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一窒息
「二十分鐘準備」
「保持高度一千米。」
「風速每秒2.5米。」
「解鎖開始。」
薛慕華每喊一句,身邊的電報員就按動一次發報鍵,或短音,或長音,或者是連續一組音符。
這是從海軍協調艦炮中學來的辦法,如果常規發報的話,一條指令往往需要敲擊很多次,而且接收者還需要經過記錄,翻譯等工序,不僅費時而且費力,所以剛組建沒多久的空軍也學海軍,把任務中的一些主要指令變成一組組音符,這樣只要編隊中任何一艘飛艇的無線電發報員听到音符,就知道要做什麼。
當然,這只能用于一些常用而且簡單的信息傳遞,復雜信息還是需要用老辦法,一個個字符敲擊出來。
作為空軍司令,薛慕華從未想過有一天能和海陸軍並肩,甚至飛機成功試飛,並且在加速研究和改進後,他這位司令員也沒覺得空軍能達到獨立成軍的地步,但皇上卻堅持要讓空軍單獨成軍,而且還提出了三年內組建五十艘飛艇,五年內投產第一批飛機的計劃。
五十艘飛艇倒是沒什麼,采購數量上去後,單價也隨之降低不少,僅相當于兩艘靖海級造價,但五十艘飛艇的效用絕對超過兩艘靖海級。
不過飛機的進展就不明確而且快捷了,但沒想到首相府居然還是很爽快答應了下來,後來他才知道,之前大舉出售飛艇技術時首相府早就賺了個盆滿缽滿,別說裝備五十艘飛艇了,就算造兩百艘也還綽綽有余。
皇上提出的空軍計劃已經過去了一年,所以這次來坤甸幫忙的,就是應運這個計劃組建的空軍第三大隊,裝備的也都是第二代飛艇。
其實這種支援任務還輪不到他一個堂堂司令員親自出馬,可誰讓這次彈倉內的東西實在是太特殊,太重要,而且還那麼危險呢所以他不放心,決定親自出馬帶隊
司令員親自出馬,自然沒人敢在松懈,于是投彈手迅速穿好密不透風的橡膠防護服,又仔細戴上了防毒面具後,才小心翼翼開門鑽入了彈藥艙。
再來之前,他們每個人就都接受過專門的培訓,還由一些化學專家專門解釋這些東西的危險性,所以此刻大家都是謹慎謹慎再謹慎,生怕出一點點問題。
彈藥艙內,一排排像油桶一樣的儲藏罐整整齊齊疊在一起,這些特制的儲藏桶上,都有一個類似刻度盤的起爆器,起爆器連接著罐子中央的炸藥。
投彈手小心翼翼將刻度盤扭了兩圈正後,才將又小心的扭動了半圈,將紅色指針對準了千米這個位置。
這是裝備部根據海軍剛研制成功的深水炸彈上的定深起爆器,又經過了上百次落地實驗後,改進而來的空軍專用起爆器。
刻度對應著高度,投彈時,只要一拉刻度盤上的螺栓,里面的發條就會自動啟動,等到儲藏罐降落到離地面二十米左右,發條正好工作完畢,帶動儲藏罐中心的起爆器點燃炸藥,炸開儲藏罐,里面的東西就會在爆炸沖擊波作用下,覆蓋大約一萬平方米大小的空間。
投彈手認真的轉動著起爆器,等到全部準備完畢後,便用力敲了敲艙門示意準備完畢,然後將一根粗麻繩扣在腰間,等待投彈時刻的到來。
編隊前方,陪伴行動的兩艘偵查飛艇內,張強和幾位研究員正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記錄著什麼,即便是一艘又一艘飛艇傳來準備完畢的信號,他都沒有抬眼,依舊在認真計算覆蓋率。
這個世界上,只有少數人知道那些特制儲藏罐的東西有多麼可怕,他恰恰就是其中一員,不僅知道,而且那些東西還都是他和伙伴們根據皇上一本筆記本研制出來的
一種基于芥子氣之上的新式毒氣。
它有個別名,叫「窒息」。
其實芥子氣在這年頭並不是什麼很稀奇的東西,早在1886年,德國科學家邁爾就首次人工合成了純淨的芥子氣。
但這次帶出來的卻與眾不同,雖然它月兌胎于芥子氣,但「窒息」已經經過了再次合成,無論是毒性還是滲透速度都高了很多,而且它最大的特性就如名字一樣,會很快作用于心肺神經系統,造成吸入者無法呼吸,最終死亡。
說起芥子氣,就不得不提他在德國留學時,在著名化學家哈伯實驗室實習時的經歷,那個時候哈伯也曾經試圖研究芥子氣,但他後來的心思更多用到了合成氨上。
張強之前也沒想到會和芥子氣打交道,他回國後也像哈伯一樣,一直在努力研究合成氨,而且還申請了專項研究資金,領導著一支多達五十幾人的合成氨研究隊伍。
受哈伯的影響,他最大夢想也是找到一種便捷且便宜的辦法合成氨,用于生產出廉價化肥,取代目前各國普遍使用的硝石和鳥糞肥田方式,造福農民提高農作物產量。
在德國時,哈伯就已經有了初步的工藝設想,等到他回國後也立刻按照這個設想繼續進行試驗,但沒想到卻卡在了催化劑和高壓合成材料商,經歷了上千次試驗後還是失敗了,最後他想到了找外援,于是就找到常林,希望能招募一些這方面的專家來一起研究。
可他沒想到,常林沒把專家帶來,卻把李大少爺給惹來了,不僅仔細了解了實驗過程和流程,還提出了可以用含鉛鎂促進劑的鐵催化劑,取代價格昂貴且數量稀少的鋨,同時使用能夠承受高壓的低碳鋼做反應管,並且在里面加入一層熟鐵防止氧化的辦法。
張強至今也不明白李默是如何知道這些辦法的,開始時他還不信,但經過大量試驗後他終于信服了。
當他將帶著成功的消息告訴李默後,已經身為皇帝的李默立即讓首相府撥款,在長春建立了第一家日產五十噸合成氨工廠,並在不久前順利投產。
完成了合成氨後,原本張強是準備繼續搞其他研究,卻沒想到這時李默居然帶著他的筆記本回來了,詢問筆記里記載的德國留學時哈伯對芥子氣的研究心得,並表示想組建一個專門的團隊研究這個。
由于芥子氣是一種糜爛性劇毒氣體,開始時張強也不太想弄這個,但最終還是接過了這個挑戰。
李大少爺還給了他一本剛回到這個世界因為害怕時間流逝而遺忘,記載下來的化學資料,其實資料很粗糙,大都源自于他前世那位國防化學工程師的老婆,主要記載的也是關于沙林毒氣的。
之所以李默會對沙林毒氣有興趣,完全是因為當初對麻教主沒有駕駛農用飛機在東京上空播撒的怨念,當然也僅限于一些拗口的化學名稱,至于加工合成流程之類的,則完全沒有。
就是這樣一本資料,外加幾十位同樣對化學狂熱的年輕人,被安排到了位于馬里亞納群島一座與世隔絕的小島的實驗室中。
經過近一年多的努力,在付出了幾位實驗員死亡的代價後,他們終于拿出了第一批合成毒氣。
這是一種高窒息性,以芥子氣為基,毒性更烈的新式合成化學毒氣。根據實驗顯示,只要稍稍吸入過量,幾分鐘內就會造成心肺衰竭,呼吸困難,伴隨著嘔吐,皮膚紅腫和急劇痙攣等癥狀,如果一個小時內不施救的話,就會徹底死亡,而外表看起了就像是被掐死窒息卷縮一團。
取名為「窒息」
不過世界上任何東西都不是萬能的,和所有毒氣相同,最大的對手依然是風和雨,所以要想獲得使用最佳效果,還是要盡量在封閉或者風小的地方使用。
高坪正是這樣一個精心選定的首次實戰測試點,前期的偵查來看,此地背風環山,面積也只有十二平方公里左右,而且這段時間陸軍的清剿和驅逐行動導致很多土著躲到了這里,人口大約在三萬左右。
三萬人,十二平方公里,八十噸「窒息」。
應該夠了
「報告,張研究員,前面就是高坪了。」張強剛計算完,隨行的士兵就已經遞來了一個望遠鏡,張強道了聲謝後,立即觀察起遠處地平線上的景象。
鏡頭里,三面環山的高坪已經被巨大的木柵欄堵住了入口,數以千計的土人戰士拿著大刀長矛擁擠在入口處,而小鎮和四周的山坡山,更是擠滿了一群群的土人,他們根據自己原來所在的部落劃分,從天上看下去一簇簇土人忙忙碌碌卻涇渭分明。
土人們,似乎對忽然出現在頭頂的小白點很好奇,指指點點說著什麼,也有一些甚至和飛艇首次入北京城那樣,誤以為是神靈降臨而頂禮膜拜。
當然,也有不友好的,只是距離實在是太高了,那些弓箭手也就比劃了兩下後便放棄了。幾分鐘後,當十艘更大的河馬級飛艇從樹梢和山巒間躍出了地平線,土人們終于色變了。
如此多,如此大的飛艇頓時引發了騷亂,大家紛紛向小鎮中心涌去,而無數只圍著樹葉,赤luo著身子的土著戰士抓起長矛和大刀對著天空用力比劃著,似乎想驅趕走這些在頭頂嗡嗡吵鬧的家伙。
沿著峽谷口,十艘河馬並列成排,努力地保持著勻速,當即將抵達木柵欄上空時,底部投彈窗幾乎同時被打開。
將自己捆綁死死地投彈手們,用力拔出了起爆器開關後,再將儲藏罐往投彈窗一滾,重達四百公斤的罐子立刻竄出飛艇的同時,起爆器內的發條帶動齒輪也飛速旋轉起來。
落地速度和時間都是事先計算和實驗過的,幾公里的高坪小鎮並不太長,以飛艇的速度通過只要一兩分鐘而已。
一個個巨大的儲藏罐在土人們驚異的眼神中被投下,很多人都仰著頭,並不知道一場災難正在等著他們。
轟。
一聲接著一聲的爆炸陡然從那些距離頭頂不到幾十米的儲藏罐中炸開,和炮彈相比,這種強度的爆炸根本不值一提,但隨著爆炸的沖擊波,儲藏在罐子里的液態毒氣卻猛然飄散而開。
一滴滴黃色的液體,在頭頂迅速氣化,形成了一片巨大的黃色霧團,由于比重比空氣重,所以毒氣迅速下沉,兜頭罩臉往下面的土人們罩去。
每隔十秒,就有一只特制儲藏罐被投下,快速墜落後化為一團黃色氣霧,一罐罐噴散的毒氣,在空中漸漸連成一片,就像是一張根本無法穿透的大網,緩緩向地面沉降而去。
幾分鐘後,當最後一個儲藏罐被從千米高空投下,整個高坪都已經籠罩在了黃色的煙霧中,由于地面風速很小,所以煙霧就像是停頓在了那里一樣,幾乎凝固。
土人們被頭頂上連續不斷的爆炸嚇壞了,尤其是每一次爆炸,都會帶起一團團巨大的黃色煙霧,更是讓他們嚇得驚慌失措四處亂跑。
但他們跑的越快,喘氣也就越急,當黃色嗆鼻的煙霧被大量吸入後,這些往外跑的人頓時感覺氣短胸悶,紛紛下意識的模向了喉嚨,似乎那里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
短短幾分鐘後,大量的白沫從這些人嘴角流出,臉色因為無法透氣被憋得鐵青鐵青,慢慢地眼楮里只剩下了大大片大片的眼白,片刻後整個眼珠都仿佛要鼓凸爆開。
然後就是無意識的嘔吐,身體皮膚也開始變紅發脹,皮下血管開始凸起,身體漸漸失去知覺倒地後更不住的抽搐,仿佛一只放入了油鍋中慢慢變紅,越跳越慢的大蝦,最後整個人都卷縮成了一團。
投彈任務的飛艇早已回航,但兩艘偵查艇依然懸浮在空中,負責後續觀察和監測工作,只不過當幾位協助的觀察手紛紛舉起望遠鏡後,他們頓時全都感覺背脊發涼,手心冒汗。
只見那些原本躲避戰火擠到高坪的土人們幾乎全都已經動彈不得,不是扶著什麼東西在嘔吐,就是口吐白沫渾身抽抽,更有甚者還用雙手掐住自己的喉嚨,連眼珠子都仿佛要被擠出來了,卻依然不願意放手
遠遠看去,整個高坪就像是一塊爬滿了正在蠕動著的蛆蟲的爛肉,令人無比惡心
老天爺
觀察手後艇員們強忍著嘔吐的沖動,看著身邊幾位舉著望遠鏡,僅僅皺了皺眉頭就又面無表情的研究員,腦海里都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自己伙伴投下去的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張強似乎沒看到戰士們越來越驚恐的臉色,仔細觀察著下面的場景,並不斷在筆記本上記錄著,從目前來看,這次實戰測試時完美的,對一個十幾平方公里的封閉小鎮來說,八十噸「窒息」,無疑太多了些。
當然,這也和今天無風的天氣和當地環境有關系,如果換做開闊地點的話,他相信戰果恐怕還不如現在的三分之一。
雖然很想立刻讓飛艇降落親自下去看看,但最終還是放棄了,畢竟這種新式毒氣的沾染性還是蠻強的,在沒有完全做好準備的情況下,貿然下去和送死沒什麼兩樣。
半個小時後,當偵查飛艇開始回航時,身後的高坪已經如被掐住喉嚨窒息了一般,再也听不到一絲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