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鎮子里趕集,附近村屯的人都來了,烏烏泱泱地非常熱鬧。
其實趕集這回事,就是一個定期的農貿市場,存在于地廣人稀的農業地區。每當趕集的時候,本地人會自發聚集到一起,以貨幣為媒介進行商品ji 換。
很多喜歡探幽訪微的驢友,總以為可以在這種集市找到具有民族和地區特s 的東西,結果經常失望而歸。因為全國各地的集市基本差不多,都是一些日常生活用品,還有廉價電器和山寨名牌服裝。
不過東北這邊卻有些不一樣的地方。鈴蘭很快注意到有個地方圍著很多人,都在聚j ng會神的看著什麼,時不常還傳來哄堂大笑。
「過去看看。」鈴蘭拉著凌滄跑了過去,結果發現是在唱二人轉。
在集市的邊上鋪了塊髒兮兮地紅地毯,一群長得極具特點的丑男丑nv,穿著大紅大綠的古怪服裝在地毯上又唱又跳。每一段結束,就會有人舉著個破盤子轉圈要錢。看得不亦樂乎的觀眾們紛紛解囊,從三五塊錢到幾十塊錢不等。
這是典型的草台班子,與大牌明星就是不一樣,根本不在乎出場費多少。哪怕只是給個三 兩 ,人家照樣說上一聲謝謝,看起來倒不只是為了賺錢,而是和觀眾們在一起樂呵一下。
「這就是二人轉啊……」鈴蘭看著這些人,r u了r u鼻子,有些糾結地說︰「好像和我在電視里看到的不一樣……」
「電視上演的都是經過閹|割的,你現在看到的才是正宗二人轉,堪稱東北文化的代表。」凌滄很不屑地哼了一聲︰「算你有眼福,要是放到關內,這玩意兒得到洗浴中心才能看到。」
拜托于已經移民楓葉之國的「愛國」明星本山.趙,誕生于黑土地的二人轉已經遍地開hu ,沖進山海關走向全華夏。
只不過,在關外,二人轉隨處可見,放到關內,大都集中在洗浴中心之類比較曖昧的地方。也就是在京城,有一個所謂的劉老根大舞台,還算正規點。
鈴蘭和六相nv沒有一個是東北人,又從沒有去過洗浴中心,確實是第一次看到原汁原味的二人轉。剛開始,她們還算興致勃勃,可看了沒多久,臉s 就綠了。
一個體重足有二百多斤的中年f nv,穿著一條綠s 的大hu 衩子,在地毯上蹦蹦跳跳。一個長得像毀容版藍j ng靈的男人,急忙過去一把按住︰「你可別蹦了,再蹦環兒該掉下來了!」
具象nv愣住了︰「什麼環兒?」
「節育|環......」即令彪悍如斯地具蓮nv,此時也有點不太自在︰「這些人可真敢唱啊!」
藍j ng靈在拉胖nv人的時候,有意把手按在xi ng口上,結果胖nv人邊打藍j ng靈,邊唱了起來︰「我滴哥呀,你 我的扎呀!回頭告訴咱滴爹,讓你擱這起秧子……」
這一段唱詞,大家全沒听懂,鈴蘭本著不恥下問的j ng神討教起凌滄︰「什麼是‘扎’?」
凌滄寒著臉回答道︰「東北方言,意思是r |房!」
「起秧子是啥意思?」
「就是發|情!」
「天啊……」鈴蘭一臉的黑線︰「原來二人轉就是這麼個東西,這也太俗了吧?」
「其實俗與雅不是關鍵,俗到極致就是雅,雅到極致就是俗。我曾和婷婷說過,俗與雅其實是辯證的。但二人轉這東西,不是普通的俗,而是低俗。它從誕生之初,靠的就是髒口粉詞才獲得听眾,很多葷段子都是從二人轉里流出來的!」
「你的家鄉……」鈴蘭本來想說的刻薄一些,不過話到嘴邊還是收住了︰「竟然是這個樣子……」
「東北這地方呢,土地很f i沃,能夠長出不錯的莊稼,卻長不出f i沃的文化。」長長嘆了一口氣,凌滄頗為心痛地說︰「從j ng神上來說,這里就是文化沙漠!」
「不管怎麼說,畢竟是你的家鄉,你怎麼能這麼說呢?」
「正因為是我的家鄉,所以我才要正視缺點!」頓了頓,凌滄意味深長地說︰「記得柏楊先生曾經說過一件事,他在國外長大的nv兒第一次回國,逛了一圈之後,他問nv兒對國內印象如何,答曰︰非常失望。那麼為什麼會失望呢?因為愛這個地方,所以才會感到失望!」
鈴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有道理!」
「如果,與我凌滄沒有半 錢關系,那麼我根本不在乎這個地方到底是天堂與還是地獄。」深深吸了一口氣,凌滄接著又道︰「無論對家鄉,還是祖國,我都秉持著同樣的態度。我不會去盲目的美化現實、不顧實際的給r u食者涂脂抹粉、追隨傻糞們去制造崛起的神話……如果我這樣做了,那麼不是‘愛’,而是‘害’!早晚有一天,這些行為會害了我們所站立的這片土地!」
「真希望大家都有你這樣的觀點!」
「你的這個希望是永遠不可能實現的!」默然片刻,凌滄突然流l 出一副極為強勢和自負的笑容︰「我一生所追求的,是擁有獨立之人格、自由之思想。這兩個特質可以稱為蓋世利器,能夠為人所不能為,成就大事。如果大多數人都具有這樣的特質,那麼大多數人都會成為梟雄,可梟雄之所以為‘梟’,是因為桀驁凌駕于大多數人之上!」
具象nv听到這些話,先是怔了一下,隨後以不易覺察的幅度微微點了點頭。
具獸nv則追問了一句︰「那麼你是梟雄嗎?」
凌滄沒回答,只說了一句︰「留給世人去評價吧!」
大家在這邊探討著深奧的話題,二人轉在那邊又嘮開了淺顯的黃磕︰「xi 子我生來就命苦,七八個野爹一個娘。我媽啥也不會干,就是專 n搞破鞋。野爹白天全不見,晚上全趴我媽hu ng……」
「x ng」本來是很美好的事情,可從這些人嘴里唱出來,不知怎麼讓人感覺非常惡心。具蓮nv差一點吐出來,急忙擺擺手說︰「別看了,快點走吧……」
最近幾年,二人轉給東北人丟透了臉,凌滄也不想大家剛到東北,就留下男盜nv娼的印象。可凌滄正要抬步,听到旁邊兩個人的閑聊,立即又停了下來。
一個又矮又黑的車軸漢子,有點沮喪地說︰「听說了嗎,xi 王村打算直接找到世紀綠農,和他們討個說法!」
「去什麼去啊,沒用,你沒听說嗎,西河屯那邊前些日子就要去找,結果半道上讓鎮里給截了回來!」另一個中年男人搖搖頭道︰「听說啊,這個世紀綠農來頭很大,在中央有人。不管咱們怎麼鬧,人家這一次是鐵定要把地拿到手里……」
「這麼說,得上市里和省里鬧了?」
「你鬧得出啥結果?」中年男人無奈地搖搖頭︰「天下烏鴉一般黑,鬧也白鬧!」
「真他娘的,這事兒咋就讓咱們給攤上了,說個理都找不著地方!」
「其實吧,我還听說,人家世紀綠農給的價格t ng不錯,只是錢沒落到咱們手里!」
「這麼說是被鎮里的那幫玩意兒給留下了…….」旁邊一位大娘听到談話,h 了一句說︰「我說嘛,咋鎮政|府要蓋新辦公樓了,合著錢都是這麼來的。」
這一番談話吸引了很多人,大家暫時忘記了二人轉,加入到討論當中。凌滄站在旁邊不錯耳的听著,根據各種零零散散的信息,終于拼湊出事情的大致脈絡。
當地主管土地工作的各級官員,壟斷了世紀綠農與農民的談判,使得這兩方都處于信息不對稱狀態。他們對一邊說一個數字,中間產生了巨額差價不知去向。世紀綠農搞不清楚農民為什麼反對征地,只是听說補償款被截留了。農民也不知道世紀綠農到底給了多少錢,也只是听說好像比自己實際拿到手里的錢要高很多。
這些官員之所以敢這麼做,一是知道世紀綠農來頭不xi ,地肯定是要征到手里的,所以農民們反對也沒用;二是農民們反對無 n,等到協議簽署,他們接下來只要強|遷就行了。
農民們倒也沒白鬧,加之世紀綠農方面施加了壓力,上級和監察部 n已經介入進來,所以征地工作已經暫停。凌滄估計,這些土地爺正在打點運作,等到擺平了上級和監察部 n,征地工作馬上會重新展開。
所有這些事都指向一個人,就是鎮長朱長有。他表面上沒有直接經手征地工作,然而所有與征地事宜有關的官員,似乎都是承自他的意思。
唯一讓凌滄沒搞明白的,是諸多部 n和官員之間的關系,好像哪個都管事,又好像哪個都不管事。
「走。」凌滄看了看時間,告訴眾人︰「去找這位鎮長談談。」
鈴蘭當即提出︰「你怎麼去?」
「今天是鎮長接待日。」凌滄冷冷一笑,告訴眾人︰「我來之前已經了解了,鎮長每周三都會公開接待百姓,解答百姓提出的問題,解決百姓的實際困難。」
「好,咱們這就走吧……」
「不。」凌滄打斷了鈴蘭︰「我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