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里的這個問件,要求夾小區作為試點,大規模種植隻果樹。我認為是不合適的。」
劉偉鴻沒有多少遲疑,徑直說道。
劉體鴻一開口,縣里領導一個個正襟危坐,神情嚴峻。不過細細看去,就能在鄧仲和眼里讀到一抹隱藏得特別深的歡悅之意。
這個劉偉鴻,果然還是年輕,沉不住氣,一上來就開大炮。鄧仲和以前就被劉偉鴻炮轟過,弄得心里很窩火。不過鄧仲和城府甚深,沒有當場作。米克良就不一樣了,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好戲已經開鑼了,等著看熱鬧吧!
「我們大家都知道,隻果樹種植對氣候條件有兩個硬要求,其一是日照時間長,年均日照時間不少于兩干個小時;其二就是雨水要少。夾山區海拔較高,山多地少。果樹只能種植在山坡和山峰之上,佔用耕地是不可能的。山區多霧,一般來說,差不多要到上午十點或者十一點之後濃霧才會逐漸消散。年平均日照時間不到一千六百個小時。我查過氣象資料,近幾年來,夾山區的年均降雨量大于五百毫米。這兩點,都很不利于隻果樹栽培種植,會嚴重影響掛果率和果實的甜度。到時候,產出來的隻果又小又酸,是賣不出去的。」
劉偉鴻侃侃而談,獵自己的觀點再闡述了一遍。
「劉偉鴻同志,這就是你反對的理由嗎?你說的這些,我們老早就考慮過了。田老板提供的光輝一號隻果樹樹苗,是經過改良的。日照時間短一些,降水多一點,都不會產生太大的影響。」
見劉偉鴻言之後,其他人都是緊閉雙唇,一言不,米克良也知道不能指望有誰給自己出頭,便直接冒了出來,跟劉偉鴻對上了。虧他也還記得場合,沒有直呼其名,在劉偉鴻後面加上了「同志」二字。不過那神情,火爆爆的,眼楮又瞪得像牛蛋一樣了。
劉偉鴻望向他,神色平和,微笑問道︰‘1米書記’我是學農的。我比較相信實實在在的東西。田老板說他的樹苗經過改良,可有權威的機關的認證,可有專門的改良試驗記錄可供查詢?單憑嘴巴說說,就讓我們三個區花上百萬買的樹苗,不大妥當吧?」
不管怎麼樣,米克良起碼是承認了隻果樹種植,是有氣候要求的。現在只能拿一個口說無憑的所謂改良來做擋箭牌了。劉偉鴻實際上已經佔到了理上。不過今天這個會議,如果純粹當做一個辯論會來看,就未免太天真了。還有一個事實,[管家貼吧更新與你共分享]也是擺在那里的,那就是縣里了正式文件。這是米克良最大的仗恃。劉偉鴻堅決反對,也可以看作是反對縣委縣政府的集體決定,而不是反對米克良一個人。盡管這個文件,實際上就是在米克良的堅持之下才出台的。不過一旦出台,它就有了「正式身份」,具有了約束力。
以下級黨組織負責人的身份,一舉將上級黨組織的集體決議推翻,殊少先例。
米克良很不高興地說道︰「劉偉鴻同志,我知道你以前是農業局的干部。但我們林慶這麼大,懂得農業知識的,也不止你一個人吧?縣農業局的專家們已經向我匯報過,光輝一號的改良,是可信的。」
劉偉鴻嘴角一翹,又掠過那種讓米克良恨得咬牙切齒的譏諷笑意。
縣農業局的專家?
不要說,光輝一號」的改良可信,你米克良米書記跟他們說隻果樹上能結出西瓜來,農業局的專家也會說可信!
嫁接不是?
這種權力高壓下的所謂專家理論,劉偉鴻一貫就不怎麼相信的。
「劉偉鴻同志,此事縣里已經形成了決議,專門了文件。上坪區和三華區,都已經不折不扣地執行了,你們夾山區,為什麼一定要跟縣里的文件對著干?這是什麼性質的行為,你不清楚嗎?」
米克良被劉偉鴻那絲笑容刺激了,又忍不住開始起高調,脖子漲大,嗓門也高了起來。
劉偉鴻瞥他一眼,凜然說道︰‘1米書記’實事求是,一直我黨的宗旨。盡管縣里是下了文件,但我認為,這個文件確實有不妥當的地方。
這麼多年,大江以南都沒有大規模種植隻果樹的先例,這是有原因的。我們必須尊重科學。尤其是涉及到數千戶農民群眾的切身利婁之時,更應該慎之又慎。我們林慶的群眾還很不富裕,很多群眾,可能會將全部家當都投入進去,甚至是會借錢種樹。他們之所以這樣做,完全是相信我們黨我們政府,我們也就有義務,讓他們不受損失。一旦這些隻果樹不像田老板說的那樣,走經過改良的,那麼兩三年之後,我們的群眾,種出來的將不是隻果,而是苦果!上百萬的投入,數千戶農民的心血,三年的時間精力,毀于一旦!請問米書記,這個責任,由誰來承擔?誰又能承擔得起?」
劉偉鴻的聲音不大,卻是清晰無比,擲地有聲。
「胡說八道!一
米克良再也忍耐不住,又差點拍起了桌子。
「劉偉鴻,你不要在這里危言聳听。什麼種出苦果?難道我們縣委縣政府所有領導都是壞蛋,都是不負責任的,只有你一個人是好人?」
所有人都臉色一變。
朱建國很不悅地說道︰「老米,注意一下場合。」
這里是縣委書記辦公會的會場,不是在你自己的辦公室,更不是在你家里。
米克良火爆霹靂的脾氣一上來,也就不管不顧了,冷冷說道︰」老朱,你也不要總是偏袒他。我知道他是你從地區帶過來的人。但凡事有個限度。他這樣子囂張跋扈,仗的是什麼?誰給他這麼大的權力?公然藐視縣委的文件,公然和縣委對著干?林慶縣不是哪一個人的!」
這一下,不但鄧仲和、徐文浩、王化文等人駭然色變,連沉穩如「山」的別文閣也很詫異地揚起了眉頭,一連望了米克良好幾眼。
孫文閣倒是不怕米克良對他勃然作色。怎麼說他也是米克良的老上級。
朱建國大怒,憤然道︰「老米,你怎麼回事?這樣的話能亂說嗎?我們現在是在討論!」」
朱書記,討論也有個前提吧?縣里沒有形成決議,沒有出台文件之前,可以討論。
已經出了文件,還有什麼必要討論?如果這個先例一開,縣里的文件都要再討論,我看我們也不用干工作了,每天開會討論就行了,還干什麼工作?」
米克良立即硬邦邦地將朱建國頂了回去。
一縷微笑飛快地自鄧仲和眼里掠過。嗯不到效果竟然比預想中的還好。如果朱建國忍耐不住,給米克良狠狠拍幾下桌子,就此宣布散會,那就更好了。
也不是說縣委書記不能拍桌子,浩陽地區頗有些大老粗似的縣委一把,封建家長制作風嚴重,在會議上拍桌子是常有的事。但這也要看情況。朱建國現在就很不合適給米克良拍桌子。因為事情涉及到劉偉鴻了。整個林慶縣的干部,幾乎都知道劉偉鴻是朱建國的親信。如今劉偉鴻對抗縣委的文件,米克良批評他,朱建國公然偏袒,為此和米克良拍桌子,那就不對了。
傳揚出去,縣委書記鼓勵手下對抗縣委的文件,那叫什麼事?
地區領導听到了之後,會怎麼想?
朱建國臉黑成了鍋底,兩只眼楮瞪得老大,脖子上青筋暴漲,手臂微微顫抖,眼見得就要忍耐不住了。
劉偉鴻卻忽然說道︰「鄧縣長,農業工作,是縣政府該管的。請問鄧縣長,萬一這隻果樹真的出了問題,縣政府打算怎樣善後?」
大伙便略略一怔,眼神又望向了鄧仲和。
朱建國正要舉起的手臂又放了下來。
鄧仲和心里就是好一陣郁悶。這個劉偉鴻,也太狡猾了,硬是不肯讓他坐收漁翁之利啊,非得將他也拉進漩渦之中。
劉偉鴻這也是無奈之舉。眼見朱建國就要「中計」,被人挑撥得和米克良這個囂張跋扈的無腦混蛋大干一場,硬生生去阻攔肯定是不行的。此時將鄧仲和拉下水,是唯一的解決之道了。
誰也別想置身事外,揀現成便宜。
「是啊,鄧縣長,你表個態吧。這個文件可是縣委和政府聯合下的。」
米克良也火爆爆地說道。
這個意思就很明白了。米克良脾氣是暴躁,他能做到縣委副書記,和他的地方勢力有很大關系,但也不是真正的無腦。鄧仲和有意要挑起他和朱建國之間的矛盾,這用心米克良豈不明白?這個時候,想要逍遙事外,絕無可能。總不能你當初同意了這個方案,轉眼之間又自己打自己的嘴巴。當此之時,米克良也想要將鄧仲和拉下水來,和自己‘並肩戰斗」。就算不能擠走朱建國,也要讓大伙都看清楚,在林慶,到底誰說了算。
鄧仲和腦袋高運轉著,臉上露出溫和的微笑,卻不急于開口。
眼下這個局面,有些話確實是不能亂說的。開口之前,一定要想好了。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