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遠血戰爆發之機,李清已將左翼王啟國與騎翼姜奎部秘密調到了軍門塞附近,軍門塞已征集了萬余民夫正夜已繼日的趕工,一座要塞的輪廓已基本顯現。李清也作好了蕭遠山隨時調他去撫遠的準備。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局勢一下子惡化到了如此地步,呂大兵居然出城而戰,被完顏不魯抓住了機會,三萬部眾攻擊千多人守衛的要塞,這下樂子大了,捧著統計調查司剛剛上報的情報,李清神情沉重。
「尚先生,看來我們要提前出兵了,我擔心撫遠將失守。」李清悶悶不樂地道,這與他們之前的計劃有了極大的不同。
「大人,如果得不到蕭遠山的命令,我們私自出兵是犯了軍紀的,到時只怕蕭遠山會抓住這個事情為難大人。」尚海波也極是惱火,呂大兵你個小娘養的,怎麼不按老子想得來呢?你這一出,可是將整個定州都玩進去了。
「蕭遠山肯定會命令我們出擊的。」李清斷然道,「不會超過明天,撫遠千余人已經守了整整一天,今天是第二天,我們趕到撫遠要一天,也就是說,撫遠要撐過三天,海波,你有信心他們守得住嗎?」
尚海波搖搖頭,「沒信心。」
「不錯!」李清點頭道︰「我們慢慢向前走,我想蕭遠山的命令最遲今天就會到。對了,可以先令姜奎的騎兵出擊,至少可以牽制部分攻城兵力,我不想撫遠失守,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我們崇縣就直接暴露在了蠻兵的攻擊之下,而且我們先前的一切計劃都要落空了。」
「只能這樣了!」尚海波無奈地道,「可惜了這麼一個敲竹杠的機會。」
李清笑道︰「敲竹杠的機會以後還是會有的,現在顧不得這麼多了,救兵如救火。我這就去布置出兵,將馮國與過山風都調來吧,崇縣交給許縣令和老路。」
軍門塞頓時忙碌了起來,士兵們紛紛開始打點裝備,準備上路,常勝營打劫了安骨部落之後,收成不錯,雖然在民生上花了不少錢,但士兵們的裝備也沒有拉下,反正從安骨部落里搶來了不少的鐵甲,皮甲,總之,這些士兵們基本上還是做到了人人有甲。
部隊集結完畢,李清正準備下令出發的當口,一陣急驟的馬蹄聲伴著一個聲嘶力竭的聲音傳來,「大帥八百里加急命令,常勝營李清參將立即出兵撫遠。」一個傳令兵一人雙馬,直奔而來,看到李清的將旗,翻身下馬,將命令交到李清手中,已是一個倒翻,栽倒在地,口吐白沫。
趕緊讓人將這個飛奔了近一天的傳令兵扶下去,李清打開命令,略略掃了一眼,便笑道︰「尚先生,敲竹杠的機會還在,你在這里負責敲竹杠,我領兵先去了。」
尚海波接過命令,看了看大笑道︰「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哈哈哈,將軍卻放心去,我隨後便押運大批軍械趕來。」
撫遠要塞的血戰尚在繼續,完顏不魯的攻城大軍已數次攻上了城頭,但卻總是不能立住腳,馬上便被眾志成城的守軍趕下來,完顏不魯的眉頭也越皺越緊,對衛堡和主塞的攻擊已經持續了一天半,當是兩個衛堡便花去了半天功夫,這讓他大為意外,昨夜想了半宿,今天剛開始攻城便派上了白族精銳協助功城,但也只是攻上城頭便被打了下來。他可不想讓精銳的白族騎兵被當作攻城的炮灰使用,只能驅趕著各部落加緊攻城,首次攻上城頭讓這些部族頭人精神大振,各自振奮精神,但也只是又數次攻上城頭而已,每當這個時候,守城的士兵便爆發出駭人的能量,將好不容易站到城頭的部落勇士兵打下來。
看看日頭,又是已近黃昏,呂大兵不是笨蛋,此時肯定已察覺到了不對,只是不知諾其阿能拖住他多少兵力。
看著又一波攻擊被打退,馮簡無力地坐倒在血泊中,他的身上已中了數箭,所幸受傷不重,但也是血跡斑斑,四周盡是倒斃在地的戰士尸體,現在已死了多少人,他已沒有心思去關注了,老卒的傷亡還好一點,恐怕也只剩下三五百人了吧,至于青壯,馮簡無力地苦笑一下,數千青壯還有多少?他不敢去想象。
城牆下又涌上一群人,馮簡勉力睜開疲乏的眼楮,看到身上也是染滿血跡的撫遠縣領又帶著一群人走上了城頭,可城里還有青壯麼?晃晃頭,身體不由一震,跟著撫遠縣令走上來的都是白發蒼蒼的老頭,老婦,還有荊釵布裙的婦女。
「你胡鬧什麼,他們來不是送死麼?」看到這群人默默地撿起刀槍,走到城垛旁,馮簡跺著腳問縣令。
腦袋上被箭撕去一塊的縣令頭上亂七八糟地纏著一條布帶,血兀自從布帶下流將出來,伸手抹了一把血跡,渾沒有了平時的斯文,「馮公,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這些人都是自願來的,我可沒有逼他們。再說了,馮公不也是白發蒼蒼麼?」
馮簡搖搖頭,一肚子的話,卻沒有說什麼,城下鼓聲又響了起來,本已累得站都站不穩的士兵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一下子躍了起來。八牛弩又響起了令人齒酸的吱吱聲。
多羅部的勇士羅絡再一次跨上了城頭,上一次他也曾站到這里,但被數名士兵合力打了下去,要不是城下已墊了厚厚的一堆尸體,他此時已經去長生天哪里報到了,休息了半日,才緩過氣來,不服氣地他再一次參與了攻城,又一次地站到了先前跌下來的地方,不過這一次他面對的士兵可少多了。
大笑著揮動手里的板斧,砍斷數根戳向自己的長矛,縱身便躍下城垛,板斧舞得風車一般,便向四周殺去。又是一群人圍了上來,羅絡幾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楮,圍上來的都是些什麼人啊?老頭子,老婆子,還有幾個女人,是的,是女人,他確信自己沒有看錯,
白發蒼蒼的老頭子老婆子們扎手扎腳地撲上來,沒有絲毫猶豫,他揮動大斧,砍向這些人,看到白頭飛舞,但仍有更多的人撲上來,終于,有一個老頭子撲到了他的腳下,大驚之下,他揮斧向下,深深地砍進這個老頭的背部,但便是這稍稍的一耽誤,更多的人便僕到了他的身上,是幾個女人,他感覺到了,但此時的他卻絲毫沒有感到恰快,有的只的恐懼,因為他感到有一個銳利的東西從他的下月復穿過,一股溫熱的感覺迅速地從那里涌將出來。他眼楮突出,渾身的力氣慢慢消失,我,羅絡部的第一勇士,居然是死在這樣一群人手中,羅絡忽地想笑。神識模糊中,他看到殺了他的這群女人又跳了起來,飛奔向另一個地方,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頭一歪,死不瞑目。
馮簡覺得守不住了,越來越多的蠻族跳上了城頭,雖然他帶著一群老座在城頭四處救火,但仍是防不勝防,他眼看著撫遠縣令便在他身邊不遠處被一個蠻族一刀劈去了半個腦袋,校尉孫國慶被砍去了一條膀子,但他無能力。這就要完了嗎?他意識開始有些模糊起來。
迷糊中,一陣巨大的歡咚聲傳來,他听到了急促的腳步聲,「將軍回來了!」城樓上響起陣陣歡呼,呂大兵,他回來了。
「殺呀!」他听到了熟悉的聲音,神志一松,徹底地昏了過去。
呂大兵,終于在城池即將失守的瞬間帶著他的一千士兵趕了回來。
城下,完顏不魯臉色鐵青,有一瞬間,他甚至以為城已被攻破了,但這想法轉瞬便被擊得粉碎,呂大兵的將旗在城樓上高高地豎了起來。
「暫停攻城!」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他一撥馬頭,向後走去,身後,是潮水般退下的各族士兵,每個人回頭的眼神中,都帶著極其的不甘。
一點點,就差哪麼一點點啊!!每個人都是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