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其阿手腳冰涼,看到營里亂成一片,到處都是奴隸在奔跑,縱火,和士兵毆斗,慘叫聲,喊殺聲,兵器的踫撞聲,忽然都消失在他的耳邊,一陣天旋地轉,他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上,旁邊的親衛一把扶住他,「將軍,你怎麼啦?現在怎麼辦啊?」
怎麼辦?諾其阿嘴角微微一扯,上林里丟了。對方真是好算計,奴隸營里想必也早埋好了釘子,就等著這一刻,眼下是顧不得上林里了,能護得公主平安就上上大吉。
「召集所有我們還能召集起來的士兵,保護公主,我們沖殺出去。」諾其阿苦澀地道,原本死戰的決心因為納芙的到來,已完全消失。
「是,將軍!」
呂大兵覺得很沒勁,因為他正鼓足干勁的時候,卻忽然發現上林里的好幾座營門同時被打開,一批批衣衫濫縷的奴隸瘋子一般地沖出來,而那大開著的營門也為他們省去了攻打城牆的時間,一馬當先沖進營寨的呂大兵沒有踫到任何有力的抵抗,精銳的白族精兵居然成了散兵游勇,完全沒有踫到任何有組織的兵力,劈殺一陣,隨著大隊人馬的沖入,他發現自己找不到對手了。
諾其阿只召集起了不到兩百人,其余的人馬全被沖亂,不知去向。加上納芙的侍衛,他現在攏共便只有三百人。「護著公主,我們沖出去,記著,即便我們死干淨了,也要保護公主的安全。」納芙神情緊張,臉色煞白,她從來沒有經歷地如此凶險的場面。
諾其阿死死地盯著戰場,終于,他發現了一個空當,毫不猶豫,他立即下令︰「走,沖出去!」數百蓄勢已久的人馬一聲吶喊,同時沖了出去,諾其阿緊緊地護在納芙身側,向外奔去。
呂大兵剛一懈怠,這一彪人馬便從他的眼皮低下一掠而過,熟悉蠻族的呂大兵立時便發覺不對,因為這一批蠻兵雖然沒有打著將旗,但其中百余人居然身著全黑的鐵制盔甲,這是巴雅爾的親兵,威震草原的龍嘯軍,這里怎麼會出現巴雅爾的龍嘯軍,一定有一個重要的人物藏在這里面。呂大兵一下子興奮起來,匆匆招集人馬,緊隨著追下去。
而此時,正在呂大臨身邊百無聊賴地過山風忽地睜大眼楮,指著前面道︰「呂將軍,那一批蠻軍好厲害,已經沖過了呂參將的陣形,呀,他們穿得好漂亮!」當然很漂亮,巴雅爾的龍嘯軍全軍都是這種鐵制黑色盔甲,清一色的制式武器,精選的高大戰馬。
呂大臨立即便發現了問題所在︰「攔住他們,這里邊有一個大人物!」過山風呀的一聲怪叫,高舉著狼牙棒,便沖了出去,他的幾百斥候兵個個嗷嗷叫著歸隨其後,馬術之精良,不輸蠻族精銳。
受到王啟年的影響,過山風現在也喜歡上了這種勢大力沉的威猛武器,這根狼牙棒比王啟年的陌刀還要重上十數斤,但在身高超過一米九的過山風手中,舞起來便與一柄鋼刀沒什麼兩樣般。輕松得很。
過山風迎頭便撞上了這批精銳的龍嘯軍,虎喝一聲,狼牙棒舞得風車一般,直撞了過去,便是以龍嘯軍之精銳,也是擋者披糜,過山風完全便是靠一把蠻力,將眼前所有擋住自己的東西都一掃而空。
眼見過山風勇不可擋,諾其阿調轉馬頭,護著納芙便向另一側突擊,數十名白族精兵不要命地沖上來,四面圍著過山風狂砍亂刺,誰叫過山風跑得快呢,這個時候,他的部下才剛剛沖了過來。
這幫斥候可就沒過山風這般驍勇了,只能堪堪擋住對手,但這對于諾其阿來說,也已經足夠致命了,身後響起急驟的馬蹄聲,呂大兵追上來了。
等過山風一頓橫掃八方,泰山壓頂,將周圍清理干淨時,霍然發現眼前居然安靜了下來,自己前邊不遠處,一名蠻族將領領著百多名蠻兵護著一個蠻族女子,而在他們的外圍,卻是呂大兵為首的上千騎兵,圍成了一個圓圈。
「呀哈,翁中捉鱉!」過山風大喜。
「放下武器吧,不要作無謂的抵抗!」呂大臨策馬走到陣前。既然肯定有白族的大人物,他當然要生擒活捉,說不定以後便是對付巴雅爾的殺手 ,至不濟,也可以威脅一下巴雅爾嘛!
諾其阿絕望地看看四周,而他的士兵也正看著他,納芙卻撥出她腰里那把瓖金嵌玉的彎刀,大聲對諾其阿道︰「諾將軍,我們絕不投降,殺出去。」
諾其阿低頭,閉眼想了片刻,忽地驅馬而出,大聲道︰「呂將軍,我是巴雅爾大帳下千夫長諾其阿,這里有我們的公主納芙,如果你肯承諾公主殿下的安全,我們願意放下武器,否則,便戰至最後一人也絕不投降。」
「諾其阿,你這個軟蛋,我絕不投降!」納芙大罵,諾其阿黑著臉,沖著士兵道︰「抓住公主!」
納芙?呂大臨大喜,久在邊關的他自然知道巴雅爾的這個女兒是如何的被寶貝,這下可真是發了。
「好,好,我以我呂大臨的人格擔保,納芙公主在我們這里,仍將享受到公主的待遇。」呂大臨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得到呂大臨的保證,諾其阿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長槍,眼楮一閉,將長槍扔到地上,翻身躍下馬來,轉身吼道︰「都下馬,扔掉武器!」百多名白族士兵默默地跳下馬,將武器扔到一邊。
納芙被兩名士兵牢牢抓住,兀自跳著腳大罵不休,伸腿亂踢兩個士兵,兩名士兵忍著腿,一語不發。
呂大兵大怒,策馬走到納芙跟前,「住手,你這個刁蠻的女人,要不是因為你,這些兵本可以光榮的戰死,就是因為你的存在,他們才不得已選擇恥辱地投降,你居然還好意思罵他們!」
納芙身體一震,高昂的頭無力的垂下,滿眼皆是淚水。
收拾了上林里的殘局,一把大火將巴雅爾苦心屯集的無數物資焚毀一空,呂大臨揮兵只撲撫遠城下。
撫遠城,完顏不魯的攻擊一直沒有間斷,猶如海浪般一波接著一波,雙方都殺紅了眼,從日出直殺到午後,撫遠城猶自巍然不動,抵抗一如既望的強烈。強度比地去幾天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完顏不魯當然不知道,李清隱藏在軍門塞的五千青壯已秘密抵達城中,此時,他面對的是近萬守軍,如何能撼動撫遠分毫。
兩眼沖血,不停地調兵遣將攻城的完顏不魯猶如一頭瘋狂的野獸,不住地咒罵著,怒吼著。
「左校王,不好了,不好了!」數騎從陣中直穿而出,奔到完顏不魯的身邊時,幾匹馬同時口吐白沫,軟倒在地上,幾名騎士飛身躍起,「左校王,諾將軍命我們前來通報,上林里遭到大批定州騎兵圍攻,而且,納芙公主也在哪里!」
「什麼?」完顏不魯以及聚集在他身邊的頭人都驚呆了,「上林里怎麼會有定州騎兵?」
「不知道!」那士兵上氣不接下氣。
「上林里怎麼啦?」完顏不魯吼道。
「左校王,我不知道,我沖出來時,只看見足有萬余人的騎兵向著上林里而去,只怕,只怕上林里守不住了。」
完顏不魯身體一陣搖晃,忽地便從馬上栽了下來。
原來如此!他忽地明白了過來。
蠻軍忽地在攻勢正猛地時候退了下去,退得毫無道理,城上的軍隊高聲歡呼,他們又一次打退了敵人的攻擊,只有李清,尚海波等人相視微笑,上林里,得手了。
草原聯軍大營,完顏不魯面無表情,將各部頭人一一遣散,命令他們立即率部撤離,現在形勢很明顯了,這里就是一個陷阱,引誘自己將上林里的駐軍一個接一個地調來,然後他們偷襲上林里,但他們是從哪里去的呢?完顏不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但他知道,自己不用想了,上林里丟失,自己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
最後一部兵馬也被遣走,連白族的騎兵也被他命令撤退了,此時,他的身邊,只剩下了數百名安骨部落的騎兵。
李清微笑著在城上看到草原各部惶然拔營,急急離去,一邊的王啟年和姜奎迫不及待,「將軍,敵人要跑了,我們去追殺一陣,出出這幾天只能被動挨打的悶氣。」
李清笑罵,「找死啊,敵人雖然退走,可那也是幾萬人啊,即便是愴惶而去,但也不是我們這點人吃得下的,慢慢來吧,以後有的是機會收拾他們。」
「咦?」尚海波指著城下,「完顏不魯怎麼沒有走?」對面的聯軍一部部離去,只有完顏不魯的大旗依舊飄揚。
「他無路可走了!」李清淡然道。
眾人看到對面的大營奔出數百人馬,只奔城下,完顏不魯披頭散發,帶著他的數百騎兵,直奔城下。
「他來尋死了!」尚海波冷笑道。
「李清,有膽子下來與我決一死戰麼?」奔到城下的完顏不魯怒罵道。
李清搖搖頭,「窮途末路,不過如此耳!」
「將軍,我出去滅了他!」姜奎大步向前。
「何必如此費勁!」尚海波冷笑道,「來人,放箭,將這只老狗給我射面一只刺蝟!」
看到城上探出的數千支弓,完顏不魯慘笑一聲︰「大單于,我對不起你!」舉起長槍,喝道︰「安骨部落的勇士,隨我沖啊!」
城上箭如雨下。一切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