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八回秋水亭張祺三人與黃忠父子心中掛念司馬吟,唯恐趕不上他與甘姓年輕人的約會,天不亮便早早起床,匆匆在店中用過早餐便迅速結賬上路,奔赴他與昨日三個年輕人約定的地點——秋水亭。
一行人出的南陽縣城北門,太陽不過剛剛升起。冬日初升的朝陽普照著萬物,眾人沐浴在陽光之中,頓覺渾身舒坦;只是此時年關方過,一路行來卻是見不到幾個人,頓時少了些許氣氛。
看看雲淡風輕,或許是感到車廂中過于煩悶,亦或許是心中高興,黃敘竟然棄車換乘阿鳳的馬匹,與張祺一道並轡前行,盡顯年輕人的天性。
看著張祺與黃敘縱馬揚鞭的背影,黃忠不由虎目之中淚光隱現!
想到自從昨日遇到張祺一行人之後,一貫冷漠、無聊的愛子竟然一改昔日的淡漠,不僅臉上多了久違多年的笑容,就連少年人特有的激情夜他身上逐漸恢復!看到黃敘如此模樣,怎不令作為父親的他開心不已!
想到張祺提及雒陽那位良醫時的信心,不由對雒陽之行充滿期望!想到張祺指引的名醫若是真能將敘兒的沉痾治愈,不說以敘兒的資質和才華在未來建功立業,就是單單將一個健康的兒子帶回家,不知道家中的妻子會如何高興!
此時的黃忠心中充滿希望,興奮之下不由揮手揚鞭,馬車載著鳳兒緊隨張祺二人身後,竟是與王大叔的馬匹追了個首尾相顧。
「漢升老弟似乎心情不錯,不知何事如此高興!」看出黃忠心中高興,王大叔回頭與穩坐車轅的黃忠打趣道。
「王兄見笑了,看到敘兒如此神態,忠心中實在高興,故而一時失態!」聞听王大叔問話,黃忠深有感觸的說。
「敘兒昔日心中對于自己的疾病,已經不再心存指望,若不是顧忌吾夫妻二人傷心,只恐早已自絕!然自從昨日得遇祺賢佷,不僅心情開朗了許多,並且對自己的病體痊愈隱然有了希望;忠已經多年不曾看到他如此與人親近、更不要說談笑風生!若是敘兒今後都能如今日模樣,吾就是減壽三十載,忠亦毫無怨言!」說到此,黃忠這般魁偉的漢字,竟然弦然而泣!
聞听此言,坐在車廂中的阿鳳和坐在馬上的王大叔不禁為黃忠父子深情感動不已;尤其是阿鳳,想到黃敘小小年紀便纏綿病榻多年,不禁暗自嘆息老天對他的不公!
「縱然敘兒身患惡疾,然能習得今日這般文武雙全,已算得上是天縱奇才!俗話說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他此行必能的上蒼眷顧!」看出黃敘亦是文武全才之人,王大叔亦是心中贊賞;想到他纏綿病榻十數載,竟然能習得一身文采武功,不由慨然說道。
「王兄所言不差!」想到此行南陽不禁順利完成了太守交之事,還結識了王大叔一行,為今後采購軍馬找到了賣家,最重要的是張祺提到了一位名醫,似乎治愈敘兒的病患亦非什麼難事,不由黃忠心中信心滿滿!
「不瞞王兄,忠雖然此次有心到雒陽為敘兒延醫,然心中實在並沒有什麼把握!或許是敘兒命不該絕,上天垂憐才讓吾父子得遇老丈一行!若非祺賢佷高義,吾等又怎知雒陽此行能得遇名醫,敘兒又怎會有此模樣?說來,這一切還得感謝祺賢佷!」想到今日黃敘的開心和重新升騰的希望均拜長張祺所賜,黃忠對其不禁感激莫名。
「王兄,吾觀祺賢佷似乎身負武技、言談不俗,只怕此子未來絕非池中之物,難道王兄就忍心其混跡馬販之中,庸碌一生?若是王兄不反對,忠有心待祺賢佷成年後將其引入軍中,來日亦可博得一個功名,方不負其一身文采武技!」提起張祺,黃忠可謂感激涕零!想到此子文物兼備絕非凡俗之輩,當真不願他就此屈身馬販之列,終使明珠暗投,遂將引薦他從軍之念向王大叔和盤托出。
沒想到黃忠提出這個建議,王大叔一時倒是問了個措手不及!
「這個老漢不便做主,漢升還是親自于他說吧!」不得已,王大叔只好將此事推到張祺身上;不過對于黃忠的一番好意,王大叔卻是暗暗感激!
黃忠聞听王大叔之言不由一怔,進而似乎想到什麼,臉上頓時浮現出一種古怪的笑容,隨後便不再談及此事,專心駕車緊隨張祺二人,向城外行去。
黃忠本是南陽郡人,對于此地頗是熟悉,在他的指引下,眾人約莫行了不到一刻鐘的功夫,便趕至那司馬吟口中的秋水亭。一行人紛紛下的車馬,拴好馬匹,打量此處。
看到陽光下一個破舊的亭子,孤零零的坐落在官道旁,而周圍連人影也沒有一個,眾人不由相視宛然!
沒想到,竟是來得早了!
「黃大叔,您是本地人氏,想必對這‘秋水亭’必然有所了解,不知此處為何竟然有這麼一座亭子?」看到這亭子殘破不堪,頗有一些年頭,張祺遂開口向黃忠詢問。
「此亭乃武帝年間為紀念一位烈女所建,至今已歷時三百余年!」卻是黃敘接過張祺的問話,為他講解此亭的由來。
「武帝年間,自馬邑之變後,武帝揮兵征討匈奴,荊州百姓紛紛從軍。南陽有一個年輕人,新婚不久就隨鄉人一道,加入大漢軍隊出征匈奴,熟料此後竟然沒有了音訊!
此後數年,每逢听說有遠征的戰士歸來,其娘子便會到此迎接,卻是始終不見丈夫歸來!那個娘子堅信丈夫會平安歸來,遂一邊安心侍奉家中公婆,一邊苦等遠方的丈夫!
沒想到這個娘子一等就是十八年,昔日的青絲少女等成了白發婦人,最終等回的,卻是丈夫戰死的噩耗!傷心之余,那婦人在此自絕當場,追隨丈夫英靈而去!
此事傳開,聞者無不落淚!為了紀念那個戰死的勇士,也為了表彰那位貞烈的婦人,武帝下旨在此建造此亭,賜名‘烈女亭’,以彰其事跡!
之後多年間,此處成為南陽百姓送別家人、迎接疆場歸來勇士的聖地!想到他們望穿秋水,苦侯親人還鄉,本郡太守經荊州刺史稟告聖上同意,更名為‘秋水亭’!
多少年來,此亭不知見證了多少婦人的眼淚!」黃敘幽幽一嘆,結束了講述。
張祺、阿鳳和王大叔初次听聞此亭由來,不由為那位不幸女子深感敬佩!阿鳳到底是女兒心性,聞听之後,竟忍不住為那女子掬一把同情之淚!
不過轉而想到張台所述馬邑之謀的真相,想及賈詡所言,由于武帝為了個人尊嚴和野心,悍然發動的匈漢戰爭不知造成多少悲劇,張祺不由想起王越遺言!
「大漢天朝對于邊荒數族累年征戰,盡管*迫眾族臣服,然刀兵之下生靈涂炭,各族之間仇視日深;如我朝不能改變對各族之策,仍以刀槍相加,長此以往,恐大漢危矣!」不由自主的,張祺緩緩說出這段話。此言一出,黃忠父子聞言俱是一愣,隨即臉上浮現一絲驚訝。
「祺賢弟言下之意,可是對于武帝征伐異族另有異議?」到底是少年心性,黃敘忍不住開口問道。
作為後世之人,張祺自是知道唯有各族百姓安居樂業,才是消弭各民族之間戰亂的根源!
「如欲各族臣服,陳兵邊荒、刀兵相向和武力征服實為下策;即使分化挑撥,使其自亂勢弱,無力犯我天朝之中策,已是避免戰亂、造福蒼生;若是納各族與大漢一體,並存共榮,方是上上之策!如此一來,各族與大漢之間和睦相處,互通貿易,則異族長此以往必然物阜民豐,就可以長久彌消兵禍;大漢亦可以得到各族的奇特物產和敬重,從而避免刀兵之禍!
一旦天下太平,哪里還會有這如此多的怨婦和相思之淚!」結合王越遺言,張祺輕輕一笑,說出自己的看法。
眾人聞言,不由一臉嚴肅,深思他話中之理。一時之間,除了馬匹的呼吸、響鼻和踢踏地面之聲,竟然一片沉寂!
「天下太平,當不致有如此眾多的怨婦和相思之淚!小兄弟果然見識不凡!」驀地,眾人突然听到有人說話!
抬頭望去,卻是司馬吟笑吟吟的看著眾人,兀自搖頭晃腦,品味張祺的最後一句話。
以黃忠武技之高,張祺听覺之靈敏,竟是不知他何時來此,並給他欺盡眾人身邊,听到了張祺適才的一番話!何況他沒有馬匹代步,竟然與眾人前後腳到達;兼之只身前來,獨對昨日三位神秘人,這個司馬吟,果然高手!頓時,黃忠父子、王大叔和張祺立即意識到了司馬吟的不凡!
「沒想到吾等竟是有緣,昨日偶遇,今日又相見,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見到張祺等人個個面帶訝異注視自己,司馬吟灑月兌一笑道。
這輕聲一笑、淡淡一言,竟然說不出的瀟灑出塵,與昨日的江湖藝人判然兩人,此時的司馬吟,隱然一派名士風流!
「司馬吟,汝倒是好膽略,竟然在此埋伏的有人手!」張祺正欲答話,耳邊卻傳來一陣馬蹄之聲,隨之就听到一人厲聲說出這句話。
眾人聞聲抬頭望去,卻是昨日客棧中邀約司馬吟的三人縱馬而至,說話的是三人中那個猶如猴精轉世的瘦削年輕人。不過,雖然看到張祺等昨日與司馬吟一道飲酒之人盡皆在此,那笑面漢子只是曬然一笑,似乎並不把幾人放在心上……
「司馬兄來得好早!吾兄弟來遲,尚請海涵!」甘性笑面漢子當先甩鐙離鞍,含笑上前沖司馬吟一抱拳道,神態之間說不出的灑月兌、隨和。只是他身後二人卻不似他這般好說話,二人下馬將馬匹拴好,立即刀槍並舉*上前來。
見此情景,張祺等人只是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在下與彼等亦是偶遇,甘少俠此番倒是弄錯了!」司馬吟似乎不願將張祺等人摻雜其中,遂出口說明。「若是諸位不願彼等在此,在下勸說他們離去即可!或者,吾等亦可移至他處,好好敘談一番!」
「無妨!只要司馬兄在此,任他千軍萬馬吾等也是不懼!不知司馬兄對當日之事,是否給吾兄弟一個交代?」笑面甘姓年輕人嘿嘿一笑,也不避眾人,表明尋仇之意。
「那不知甘少俠意欲如何?」見張祺等人一臉堅定之色,知道勸不走眾人,司馬吟也不再廢話,淡然一笑道。
「好,司馬兄爽快!如此在下也不嗦,只要汝勝得過在下手中這口刀,汝與吾等之間恩怨從此兩清!」那甘性年輕人倒是個人物,並不以多欺少,而是按照游俠的規矩,提出一個決戰之法。
「當然,如果他人待汝出頭、或者吾等雙方系數登場一戰定勝負,仍是那句話,我等之間恩怨從此兩清!」見張祺等人俱是一臉關切之色,那年輕人饒有興趣的打量了眾人一遍,緩緩說出這句話。
如此一來,盡管張祺不知道這三人是何來頭,也不知雙方有何嫌隙,倒是對這甘性笑面漢子的磊落行徑多了一絲欣賞!
「此事本是吾與侯兄弟之間的私事,豈可假手收外人?不過…」司馬吟本已答應三人應戰,然而回頭不經意間看到張祺馬背攜帶的長刀,眼神之中驚訝之色一閃而逝,當即駐足不前,似有所思!
「若是有這位小兄弟待吾出戰,不知甘少俠可否有興趣與在下賭上一賭?」此時聞听那年輕人之言,不由臉上浮現一個古怪的笑容。隨即轉身行至張祺面前,指著他向那年輕人說道。
不明白司馬吟何意,看他挑張祺這樣一個年不弱冠的少年與自己對陣,甘性漢子以為司馬吟不屑與自己交手,才想出這等方法羞辱自己,聞言之下不由臉上變色!就連他身後二人,亦是滿面怒容!
「不知司馬兄此乃何意?」不過再看司馬吟絲毫沒有輕慢之色,想到他平素為人遂按捺住心中的怒意,臉上笑容更盛。
「在下之意乃是以此戰的結果做場豪賭!」司馬吟仍是淡然一笑,輕聲說道。
「若是這位小兄弟輸了,在下任憑甘少俠處置,絕無怨言;若是這位小兄弟僥幸贏了甘少俠…」說至此處,司馬吟有些玩味的看看張祺,再回頭面向甘姓年輕人,卻是話至一半住口不言。
「若是他贏了又如何?」聞听司馬吟提出的賭約說至一半,再無下文,甘姓年輕人忍不住問道。而他身後的兩個人亦是一臉不耐,似乎不滿意司馬吟的嗦。
見他指名要張祺接受對方的挑戰,並且是以其性命作為賭注,不由眾人心中對司馬吟的古怪行徑感到納悶!此刻見他話至一半,亦是想不出他後面會說出什麼。想不明白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眾人只有耐心的等他說出答案。
一時間,場中諸人都把眼光投向司馬吟,靜待其說出之後的賭約——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