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的,吃過早飯,老村長就陪著柳罡去了學校,學校是一座木頭建築,看上去應該很有一些歷史了,只有一間教室,分為三個班,老師只有一個人,就是老村長的遠房堂弟楊守思,高小文化。
他們走近學校,學校旁邊的小屋門前,坐著一個男子,男子收拾的妥妥帖帖,坐在一張凳子上,旁邊還放著一個布包,柳罡一見那個男子,卻是頓時的眼楮一亮,這個人,正是他要尋找的人。
「你們終于來了!」看見柳罡兩人,男子站了起身,並攏著伸出了雙手,一股子解月兌的語氣,仿佛一下子,整個人都輕松了下來。
「五弟,真是你做的?」老村長一個踉蹌,聲音中透著一股子難以置信的神色。
「二哥,我替村子里的人丟臉了!」楊守思的眼眶里,也是有了淚水。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你不是吃素嗎?」老村長嘶聲道。楊守思沒有說話,而是拿起了布包上的一個本子,恭敬的遞給了柳罡。
柳罡接了過來,那是一本很常見的工作筆記本,封面上的日期是1993年一月。翻了開了,上面同樣寫著日期,1993.1.8(1月17日補記),我想吃肉了,看著家家戶戶都殺了年豬,看著那掛在廚房里的一塊塊臘肉,我的心就像貓抓一般,我早早的上了街,想去飯店里吃頓肉,可是,仿佛周圍有著無數的眼楮盯著我,我終于的沒有敢走進去。這也不是我第一次想吃肉了,在我吃素後不過幾年,我就想吃肉了,可我是一個讀書人,我不能言而無信,我不能失信于人,我要克制自己的。
1993.1.13,晚上,我起夜,听到有腳步聲響起,就出去看了看,卻見一個人背著一個大背簍,感覺不對,就喊了聲,結果對方丟下背簍就跑,我沒追上他,那是一背簍肉,看著那一背簍肉,我再次的想吃了,鬼使神差的,我藏起了一塊。
1993.1.17,四天了,每天我都會無數次的看那塊肉,終于,我再沒有忍住,煮了一小塊,肉真香,久違了十六年的味道。我感覺著我已經墮落了,我要把這一切記下來。
一篇篇日記看下去,從吃了第一片肉開始,楊守思就無法抑制自己了,一塊肉吃完,他就開始抓老鼠吃,悄悄的吃,不敢讓任何人知道,最後,偶爾的一點老鼠肉,也是無法滿足他的需求,晚上捉老鼠的時候,無意間在山林里發現了一只不知道誰家走失了的雞,他抓了回去,從此,就愛上了雞肉,他不敢光明正大的殺雞,只能悄悄的殺,悄悄的吃,謊說雞不知道跑什麼地方去了,自己的雞吃完了,他又將黑手伸向了其他的村民。
後面的內容不多,只是記載了具體的時間,偷了幾只雞,每一只雞,他居然還稱了重量,標明了公母,以及當時的市價,還算出了價錢。
最後的一篇,卻是昨晚的︰公安大概明天就要來找我了,我要成為楊家的罪人了,我想一死保全自己的名節,可是,公安已經懷疑到了我的頭上,我這一死,那不成了畏罪自殺了,再說了,我還欠著鄉親們的債沒有還呢,就算要死,也應該還清了債才死,做出自首的那一瞬間,我忽然的感覺著,人輕松了許多。
看著這些日記和記載,柳罡倒是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這人想吃肉就吃吧,死要面子活受罪,為了一點面子,把自己的越壓越大,最後發展到了偷,把自己徹底的害了。
「五弟啊,你怎麼就這麼糊涂呢,你要是吃肉,哪家學生家長不給你送來,非要硬撐著,落到這一步,值得嗎。」許久,楊守明才苦著臉道。
「對不起,二哥,我給楊家人抹黑了!」楊守思低著頭。
「柳所,五弟這行為,能判幾年?」楊守明低聲的問一邊的柳罡道。
「他這行為,每次盜竊的數額都不大,夠不上判刑,只是這也算是慣偷,勞教倒是完全夠資格的,不過,他這性質也不是很惡劣,只要你們村里人不鬧什麼的,單單拘留也不違反規定!」對于這個楊守思,柳罡倒是真不打算嚴辦他,這樣的人說他可惡,還不如說他可憐。
「柳所,盡量給他判輕點吧!我想鄉親們也能夠理解的!」楊守明道。
「二哥,別替我求情,該怎麼判就怎麼判,我是罪有應得!」楊守思低聲的道。
「好了,你還是想想怎麼出來掙錢還鄉親們吧,你這欠的債可不少!要是差一家,你有臉回這下山村,我還沒臉讓你回來呢!」楊守明擺了擺手。
「二哥放心,我一定會還清的!」楊守思哽咽著。
「楊守思,那些雞毛和雞骨頭呢?」捉奸捉雙,捉賊捉贓,雖然已經確定了楊守思的盜竊,不過,到現在,也還沒有見到那些的贓物。
「都埋在後面的地里……」楊守思帶著柳罡,拿了把鋤頭,來到了後面的土地,雖然他並沒有種糧食,菜卻還是種了不少的,那些雞骨頭和雞毛,都埋的比較深,足足的挖了半個小時,才終于的挖出了一大堆的雞骨頭和雞毛,那深度,若非事先知道,還真挖不出來。
「五弟……」看著那些的雞骨頭和雞毛,老村長禁不住的淚水盈眶。
「楊村長,這兩天打擾你們了!」事情辦好了,柳罡也不再耽擱。
「柳所,就為了這麼一個小案子,耽擱了你兩天的時間,我這當村長的,沒盡到責任啊!」老村長有些慚愧的道。
柳罡也沒有銬楊守思,只是讓楊守思走在前面,楊守明也堅持著要送他們到公路上,推辭不過,柳罡也只能答應了,不過,一走出去,柳罡也才感覺著,有著老村長一路,是一個多麼正確的選擇,一路上,不少看到的鄉親們都走了出來,幾乎所有的人,都是一副難以置信的神色。
「柳所,你是不是認錯了,楊老師怎麼可能……」也有人不滿的問出了聲,看著這一切,楊守思更是低垂著頭,不敢看這些他曾經教導過的學生。
「認什麼錯,你五叔自己都承認了,」楊守明一路陪著柳罡,听到那些質疑聲,趕緊的站了出來,看一個個的依舊是一副難以置信的神色,又解釋了一句,「你們五叔就是想吃肉了,又怕我們笑話他,才做了這樣的傻事!」
嘀嘀嘀!剛剛的走出村子,柳罡的傳呼機響了起來,拿起來一看,是派出所的,上面只有四個字︰賈局要來!
「這黃元奇竟然鼓動了賈玉林前來……」看著傳呼,柳罡卻是感覺著有些的頭痛了,陳川中他可以不在乎,可以故意的冷落他,可以不賣他的帳,反正陳川中也不待見自己,可賈玉林卻顯然不同,賈玉林算是縣局里對他不錯的領導了,他要在公安系統混,總不能把每個領導都得罪個遍吧。
就在柳罡頭痛的時候,縣里此時卻是風起雲涌,上午,縣委召開了緊急常委會,常委會緊急討論通過了一項人事變動,一項關于公安局的人事變動。
「一個堂堂的公安干警,竟然公然偽造資料,誣陷陷害自己的同僚……」黃澤海的事情被組織部長袁新平捅了出來,袁新平講的聲情並茂,語氣極為的沉重。
「這件事我也听說了,這樣的事情,竟然就發生在我們臨山,作為縣委書記,我深感痛心,這件事情,一定要嚴肅處理,黃書記,你作為政法委書記,一定要秉公處理,一定換被冤屈的同志一個公道……」縣委書記夏玉明同樣是義正詞嚴。
「黃澤海的事情,其本人公安局已經給予了開除留用察看兩年的處分決定!」黃元奇緩緩的解釋道。
「黃澤海一個小小的民警,他如何能夠偽造這麼一份材料?還有,憑著這麼一份偽造的材料,公安局怎麼就能給我們民警以處分?那可是我們全縣公安干警的楷模,是勇擒歹徒的英雄,我認為這件事情,應該徹底清查……」縣長古晉全開口了,聲音更是透著幾分的嚴厲。
「謝聯文作為四一二調查組的組長,謝聯文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鑒于謝聯文同志年紀已經基本到點,建議免去其常務副局長的職務。」紀委書記顧學童開了口。
「謝聯文的確不再適合擔任常務副局長這樣的重任,我看副局長鐘亞林這個同志,比較適合擔任常務副局長,另外,賈玉林副局長年輕有為,作風硬朗,也應該進入局黨委。」縣委常委,副書記徐光珍迅速的接過了顧學童的話茬。
「我……我沒有意見!」黃元奇本來想要反對鐘亞林擔任常務副局長,可是,看著古晉全淡淡的注視著自己,卻生生的將後面的反對意見咽了下去,他知道,鐘亞林是古晉全的人,古晉全肯定已經從鐘亞林那里知道了一切,這才有了徐光珍的提議,此時如果自己再堅持,古晉全很可能會要求徹查,他可不敢讓縣里出面查。
黃元奇沒有意見,其他人就算有意見也不好反對,他畢竟是政法委書記,公安局是他的管轄範圍,而且,這些人選,又是主管黨群干部的副書記提出來的,會議順利的通過了鐘亞林和賈玉林的任命。
這一場變動,非常的突然,突然的讓湯寒英根本沒有任何的應對時間,讓他這段時間辛辛苦苦的布局,徹底的落了空,縣委的迅速處理,市局也很難再插手,總不能縣委剛剛才因為這件事調整了人事,而市局馬上又因這件事再調整吧。雖然不滿意,他也只能是吞下這個結果,好在,稍微的讓他安慰的是,賈玉林入了黨委,雖然賈玉林不算是他的屬下,卻和兩名政委都有些不感冒,肯定會偏向自己,而謝聯文卻是明顯偏向對方的,這讓他在黨委會上,有了較大的話語權。
而且,為了安慰柳罡,對方已經讓出了刑警隊大隊長的位置,盡管柳罡並不是他的人,可柳罡已經開罪了兩個政委,還得罪了陳川中,偏向他,那幾乎是板上釘釘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