沒刻意流露霸者之氣,更沒以俯瞰的姿態睥睨誰,隨口一句話,便讓人產生極大威壓感。
這不是生存于社會底層的勞苦大眾能模仿出來的氣質,得經過多年的爾虞我詐、勾心斗角才能淬煉而出。說得通俗一點,這是上位者特有的氣派。
龍兄虎弟垂頭,一言不發。
「你是他們的同學?」龍父轉頭,面色稍顯輕柔,語態平和許多。
「是的,伯父。」楚一飛點頭,不卑不亢。
「留下來吃頓便飯。」龍父微笑,忽地想到什麼,向兩兄弟說。「去書房,給你們準備了東西。」
兩兄弟很不講義氣地匆匆上,臨走前,虎嘯地給楚一飛投來一個古怪眼神。
眨眼間,客廳除了一個僕人之外,便只剩龍父與楚一飛。
這時,楚一飛略顯局促,雙手擱在大腿上,目光時不時對上龍父深邃的眼楮,有點懵懂。
「你叫楚一飛?」龍父問道。
「是的。」楚一飛點頭,頗為詫異,連我的名字都知道,轉念尋思,到他的位置,弄清楚兒子身邊的情況,怕也只是常理。
「和錢家大少爺鬧僵了?」龍父深沉的臉上浮現一抹嘲弄。
「沒錯。」楚一飛有點反感,敢不用高高在上的口吻跟我說話嗎?老子又不求你出手相助,僅僅吃一頓便飯,你至于裝牛掰嗎?
「來這兒,是想讓我幫你?」龍父說得很直接,言語卻依舊清冷淡漠。
「您是這麼認為的?」楚一飛撇嘴,聳肩道。
「不是?」龍父神態不變,笑問道。
「不是。」
這時,楚一飛似乎反而失去了對龍父的尊重,從口袋掏出一支煙,默默點上,深吸,噴出一口煙霧,漫不經心道︰「我打小就知道一個道理,沒人有義務幫自己,哪怕是親娘老子,也有考慮利益的時候。所以不論我能自己解決又或者不容易解決的麻煩,都不願尋求別人幫忙。」
「沒有例外?」龍父微笑。
「有。」楚一飛咧嘴。「但不多。」
「這一次呢?」龍父噴出濃煙。
「我跟您毫無瓜葛,今天能面對面聊天,很大成分是您兒子跟我同學,我不認為靠這層關系能請您出手。」楚一飛微笑,說。「今日來,除了見上一面傳說中的一方大佬何等威武,另一方面,想請教您一個問題。」
龍父表情這才微微有了變化,兒子帶他來,他深知是兩個兔崽子變相哀求自己幫襯一把。此刻,他也簡短試探一番。若楚一飛表現出高人一等的求助技巧,龍父不介意兒子跟他走得近,但若是鼠輩,龍父有很多種辦法讓他遠離兒子。
可事實上,他的兩種預測結果皆沒出現。反而,這小子淡定得不像話,有點這些年結下梁子的老對手風範,捉模不透!
「什麼問題?」龍父饒有興致地問道。
「我想知道,殺人犯法嗎?」
殺人犯法嗎?犯法。
生活在這個最好也最差的時代,少數人可以輕易揭過,大半人必須付出慘重代價,輕則數十年牢獄之災,重則死刑。
問這類愚蠢問題,若非腦子有問題,便是境界躍了一層。
龍父嚴謹的臉上掠過一抹訝然,遂又迅速收斂,笑著說︰「或許自衛可以減輕懲罰。」
「我是問殺人犯法嗎?」楚一飛目光灼熱,不給龍父岔開話題的機會。
龍父依舊雲淡風輕,摩擦著拇指上的扳指,任由雪茄焚燒,死死盯著楚一飛,說︰「你想殺人?」
楚一飛咧嘴,點頭。
「錢家大少?」
楚一飛搖頭。
「一個殺手。」
這時,龍父略顯淡漠的臉上浮現一抹溫煦的笑意,說道︰「殺手分為兩種。其一,徹頭徹尾生活在黑暗中的殺手,他們沒有身份,沒有親人,甚至,僅有一個代號,連名字也沒有。其二,他們有兩重身份,除了殺手這個黑暗職業,也有融入社會的光明職業。他們也許有親人,乃至于和諧的家庭。你要殺的人,屬于哪種?」
他沒打算殺錢大項,龍父才有繼續跟他談下去的心情。否則,他就是個二貨。
「不知道。」楚一飛皺眉,微微搖頭。
「見過他嗎?」龍父問道。
「見過。」楚一飛眼中跳動光彩,他知道,龍父願意提供一些信息。
形容出馬英俊的外貌打扮之後,龍父表情立時古怪起來,盯著楚一飛良久,嘆息一聲,說︰「如果你描述的人真是他,那你死定了。」
聞言,楚一飛如遭電擊。
那個不靠譜的殺手,很強?
盡管楚一飛認為人不可貌相,可是,他實在看不出那家伙能強悍到什麼程度。撐死了就是一個三流殺手!
「他叫馬英俊,25歲,業內人稱‘魔獸’。倒不是他長得古怪,相反,他俊俏得很,有這麼個綽號,全憑3年前干的一票。傳聞,他單槍匹馬沖進西環九位道上大佬家,屠大佬與其手下共三十五口人,無一生還。此後,他憑空消失,直至最近一年才重出江湖。」龍父說道。
這個名字是否真名,無處可查。但據說他接下的任務,未嘗一敗。當得起戰績斐然,一騎絕塵。
此時的楚一飛,卻是沒心情探索這位不靠譜殺手的歷史。他在擔心,那家伙既然這麼彪悍,昨晚怎麼不弄死自己?
坦白說,楚一飛自認身手不錯,真要人品爆發,弄殘十來個好漢不在話下。可面對有槍的猛人,他深知毫無一戰之力。不禁想到昨晚這家伙的古怪行為。拍自己肩膀,還??嗦嗦,最後被王嫵媚暴打一頓
楚一飛努力回憶是否形容出現紕漏,以至于誤導了龍父?
不能啊馬英俊這樣的人物,就像黑暗中的螢火從,不論在哪兒,都是鮮明奪目的。尤其是他拉轟的造型,經典的招牌動作和開場白。想形容錯誤真的很難!
楚一飛囁嚅嘴唇,努力維持著淡定的思緒,微笑道︰「謝謝您的詳細講解。」
午餐吃得波瀾不驚,兩兄弟埋首吞食,偶爾讓楚一飛多吃點,倒是龍父,由始至終一言不發,待得三人吃完,一口飲盡被空氣充分稀釋的紅酒,朝默默站在身側的中年男子說︰「那小子怎樣?」
「比普通學生成熟點。」魁梧的男子簡明扼要地說。
「這兩個兔崽子不太听話,卻不會輕易請同學回家。我記得,從小到大,他們只邀請過三個同學?」
「是的,老爺。」魁梧男子說道。
「老賀,照顧他3天。」龍父沉吟半晌,說道。
被稱為老賀的男人微愣,旋即點頭,轉身離開。
如楚一飛所言,這世界沒人有義務有責任幫他,龍父讓老賀照顧他3天,那麼3天內,楚一飛不會有任何危險。之後,誰也不敢保證。
這3天,龍父是賣他兩個兒子的面子,否則楚一飛是死是活,與他何干?
不過,他倒是很想瞧瞧,這個被龍兄虎弟都接納的小伙子,是否真有讓人大跌眼鏡的地方。被馬英俊盯上,他實在很有興趣
搏殺大半輩子,龍父那顆激揚的心髒逐漸消停,打江山充滿斗志與熱血,守江山則忐忑拘謹。不豪邁不霸氣,如履薄冰。
他不會為一個恕不相識的小家伙得罪錢家,哪怕他並不懼怕錢家。真要干起來,錢家未必佔得到太大便宜。
然,到了他這層次,任何能令他遭受損失的決定,都需要足夠理由。幫楚一飛?他無法說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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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