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鋒營不是被打殘了,而是幾乎被打沒了,一個三千多人的整編營,到現在不足千人,而且幾乎人人帶傷,完好無損的屈指可數,在得到李清與呂大兵的聯名上報軍情後,定州雖然放下了提著的心,也將整兵出援這事放了下來,但選鋒營不得不重新整編了。撫遠暫時由常勝營駐防。
「這次回到定州後,只怕這選鋒營的參將就要換人了!」呂大兵悶悶不樂地道,「我真應該听馮先生的話,那撫遠就不會有這麼大的損失,而我也害死了馮先生。」
對于呂大兵說到的馮先生,來到撫遠後,李清已听了太多關于他的事情,對于這個白發蒼蒼的老頭,李清的心里充滿欽佩。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馮先生在軍中多年,如此結局,想必他在九泉之下也會安尉,這比老死在床上有意義多了。」李清拍拍呂大兵的肩膀,安慰道︰「呂將軍不必自責,如果換作是我在你的位置上,我也會出兵的。」
呂大兵苦笑道︰「想不到李將軍也會如此寬解人。」
李清搖頭︰「不是寬解,而是真心話。我們當兵為什麼,不就是為了保境安民嗎,看到治下百姓被虎狼殘殺,只要是條漢子,都會拔刀而起。你是條漢子,我佩服你。」
「可我不能僅僅是條漢子,我還是一名將軍,因為我的緣故,死了更多的人。」呂大兵在經過此役之後,倒是成長了許多。「馮先生跟我說慈不掌兵,今天我算是真正體會了句話。」
李清長嘆了一口氣,這是一句大實話,更是從古到今,顛撲不破的真理,如果換作自己在撫遠,自己會出兵嗎?李清不敢打包票。
「放心吧呂兄,你不會有事,選鋒營會重建,你也會呆在選鋒營的參將位子上。」李清道。
「為什麼?我損兵折將,撫遠所轄境內更是狼煙四起,縣令,縣尉盡皆戰死,屬下三個振武校尉死得只剩了一個,蕭大帥豈會饒我?」呂大兵不解地道。
李清嘿嘿一笑,「誰說撫遠之戰是大敗,這是一場大勝,撫遠城下,蠻族損兵折將,左校王三萬精兵折戟沉沙,大敗而回,說不定你還會升官呢!」李清笑道,他可以肯定,蕭遠山的奏折鐵定會這麼寫。兵沒了,可以再募,只要撫遠要塞仍在手中便行。更何況,從另一個意義上說,撫遠的確是勝了。這也可以挽回定州軍上一次大敗所失去的面子。
「功勞什麼就不想了,就算蕭大帥肯饒我,家兄這一次恐怕也會打得我下不了床。」呂大兵想起兄長,不由打了個寒顫,對于這個長自己十來歲的兄長,他一直很害怕。
這是家事家法,李清可就管不了了。
「呂兄明日就要啟程麼?」李清問。
「嗯!」呂大兵點頭,「所有事務都已交接清楚,這撫遠要塞就靠李兄你了,我想完顏不魯肯定會再來的,我在這里也幫不上什麼忙了。還是趕緊回定州抓緊重組選鋒營吧,也許還能趕上秋後的大戰!」
「那好,明日我替呂兄送行。」
次日,選鋒營上路,場景極是淒慘,不足千人的隊伍,躺在車上的傷兵佔了三萬,剩余的都是裹著傷,馮簡的棺木打頭,緩緩向定州方向而去。
「呂兄,期望與你再次並肩戰斗!」李清握著呂大兵的手,誠摯地道。
「肯定的。」呂大兵用力點點頭,「與蠻族還有的打,我很快會回來。」
看到呂大兵的人馬消失的視野中,李清快步返回到撫遠要塞原呂大兵的參將府。此時的參將府已不成了樣子,被拆的七零八落,連門板都被扛上了城牆。
「我還真就是個收爛攤子的命!」看著烏七八糟的參將府,李清苦笑道。幸好參將府的官廳還完好無損,李清便在這里召集諸將議事。
此時的常勝營將領只有王啟年,姜奎二人,尚海波押運著從蕭遠山那里敲來的竹杠還沒有到,而馮國,過山風二人調集了右翼兵馬後,也還在趕來的途中。
「撫遠的城牆,衛堡都要重修。」李清道︰「這事必須馬上著手,那完顏不魯肯定賊心不死,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又會回來了。」
「將軍放心,這事我馬上就會著手,現在撫遠是我們的了,可得好好地修飭一下。」王啟年一抹胡子,拍著桌子道。
李清笑道︰「誰說撫遠便是我們的了,你沒看到蕭大帥的軍令嗎,只是暫時駐防!」
王啟年哈哈大笑,「將軍又來蒙我這粗人,吃進將軍嘴里的東西,我不信將軍還會吐出來。」
哼,李清佯怒,「將你家將軍說得如此不堪,看我不揍你個半死!」
廳內三人都是大笑,正在開心之際,門外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什麼事笑得如此開心啊?」
「尚先生?」屋內三人都站了起來,大門邊,尚海波微笑著模著他那修得整整齊齊的小胡子。
「不負將軍所托,這一次,我可將蕭大帥的軍械庫搬走了三分之一!」尚海波喜氣洋洋,現在常勝營對于軍械的需求是一日增過一日,不提新增的軍隊,便是日常的損耗也是一個很大的數字,現在崇縣的民壯訓練還大都手執竹槍木刀呢!自己的匠作營尚不成氣候,加上生鐵奇缺,根本不可能供應軍隊的需求。所以這次能得到補充,不由得在座各人都喜氣洋洋。
「很好,撫遠還有部分軍械,這一次又從蠻子那里繳了一些,足夠我們應付一場戰爭了。」李清笑道。
尚海波坐下,接過楊一刀奉的茶,喝了一口,道︰「對了,將軍剛才很高興,不知在笑什麼?」
一邊的姜奎笑道︰「剛剛王大胡子敢笑將軍吃進嘴里的東西是絕不會吐出來的,將軍正要痛毆胡子,可巧您就來了,卻讓胡子躲過一劫。」這幾天姜奎可是喜氣洋洋,撫遠要塞下,他時機抓得好,一舉以千余騎兵擊潰了數萬蠻兵,戰後被李清夸得魂靈幾乎飛上了半空,每日都是笑容滿面,看誰都是樂呵呵的。
尚海波笑道︰「胡子說得不錯,既然吃進了嘴里,想要我們吐出來,那卻難了。」
李清微笑︰「要需要先生來運幬帷幄。」
尚海波也不推辭。
「軍事上,蕭遠山現在不得不倚仗我們,而在民事上,撫遠的縣衙系統被一掃而空,這對我們來說實在是太好了,將軍,我們的運氣不錯。」
李清點點頭,「不得不說,這撫遠的縣令縣尉等人都是好漢子,但他們死了,于我們而言的確是件好事,否則我們還得另外想轍。」
「首先我們要搶在定州反應過來之前先行任合新的縣令,縣尉等人,組成新的班子。」尚海波道。
「撫遠縣令?誰來當?」李清問道。
「可由老路來擔任。」尚海波笑道,路一鳴在與他的競爭中完敗,現在的路一鳴已將心事完全轉移到了民政上,心甘情願地為常勝營經營後勤去了,投桃報李,尚海波自然也不會忘了他,「老路以前是有些夸夸其談,但這段時間變化極大,與許雲峰相處甚好,于民政一事已是得心應手,由他來主持撫遠民政,可將撫遠牢牢地抓住。」
李清點頭,路一鳴是一個可以放心的人。
「土地,老路上任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清算田畝,將軍的策略便是以土地為核心,在撫遠,我們也應效仿在崇縣成功的策略,將其完全移植到撫遠來。」尚海波言簡意賅。
李清有些遲疑,「撫遠不比崇縣,這里大戶甚多,恐怕有些反彈。」
尚海波不屑一顧,「撫遠經兩次寇邊,所受的傷害比崇縣有過之而無不及,只不過撫遠富饒,人丁眾多,不那麼顯眼罷了。我們只是清查田畝,將那些無主之物收歸官中,那些大戶只要有地契,我們暫時也不去動他們,但他們如果有侵佔的土地,這一次就要吐出來。」
李清點頭道︰「這樣才算穩妥,飯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我們剛來,還是不要惹毛了這些家伙,不然弄出亂子來,于我等不利。」
「將軍放心,這個老路肯定有法子。」尚海波笑道。「我算定那完顏不魯肯定還要再來,只要將軍再一次擊敗了他,那將軍在撫遠便算站穩了。」以軍事為後盾,再次擊敗對手之後,便算是立威了。
「站住腳跟之後,我們便要拿下宜陵鐵礦。」尚海波雙手一合,眼露凶光,「眼在武器已成了我們的短板,必須掌控宜陵鐵礦,否則我們終要受制于蕭遠山。」
「軍事民政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將軍,接下來我們有的忙了。」尚海波道。
「你說得不錯,崇縣已穩定,我們的重心要轉移到撫遠來,重要部門都給我移到撫遠。」李清厲聲道︰「各位,能不能站穩撫遠,打下我們常勝營牢不可破的基礎,就看我們自己的努力了。」
屋內眾人都站了起來,「願為將軍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