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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楓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自己來到省城還不到兩天時間,縣里就又出了事情。##.必去##
出事的是縣氮肥廠的一名車間主任,傍晚的時候,被人闖進家里用殺豬刀給戳死了,妻子和女兒也都身負重傷,此時正在縣醫院進行搶救,凶手壓根兒就沒跑,殺完人直接蹲在廠辦公室門口,等公安來後束手就擒。
起因很簡單,氮肥廠已經停產半年了,工人們沒有拿到一分錢的薪水,有的雙職工家都已經斷頓兒了,不能說妻離子散餓死人,總之是沒法過年了。
殺人凶手就是該車間的職工,因為半年沒有領工資,孩子沒錢交學費,已經被學校趕回家一個學期了,臨近年關,家里早就揭不開鍋,妻子也舍下臉跑到歌舞廳去當坐台小姐,好死不死的就被這個車間主任給嫖了,隨後被大肆宣揚,老婆一氣之下上吊了。
後面的經過不用李觀魚說,張楓也能猜個大概,听完之後只覺得胸中一股悶氣,胸膛一鼓一鼓的異常憋悶︰「縣里不是下撥了一部分資金,用于生產自救嗎?」
張楓的常委分工中就有工業,氮肥廠的事情恰好能跟他扯上關系,這時候的權責劃分極為繁雜,管事兒的人多,拿事兒的人少,縣委縣**機構臃腫,職權重疊的多不勝數,管的人多了也就變成了沒人管,有好處了人人都能伸手,有問題了相互推諉。
比如工業這一塊兒,縣委常委分工當中歸張楓分管,實際上這一塊卻是**那邊的職責,那邊還有一個分管工業的副縣長,副縣長直接向縣長負責了,縣委這邊也能插上手,副縣長之下還有對應的局辦,不管是**這邊還是縣委那邊,都可以繞過對方將手伸下去。
如今出了問題,該追究責任的時候,就要看各自的背景和手段了,至于論是非,暫且先放到一邊。張楓雖然也分管工業這一塊兒,但他自身的事情本來就極多,又攬上了高速路的差使,所以根本沒工夫去多管閑事兒,但與工業相關的文件資料,他那里照樣會有一份。
因此,有些事情他雖然沒有過問,卻是心里有數,氮肥廠情況比較特殊,張楓擔任公安局長的時候,從氮肥廠里面破獲了全國最大的毒品案,從那之後,氮肥廠這兒就從縣企的香餑餑變成了毒藥,幾乎人人都繞著走,原來的領導班子也差不多被全部換了一茬。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市場上氮肥供不應求,縣氮肥廠卻是連年虧損,窟窿越生產越大,出了毒品案之後,廠里的主要領導幾乎都換了新面孔,原來的窟窿也就浮出水面,審查結果讓所有的人瞠目結舌,偌大的縣氮肥廠卻成了某些人的提款機。
案子太大,丑聞涉及到的也都不是普通人,所以當時擔任縣委**的趙廣寧就捂了蓋子,將前面的窟窿一水吹了,負債壓在了縣**的肩膀上,當時的縣長譚靖涵還沒有站穩腳跟,根本不是縣委**趙廣寧的對手,被人壓得死死的,氮肥廠的事情也掰不過人家。**.**
忙于政治斗爭的縣領導早把氮肥廠的事情給扔到腦後了,後來因為職工鬧事,譚靖涵便由**作保,從銀行貸款兩千萬,又從縣財政里面擠出五百萬,用于氮肥廠的生產自救,一方面采購原材料,另一方面則是用作技術升級,對舊的生產線進行更新換代。
張楓問的就是這個,當時縣里可是三令五申,絕對不允許把這筆用于自救的錢挪作他用,或者私下給分了,譚靖涵也知道下面那些人膽子極肥,錢到他們手中,說不準連夜就給分了。
李觀魚很謹慎的說了一句︰「那些錢就換了一堆廢鐵堆在氮肥廠,原有的生產線卻被那些人拿去賣廢鐵了,所以,縣里投了兩千五百萬進去,反而把氮肥廠淘空了,現在只剩下個空殼了,不過廠領導有不少都坐上了小車啦。」
張楓心里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沉吟了片刻才道︰「陳健呢?」
陳健就是縣**那邊分管工業的副縣長,那筆自救款也是由他負責的,出現今天這種情況,陳健自然要負責任,張楓也就是靈機一動,下意識的問了一句,讓他想不到的是,李觀魚給他的答案是,陳健到上海出差去了,已經走了半個月。
張楓琢磨了一下才道︰「縣里有什麼安排?」
李觀魚道︰「徐**在市里開會,譚縣長去了氮肥廠,因為廠里的職工聚集了很多,怕出亂子,城關所和縣局的人都出動了,事態的進一步發展,我會隨時向您匯報的。」
張楓「嗯」了一聲之後就掛了電話,隨即便皺著眉沉思起來,這件事勢必會成為一個導火索,把以前的舊蓋子給掀起來,譚靖涵這麼急跑到氮肥廠,恐怕未嘗沒有擔心的因素,當初趙廣寧捂蓋子,她那時候已經是縣長了,現在若是掀開蓋子追究責任,她照樣跑不了。
不過張楓現在首先考慮的是這件事對自己可能造成的影響,雖然這段時間因為高速路的事情他一直呆在省城,工業上的事情也基本上未曾插手過問,但工業畢竟是他分管的工作之一,放到縣常委會上,除了**那邊負全責的縣長,追究責任的話,他就是現成的替罪羊。
張楓不禁苦笑起來,揉了揉眉心,他忽然發覺,縣委的分工,似乎並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若是以為自己分管著某個範圍就以為掌了實權,那就大錯特錯了,真正擁有了實權,不是自己分管的工作也能名正言順的插手干擾,沒有真正的實力,自己兜里的東西也護不住。
陳慧珊見張楓接了個電話之後就愁眉苦臉的坐在那兒沉思,臉色陰晴不定的,便湊過來問道︰「怎麼了,遇到麻煩事兒了?」
張楓舒了口氣,道︰「麻煩倒不至于,就是有些憋悶,覺得自己挺沒用的。」
陳慧珊聞言有些好奇起來︰「怎麼會得出這樣的結論?嗯,有什麼事兒覺得憋悶不妨說出來听听,心情自然會輕松起來的,就像我一樣,對了,把你煩心的事情講講,說不準我也能給你出個好主意呢,說說?」
張楓對于事情的詳細經過並不是很清楚,但大致輪廓還能說個差不多,兩人坐在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起來,听著張楓的述說以及他對此事兒的分析,陳慧珊卻是至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個字,就是靜靜的當個听眾,還別說,這麼邊講邊分析,還真讓他抓住了不少靈感。WWw.YZUU&&最新章節百度搜索︰&&
陳慧珊顯然對這些事情並不怎麼感興趣,但卻能很認真的听下來,卻也不容易,而且還能分析出一點眉目,可見她的智商還不是一般的高︰「按照你的分析,用于生產自救的那筆錢,已經被人給黑了?而且應該跟副縣長陳健有關?」
張楓「嗯」了一聲,道︰「我是這麼猜測的,不過,氮肥廠的領導肯定也不會空過,否則的話,早就分文沒有的氮肥廠,哪來的錢買小車?另外,那個職工能去戳死車間主任,恐怕也不僅僅是他妻子所受的侮辱,或許還有其他方面的因素。」
陳慧珊搖搖頭︰「那個副縣長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自己把兩千萬給貪了,這里面,怕是還有你不知道的內情,兩千萬吶,應該算是天文數字的巨款了,周安縣一年的財政收入能有多少?這人的手還不是普通的黑呢。」
張楓皺著眉頭沉吟了片刻才道︰「周安縣還是國家級的貧困縣,一年的財政收入還不到一個億,兩千萬,已經是五分之一強的財政收入了,這筆錢是**擔保從銀行貸出來的,之所以有這麼大的信心,還在于氮肥的產銷兩旺,只要能生產出東西,根本就不愁銷售。」
陳慧珊點點頭,道︰「我听說,農村種地沒有化肥,種子都種不到地里去,很多人到處找高價化肥,而平價化肥還需要憑票供應,是不是?」
張楓道︰「不錯,你了解的倒是挺詳細啊,這些東西除非農村人,一般很難了解到的,你從**回來應該沒多久才對,從哪兒听說的?」
陳慧珊抿嘴一笑,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轉而道︰「實際上,這已經形成一個非常龐大的利益鏈了,你仔細想想,化肥那麼緊缺,你可曾見到真正因為買不到化肥就把地種了的?」
張楓想了想才道︰「沒有不管化肥多麼難買,但最後一般都能買到,只是想要及時種地的話,就得掏高價錢,最後雖然可以按平價買到化肥,但多半都會誤了農時,或者需要更高的價錢來翻地,反而更加得不償失。」
陳慧珊便道︰「你可知道為何會出現這樣的情形?」
張楓臉色就有些難看,傻子也猜得出是啥情況了,只是平時身在官場根本沒這麼想罷了。
陳慧珊道︰「其實這次對你來說,未嘗不是一個機會,不但可以避免成為別人的替罪羊,而且還能撈到一筆政績,最重要的是,對你的聲譽有很大的幫助,本來呢,以你的年齡和資歷,做到縣委副**很勉強,更多的是陰差陽錯,並不能讓大多數人心服口服。」
張楓踏入仕途之後的經歷,兩人閑聊的時候沒少提起過,張楓也有意識的將自己的過往經歷說給了陳慧珊听,在他心里,其實一直都存有一種與陳慧珊重續前緣的沖動,夢境中的人生,讓他留戀的東西,現實世界中能找到的並不多,遇到陳慧珊,實在是讓他驚喜莫名。
輕輕的點了點頭,張楓看著陳慧珊道︰「接著說。」
陳慧珊抿嘴笑了笑,立體感極強的五官登時鮮活起來,仿佛每一部分都愈外的生動︰「工業也是你的分工之一,完全可以插上手,從目前的分析來看,這宗案子很可能會影響到省市里面,甚至會牽動一些大人物的神經,接手這件案子,雖然風險極大,但回報肯定也不小。」
張楓聞言笑了起來,他目前的處境非常詭異,身份職位不過是個縣委副**,但身後的人脈關系卻可以伸到北原省的最高層,盡管在市里似乎沒有什麼背景,但卻絲毫不必擔心市里會有誰看他不順眼,正像陳慧珊分析的那樣,自己好像是插手這件案子的最佳人選。
陳慧珊道︰「所以呢,我建議你現在還是連夜回周安縣最好,若能抓住關鍵,可就是一件天大的功勞啊,到時候再也不會有人覺得你當上縣委副**依靠的是狗屎運了。」
張楓笑了笑,不過隨即想起于梅的吩咐,忍不住苦下臉來,這個機會,他可是無論如何都不想失去的,能讓于梅鄭重其事跟他打招呼的,又豈會是普通的關系,所以,他的心思忍不住又有些猶豫起來,究竟是連夜趕回周安縣,還是繼續在藥廠等于梅的消息?張楓為難了。
陳慧珊卻不知道張楓此時的心思,見狀不禁有些奇怪,道︰「這有什麼好猶豫的?」
張楓遲疑道︰「我這幾天在省城還有點事兒。」
陳慧珊「哧」的一笑︰「從周安縣到省城才多遠?你有專車,一個來小時的車程罷了。」
張楓琢磨了片刻,道︰「行,就回去一趟看看。」
陳慧珊笑了起來︰「這就對了嘛,當斷就斷,在官場上,有時候最忌諱猶豫遲疑了。」
張楓嘆了口氣,道︰「沒想到你對官場中事兒也是如此的熟悉,有的機會確實是稍縱即逝,等錯過去了,卻也再不可能回來。」他不禁想起當初剛剛夢醒的時候,若是足夠果斷的話,根本不會有後來的許多波折,但也不會有他的今天了。
轉而張楓又想起陳慧珊昨晚說過的身世,心里不禁微微一動︰「莫非陳慧珊也是出身官宦大家庭?否則的話,就不好解釋她的家庭經歷了,更不會在她四歲的時候就能隨母親去海外,想必不是普通人家了,以陳慧珊的年齡推斷,那個年代出國,普通人是很難的一件事。
張楓並沒有探詢心里的猜測,他看得出來,陳慧珊並非對他有意隱瞞,若是自己有意探听,說不準她反而不跟自己說這些東西了,還是順其自然。張楓拿起電話給周勇打了個傳呼,然後又給藥廠門口的值班室打了電話。
同一時間,新陽市機場,從上海方向飛來的航班晚了半個多小時抵達,周安縣的副縣長陳健走下舷梯,抬頭望了望天色,神色有些沉重的走向出口,他是接到縣里的電話之後連夜趕回來的,別人或許不清楚此事的利害,他卻不能掉以輕心。
遠遠的看到那輛黑色的豐田佳美,陳健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剛到車子旁邊,車門便從里面打開,一個穿著黑色真皮外套的青年男子坐在後排,戴著大墨鏡,無法看清面容,只是隔著鏡片淡淡的看了陳健一眼,道︰「上車」
陳健步子微微頓了一下,把手里的行李塞進後備箱,然後低頭鑽進車子後排,隨手關上車門,豐田佳美無聲無息的劃過一道弧線,駛上機場路,直奔新陽市。
車子里,戴著大墨鏡的年輕男子很隨意的問道︰「此行收獲如何?」
陳健微微哈著身子,盡管是在車里,卻依然做出一副躬身哈腰的姿態︰「一切順利,比預計的情況還要好一些,不過,資金還是有些緊張。」
墨鏡男子「唔」了一聲,道︰「收到的東西呢?」
陳建道︰「按照您的吩咐,都已經交給盧小姐了,行李箱里面的一千份是最後才拿到的。」
墨鏡男子道︰「好,到時候少不了你的好處」
陳建道︰「不敢,這些都是應該效勞的,李少,氮肥廠的事情?」
墨鏡男子不易察覺的冷哼了一聲,頓了頓才道︰「放心,翻不了天的。」
陳健嘴里應著,臉上卻是難以掩飾的愁容,心里盤算著,如何才能把此事兒給玩轉了,別把自己給搭進去,從頭至尾,他可是還沒撈到半分錢的好處呢。
仿佛猜到陳健的心思似的,墨鏡男子道︰「怕個鳥天塌下來有大個子頂著,把你的嘴巴管嚴了就是,別的事情甭瞎操心」
陳健苦笑了一下,道︰「李少放心,陳健別的不敢說,這點兒擔當還是有的。」
豐田佳美進入市區之後停了下來,把陳健放下車,然後便一溜煙混入滾滾車流之中。
陳健手里只剩下文件包,站在路邊,望著豐田佳美已經徹底消失在夜色中看不見了,這才伸手攔住一輛出租車,鑽進去後道︰「去周安縣城。」
出租車剛剛離開,一輛黑色的桑坦納便從街角拐了出來,車窗玻璃正緩緩的合上,坐在後排的張楓有些不確定的道︰「剛才那個人,是陳健副縣長?」
周勇「嗯」了一聲,道︰「那輛豐田佳美是市**的牌子。」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