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對評級巨頭說「不」
「美國被降級了」;「美國永遠不會失去頂級信用級別的神話破滅了」;「中國的信用等級首次高于美國」;「世界上第一個非西方國家評級機構首次向全球發布的國家信用風評級機構險信息」……
2010年7月11日,包括中國和美國在內的全球50個典型國家的主權信用等級被重新改寫;而改寫者不是一向獨霸國際信用評級市場的美國三大評級機構穆迪、標普和惠譽,而是來自中國的一家名不見經傳的民營企業——大公國際資信評估有限公司(下稱「大公國際」)。
這一天,大公國際在北京高調發布了2010年國家信用風險報告和首批50個典型國家的信用等級。這份象征著向三大國際巨頭「挑戰」的報告一經亮相,便引發了國際信用評級界的關注和熱議。它的出現,對國際信用評級界而言無異于一場地震。
「外界的各種反應,我們早有預料;我們也知道這個報告一旦公布就一定會引發國際性爭論,但我們別無選擇。」大公國際董事長關建中對外界的反應冷靜淡定,他在接受《中國經濟周刊》采訪時坦言︰「誰會想到一個中國的評級機構能夠發布全球的國家信用風險信息?!但我們不怕質疑,至于西方發達國家認不認可,我們不管,但這個事總得有人來做。」
「中國版」國家信用評級問世
大公國際和關建中的這次「出手」,其速度之快和發力之猛,著實令一些國家和機構措手不及,而且也超出了記者的意料。因為就在6月27日,即大公國際的信用等級報告發布前十多天,在信用評級業的一個重要活動中,關建中曾告訴記者「大公國際將在近期向全球發布國家信用風險信息」。而對于記者「會給美國評什麼級別」的好奇提問,關建中當時神秘回答「現在還不能說,到時候你看吧,可以預料將會引起很大的反響。」
中國信用評級首次高于美國
2010年7月11日,注定會成為國際信用評級業一個里程碑式的日子;而同時被載入國際信用評級業史冊的,還有這家中國民營企業——大公國際。因為在此之前,國家主權信用的評級權一直被西方機構、特別是美國的三大信用評級機構所壟斷,包括中國在內的非西方國家的評級機構或公司一直未能介入,而中國等國家也只能被動接受由西方評級巨頭給出的信用等級。
中國獨立評級機構大公國際的一份報告將這一歷史改寫甚至顛覆。
7月11日,大公國際在北京高調發布了《2010年國家信用風險報告》和首批50個典型國家的信用等級。也許對于外行人而言,這一評級結果的簡單化、通俗化的解讀就是「中國主權國家信用等級首次高于美國」;但對于業內人士來說,這一報告的內容顯然要復雜得多,其標志意義更是歷史性的。
大公國際國家風險部總經理林文杰對報告介紹說,這50個國家分布于全球各洲︰歐洲20國、亞洲17國、北美2國、南美6國、非洲3國和大洋洲2國;這50個國家的國內生產總值合計佔到世界經濟總量的90%。
他認為,從整體信用水平看,本幣投資級以上級別(BBB-及以上)的國家佔72%,投機級(BB+及以下)國家佔28%;外幣投資級以上級別國家佔74%,投機級佔26%。從本外幣級別一致性看,本外幣信用級別相同的國家有38個;本幣級別低于外幣級別的國家有3個;本幣級別高于外幣級別的國家有9個,基本反映了世界主要區域信用風險的典型特征,以及國家信用風險在世界範圍的布局及變化情況。
透過報告中的這些枯燥又專業的術語和數字,業內人士發現了大公國際報告中的本質性亮點——大公國際給予包括中國在內的9個新興市場國家的評級,明顯高于美國三大評級機構穆迪、標準普爾和惠譽的評級結果,但對歐美18個國家的評級則一致低于後三者。50個國家中存在明顯級別差異的國家佔到了總數的54%。
另外,大公國際的這份報告中,對美國、英國、法國、西班牙、希臘、冰島等18個國家的評級,均低于三大國際評級機構的信用等級。因為「這些國家的財政風險已經成為該國國內最大的系統性風險來源,也是世界範圍內有可能引起經濟二次探底的主要風險源。」報告解釋說。
與此相反,對中國、俄羅斯、巴西、印度等9個國家的信用評級,大公國際給予了高于三大國際評級巨頭所給出的評級。理由是「這些國家經濟的增長潛力長期穩定,財政穩健性、抗擊外部沖擊的能力也日益增強。」
大公國際的評級結果為何與三大巨頭有如此大差異?
「產生上述差別的具體原因在評級理念和方法上,根本原因則在于它反映了大公國際不以意識形態劃界,平等維護國家信用關系各方利益的根本立場。」大公國際董事長關建中回應說。
他認為,在信用全球化背景下,現行國際評級體系已難以承擔起向世界提供債務國信用風險信息的公共責任。而爆發全球金融危機和希臘危機的本質原因,就是現行國際評級體系不能正確揭示債務國的償還能力,向世界提供了錯誤的信用評級信息。
「大公這次依據自己創建的新型國家信用評級標準發布50個國家信用等級,這標志著一支新興評級力量開始登上國際信用評級舞台,為改革不合理的國際評級體系開創了一個嶄新的局面。」
那麼,大公國際的國家信用評級標準是什麼?關建中說,這個標準的核心要素是「國家管理能力、經濟實力、金融實力、財政實力和外匯實力」。
而國際三大評級機構的標準則是政治、經濟、財政、貨幣政策及外匯資產。對于國際評級機構將「政治」因素放在首位的作法,關建中未予置評。
關建中強調,大公國家信用評級標準體現的核心思想是︰支撐國家舉債能力和償還債務來源的根本是該國的財富創造能力。大公依據債權債務關系形成的一般原理,考察相關要素的內在聯系,結合各國具體情況,經過復雜的分析過程,最終評估出每個國家的信用等級。
至于此次降低美國信用評級,關建中說是因為美國從賬面看已資不抵債,處在破產狀態,只能靠美元貶值,對外輸出美元債務生存,「這是對全世界債權人的侵略」。
國家外管局原副局長魏本華表示︰「從大公國際的國家信用級別與美國三大評級機構的評級結果的比較分析來看,明顯地反映出在不同評級理念指導下對具體國家償債能力在判斷上的差異。」
關建中回應︰這不是自娛自樂
中國國家主席在不久前的多倫多第四次G20峰會上特別強調︰「要制定客觀、公正、合理、統一的主權信用評級方法和標準,使有關評級結果準確反映一國經濟狀況和信用級別。」
因此,有分析人士認為,大公國際按照自己獨創的、不同于現行國際信用評級體系標準而發布的國家信用風險報告和50國信用等級,預示著中國為參與制定國際評級新規則而邁出的關鍵一步,是中國爭奪國際評級話語權的重要信號。
外媒更是第一時間對大公國際的此舉給予了關注和報道,除了意料中的一些質疑外,大多外媒還是對此「叫好」。
例如,美國廣播公司的文章分析說︰中國這一評級報告發出正是西方信用評級機構飽受非議之時,中國這一信用評級報告的發表是向西方信用評級機構的一個挑戰,也是中國增加其在全球市場上影響力的表現。
法國「財經」網認為,主權債務信用評級是一個相對封閉的世界,穆迪、惠譽、標準普爾,這些基本上就是耳熟能詳名字的全部,一個中國信用評級的出台,更多是具有一種象征意義,即這個封閉世界需要一種不同的聲音。
澳大利亞新聞網站「商業觀察家」指出,大公國際進軍主權信用評級,不僅折射出中國對西方評級機構的不滿,而且反映了中國致力于培養獨立判斷主權債務質量的能力。
美聯社的報道稱,有專業人士提醒說,盡管中國和印度這兩個亞洲巨頭經濟增長強勁,但西方評級公司給他們的評級卻低于債務問題纏身的西班牙,發展中國家的經濟表現往往得不到充分的肯定,評級基本上是落後的。文章認為,大公國際對新興經濟體的評級更高,符合市場對中國、印度等國家的情緒。
相比于國際媒體的熱議,國內的反應卻稍嫌冷淡。國內媒體報道只是對報告內容進行了簡單公布,只有少數學者和專家給予了關注和分析,甚至還有知名學者潑冷水,「大公國際的舉動沒有太大的意義,有些自娛自樂的成分。」
「自娛自樂?這種看法可笑、無知。」關建中在接受《中國經濟周刊》采訪時回應說,有這種想法的人一定是對評級行業一無所知的人,一定是對本次金融危機發生的根本原因不了解的人,「這是一種不負責任的態度。」
大公國際報告發布後,三大國際評級巨頭會有何反應,也是外界關注的焦點話題之一。「直到現在我們還沒有看到或听到他們的任何表示,也許他們是無言以對。」7月15日,關建中對記者介紹說。
控制與封殺︰
美國對中國評級機構的「兩手」
一夜間,大公國際成了西方巨頭獨霸的國際信用評級市場的「入侵者」,成為人人皆知的「挑戰者」。但在國內,即使是與信用評級業有密切合作的投行界,大公國際也是一個陌生的名字。究其原因,還是國際巨頭對中國信用評級市場的壟斷。
「美國正在大規模收購中國的信用評級機構,目前已經控制了中國信用評級市場2/3的份額,嚴重威脅我國的金融安全。」6月27日,即在大公國際發布報告的十幾天前,在由新華社等機構主辦的「中國信用評級高峰論壇」上,中央財經領導小組辦公室巡視員、《信用評級與國家金融安全》課題組組長吳紅警告說,目前中國亟待建立獨立自主的信用評級體系,掌握資本市場的話語權。
論壇上發布的《信用評級與國家金融安全》報告顯示,中國國內共有5家權威信用評級機構,分別為中誠信國際、聯合資信、大公國際、上海遠東資信、上海新世紀評級。其中,穆迪于2006年收購中誠信49%的股權並接管經營權,並約定7年之後持股51%;同年,美國控制的香港新華財經收購上海遠東62%的股權;2007年,惠譽收購聯合資信49%的股權;目前,美國標準普爾與上海新世紀已經簽署了戰略合作協議,正在洽談收購事宜。
也就是說,目前,中國唯一獨立的權威評級機構就剩大公國際了。據說美國穆迪曾出高價購買大公國際控股權,遭到拒絕。
「我對這個事情很憂慮。」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常務副理事長鄭新立在論壇上公開表示。
「國際評級機構在中國境內的所作所為已經直接涉及到我們國家的利益、甚至威脅到國家的經濟安全。」《信用評級與國家金融安全》課題組副組長江涌告訴《中國經濟周刊》。
但在國際巨頭不斷入侵、壟斷和控制中國國內信用評級市場的同時,中國本土信用評級機構進入美國市場的希望卻幾乎為零。例如,今年4月4日,大公國際歷時近2年的赴美申請,就被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下稱「SEC」)以「無厘頭」的方式予以回絕。
關建中介紹說,2008年7月,大公國際啟動了美國「國家認可的統計評級機構」申辦工作。據了解,美國擁有全球最大的資本市場,獲得美國「國家認可的統計評級機構」資質即被公認為國際性的評級機構。截至目前,全球近200家評級機構中只有10家在美獲得資質,其中7家美國本土公司、2家日本公司、1家加拿大公司;但後3家外國機構進入美國後從未開展業務。
據了解,大公國際用了1年零8個月的時間完成了從公司管理體制、制度體系、技術體系等各方面適合不同監管制度的國際化改造,形成了包含由一個正本和13個附件組成的申報報告(英文版),並于2009年12月正式提交美國證交會。
「當時正值美國對金融危機中嚴重失職的證交會和評級機構改革之際,大公國際的申請工作經歷了美國《信用評級機構改革法案》修改過程中極為嚴苛的審查。」關建中說,「但大公國際完整、嚴謹的評級技術,運營和風險控制的體系,始終讓審查無懈可擊。」
但最終結果卻是,SEC在先後兩次「延期批準」之後,于今年4月14日做出決定,將大公國際的申請列入拒絕程序。
美國拒絕大公國際的理由有兩點︰一是「大公總部設在中國北京,在美國未設有任何機構,未對任何美國公司進行評級,也未有任何美國公民訂閱其評級」。二是「(美)證交會至今仍無法確定在當地適用于大公的法律框架內,大公是否能遵守交易法」。
「大公國際的申請文件是完全依照美國法律完成的,美拒絕大公國際的理由荒唐無理。」關建中表示,「你不批準大公國際進入美國,大公國際怎麼能在美國設機構和開展業務?沒有業務,你又怎麼能判斷大公國際是否能遵守你的交易規章?」
2010年2月,SEC曾致函中國證監會,提出對大公國際進行「跨境監管」的要求,也就是說SEC要求依據美國的法律對中國境內的機構進行現場執法檢查;並表示如不允許,將會推遲甚至中斷對大公國際申請的審批。
跨境監管涉及國家的監管主權,中國證監會拒絕了美國的無理要求,同時表達了兩點聲明︰一是支持大公國際申請美國信用評級資質,監管問題不應該是大公國際申請的阻礙;二是采用監管互助形式完全能夠解決美國提出的監管問題,包括允許經中國監管機構同意的評級材料亦可報備SEC。
「美國應該很清楚評級話語權對于保護國家核心利益的重要性,知道中國不會在監管主權上做出讓步,才以此為由拒絕大公國際的合法申請。這是在法律條文之外的無理要求。」江涌分析說,「美國這麼做的目的,是要阻止中國的評級機構躋身國際評級市場。」
更令關建中郁悶的是,大公國際被美國拒絕後,國內監管部門竟然沒有任何表示和行動,「到現在為止,有關監管部門都沒有任何表態,我們作為企業也沒有任何辦法。」至于為何沒有表態,關建中說他也百思不得其解。
美國一方面大規模收購中國本土的評級機構和大舉進軍中國國內信用評級市場,另一方面卻將中國的評級機構拒之門外,「就是想遏制中國獲取國際資本市場話語權。」江涌對《中國經濟周刊》分析說,中國的企業近年來紛紛到海外融資,但往往被國際評級機構嚴重低估而增加了融資成本,有些企業還因此受到重創。
「在這樣一個背景下,如果中國的評級機構能在海外給本國的企業進行公正的評級,就成為中國企業走出去的一個關建環節。」關建中解釋說。
對于大公國際赴美遭拒,有業內人士「支招」說,中國正好可借此契機抑制國際評級巨頭在中國過度擴張。「既然美國不讓中國的評級機構進入,我們為什麼不對美國公司在中國的業務進行限制?」此人士稱,要知道,美國三大評級巨頭在中國的評級業務對象包括了中國的能源、通訊、甚至軍工等敏感行業在內的各主要行業及主要骨干企業;在金融債券市場,三大巨頭的評級對象囊括了包括四大國有銀行、眾多股份制銀行在內的主要金融機構。
該人士認為︰「通過對金融機構的信用評級,外資可以全面掌握我國金融系統的運行數據和發展趨勢。他們甚至還可通過公開發布信息干擾政府的宏觀調控,危害金融系統的穩定運行。」
在外界看來,大公國際是現在唯一一個在和外資評級機構對抗的評級機構,「說不上對抗,我們只是覺得這是一個機會。」關建中說,同時他也承認「我很郁悶。」
「直到現在,仍然有很多外資機構想花高價參股大公國際,但我們不願意。」無奈中,關建中依然心懷希望,「故事遠沒有結束,我們會繼續走下去。」
「邪惡」的國際評級機構
《紐約時報》專欄作家弗里德曼曾說,「我們生活在兩個超級大國的世界里,一個是美國,一個是穆迪。美國可以用炸彈摧毀一個國家,穆迪可以用債券降級毀滅一個國家;有時候,兩者的力量說不上誰更大」。
弗里德曼甚至說,在上世紀90年代,對于一個發展中國家領導人來說,最重要的訪客也許不是其他國家的首腦,而是來自穆迪的職員。
穆迪是誰?
他是和標準普爾、惠譽國際一同被稱為國際三大的評級機構。他們的評級可以掌控一個企業甚至一個國家的生死。但是在最近,由于他們犯下的種種「罪行」,人們開始發現,這些所謂的國際「三大」其實並不可靠。
「金融危機的罪魁禍首」
故事先從一段遭遇開始。
2003年,德國一家叫漢諾威的再保險公司本來不是穆迪的客戶。有一天,這家公司收到了穆迪寄來的商業信函,信中說,穆迪願意為該公司提供免費的評級服務,並希望未來能為其提供收費服務。因為當時漢諾威已經是其他兩家評級公司的客戶,便拒絕了穆迪。但穆迪還是開始為漢諾威評級,並連續兩年給出了很低的級別並予以公布。漢諾威仍堅持不予付費。
同年,在其他評級公司都認為其財務狀況良好的情況下,穆迪突然把漢諾威的債券級別降至「垃圾級」(在評級行業,在C級及以下的評級對象,通常被稱為垃圾級),結果引起拋售潮,幾小時內就損失了近兩億美元。最終,漢諾威不得不向穆迪投降。
「這只是國際三大評級機構*縱評級的一個縮影。」有評論人士認為。
事實上,早在2002年至2007年間,三大評級機構就已將美國華爾街制造出的數千種創新債券評為最適宜投資的「AAA」級,而在這其中不乏「有毒」債券,直到2008年5月份,他們看到了國際市場出現危險的苗頭後才開始降低了新發行次級債的評級,但僅過了2個月,三大評級機構又大範圍調低全部次級債的評級。
美聯社在當時評論道,「降低評級直接導致了全球投資者的恐慌拋售,從而成為國際金融危機的導火索,而三大評級公司卻早已賺取了大量利潤。」
三大評級機構的這種行為終于惹怒了美國國會。2008年10月22日,在美國國會听證會上,三大國際評級機構承認他們長期在犯「道德錯誤」,並承認向市場提供了虛假的評級信息。
穆迪一位經理級別的人士甚至承認,「我們把靈魂出賣給了魔鬼來換取金錢。」
對此,美國眾議院政府改革與監督委員會主席亨利•瓦克斯曼在听證會後表示,「數以百萬計的投資者依據評級機構的評估作出判斷,可他們卻辜負了投資者的信任,美國聯邦監管機構忽視了監管,結果就是令我們整個金融體系陷入危機」。
在听證會現場,美國國會議員們紛紛指責穆迪、標準普爾和惠譽這三大國際信用評級機構是盲目跟隨華爾街「發狂的暴徒」,並毫不客氣的指責︰「三大評級機構就是制造金融危機的罪魁禍首」。
「在當時,三大評級機構在金融危機的表現已經讓很多投資者寒心之極。」業內人士稱,但問題是,他們雖然口頭上對自己的行為表示悔過,但實際*作上並未改弦更張。
2009年12月,三大評級機構集體向希臘「發難」。首先是標準普爾將希臘信用展望級別降至負面。隨後,惠譽國際將希臘主權信用評級由「A-」降為「BBB+」。14天後,穆迪將希臘短期主權信用級別由A-1下調至A-2級。至此,希臘債務危機終被引爆。
緊接著,其他歐洲國家也迅速成為三大巨頭下調評級的目標。今年4月底,標準普爾將葡萄牙的長期主權信用評級從A+降至A-。5月初,穆迪將葡萄牙Aa2級主權信用評級列入負面觀察名單,並提出有可能下調兩檔的警告。5月底,惠譽宣布將西班牙的主權評級從AAA級下調至AA+級,這一系列舉措終將歐元在6月初被打到4年來的最低深淵。
由此,希臘債務危機開始向歐洲債務危機發展並引發全球市場恐慌,美國和全球股市瘋狂暴跌。
業內人士告訴《中國經濟周刊》,「他們(三大評級機構)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為了幫助美國的金融資本能夠在歐元危機中抄底,第一時間進行海外擴張。」
不僅丑聞頻出,三大評級機構的「預警」功能也屢遭質疑。1992年,標準普爾及穆迪給予後來倒閉的一家保險公司過高評級,令投資人損失慘重;1996年,美國加州橘郡指控標準普爾未能對該郡投資的基金風險進行恰當評估,導致該郡擴大舉債終至破產;2001年,美國安然等大公司出現財務欺詐丑聞,評級機構也均未做出預警。
法國參議院財政委員會主席讓•阿爾蒂說︰「2004年以來,我們就知道希臘政府在弄虛作假。如果信用評級機構能早些做出反應的話,希臘政府也許能夠行動得更早一些。」對于1997年的東南亞金融危機、2008年的國際金融危機,三大信用評級機構也被指未及時進行預警。
「因人而異」的雙重評級標準
在外界看來,美國三大評級機構已經徹底失敗,但由于受到某種「信任」的光顧,三大評級機構仍然仰仗著一種天賦的壟斷權對全球上至主權國家下至上市公司「評頭論足」。
中國財政部副部長朱光耀感觸最為深切,「中國主權外債評級與經濟現實嚴重不符。」
中央財經領導小組辦公室巡視員、《信用評級與國家金融安全》課題組組長吳紅介紹說,長期以來,美國評級機構有意壓低中國的信用評級,增加中國的海外融資成本。
據其介紹,2003年底,中國銀行業正在謀求海外上市,標準普爾宣布維持其10年來對中國主權信用評級BBB級,即「適宜投資」的最低限。
要知道,判斷一個國家主權外債的信用級別的唯一標準是該國是否具有按期償還外債本息的能力。「但無論是總債務余額、財政赤字,還是外匯儲備佔GDP比例,中國政府的償付能力都要優于美國。很顯然,國際評級機構的標準是因人而異的雙重標準。」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財經界人士稱,其實,在美國蓄意壓低中國主權外債評級的背後,還掩藏了另一個目的︰為國際壟斷資本低價攫取中國國有資產大開方便之門。
同樣在2003年,他們將中國13家商業銀行的信用級別評為「垃圾等級」,同時又高調肯定境外投資者參股中國銀行業,為國際壟斷資本搶佔中國國有資本造勢。
更有甚者,三大評級機構有時還會配合美國政府,對他國政策橫加干涉。2004年,當布什總統在爭取連任的選舉中表示要通過國際壓力迫使人民幣匯率升值時,穆迪立即跟風,表示將會降低中國主權債券的評級。
「幸運的是,人們已經從金融危機的經驗教訓中,開始認識到美國壟斷的評級體系在其‘道德風險’和‘評級標準’方面存在嚴重的問題。越來越多的國家正在制定更為嚴厲的評級監管法規。」吳紅表示。
據介紹,俄羅斯總理普京已宣布建立本土評級機構;韓國加強雙評級管理,規定發債主體必須選擇韓國的國家信息和信用評估有限公司作為雙評級機構之一;日本政府出資支持其控制的亞洲評級協會擴大日本評級機構在亞洲的影響。
「這些情況都表明,現在正是將信用評級提升到國家戰略層面的時刻,這為中國參與後危機時代的國際評級規則的制定,爭取國際話語權,創造了一個難得的機遇。」吳紅稱。
《信用評級與國家金融安全》報告建議︰外資機構可以參與不涉及國際經濟技術安全的評級業務,但絕不能允許其主導中國評級市場。對此,要明確限制外資評級機構不得涉及的領域;中國評級市場的對外開放必須堅持對等原則;根據我國國情,借鑒外資金融機構投資中資銀行的相關規定,外資機構持股中資信用評級機構的比例最高不得超過25%,而且不能直接或間接控制合資企業的經營權;對不涉及國家經濟技術安全的評級應采用「雙評級」。也就是說,外資評級機構參與不涉及國家經濟技術安全的評級,必須有本國的評級機構同時出具評級報告,以保障中國骨干企業進入國際市場的公正待遇。
「三大巨頭」的游戲規則
三大國際評級機構都是「百年老店」,其中標準普爾的歷史最為悠久,創立于1860年。1975年,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建立了「全國公認統計評級組織」,並制定了相關加盟標準。標準普爾、穆迪和惠譽三家評級機構獲得認可,成為該組織首批會員,並因此逐漸成為國際上最具權威性的專業信用評級機構。
本刊記者從三大評級機構的網站中了解到,他們的評級標準和業務模式「大同小異」。以標準普爾為例,其長期債券信用共設10個等級(見附表2);其短期債券信用共設6個等級,分別為A-1、A-2、A-3、B、C和D。
今年4月,標準普爾將希臘的長期和短期主權信用級別分別降為BB+和B。這兩個級別都可大致解釋為,希臘的債務償還能力比較脆弱,「持續的重大不穩定因素可能會令發債人沒有足夠能力償還債務」。希臘的債務危機由此爆發。
那麼具體的評級是按照什麼標準來制定呢?業內人士稱,表面上看,三大評級機構通常依賴于公司的信用評級模型來評估風險。除了按照一國的國內生產總值增長趨勢、政治因素、對外貿易、國際收支情況、外匯儲備、外債總量及結構、財政收支等影響國家償還能力的因素進行分析外,還要考慮到金融體制改革等所造成的財政負擔。
「但在具體的過程中,三大評級機構都極具*作空間。」業內人士稱。
以穆迪為例,根據穆迪披露的公開信息,一個企業債券的評級過程通常會包括以下的程序︰
首次評級的會議通常是在穆迪公司的總部舉行,時間從半天到一天不等,穆迪可能還會作實地訪問。討論的議題包括公司的債務結構、財務狀況及流動資金來源等。會議後,穆迪分析師會繼續進行分析,通常還會與發行人進一步討論,以獲得及證實跟進資料。
結束分析後,分析師會向評級委員會作評級建議。穆迪評級委員會相當于一個把關人的角色,在首次為某機構評級時,主管分析師會在完成所有分析後召開一次評級委員會會議,會議上討論的因素包括債務發行的規模、信用的復雜性及新工具的引進。
穆迪的評級過程從初步討論到公布評級,大約需要60到90天。
然而,這其中也有例外,他們可以根據發行人的需要及時間安排,盡可能「靈活地」進行相應調整,以「配合」更緊湊的融資時間表及其他要求。這意味著,發行人可以在其想要的時間內得到想要的評級,從而更好地融資。而事實上,融資完成之後,由于評級機構並未揭示其真正的風險,往往最終的受害者就是投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