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朝帝師 第七卷 第三百三十章 雲翼一怒,日殘月殤

作者 ︰ 今夕何夕

回轉營地的路途中,印辛已將原委始末全部告訴了張布施和無華。

南荒有寶將出世的消息早在大匡各個諸侯國間不脛而走,眼下的大匡雖然依舊戰火紛飛,可但凡有點實力的諸侯仍想來試試運氣,畢竟這世上從無空穴來風之事,倘若傳聞是真的,一旦得到那件能扭轉乾坤的寶貝,問鼎大匡指日可待。

只是奪寶而已,各家諸侯也沒傻到要興師動眾,只是派遣來能騰得出空閑來的得力干將。一眾虎狼來到南荒後卻現除了各家諸侯外,極西異人,漠北苦修,這兩股原本游離大匡之外的勢力也紛紛出動。稍作權衡,大匡諸虎狼決定暫且聯手,其中楚國上將關雲翼有五虎之名,而魏國印辛也是成名已久,遂一正一副權當諸將領袖。

「漠北苦修,只聞其名卻從未見識過。敢問印將軍,他們到底有何手段?」無華好奇的問道。

「說白了,他們和我大匡的道人一樣都靠著一手道法。」印辛道。

無華稍作不屑道︰「僅僅道法而已,又有什麼好忌憚的。」

「無華護法所言差矣。」印辛笑著搖頭道︰「都說是苦修了,那自然有他們的獨特之處。同樣是道法,可他們的造詣卻要遠我大匡的道人,要知道尋常道法都是五行里的法術,而漠北苦修所施展的道法已不在五行之中了。」

和獨自一人走在前面寡言少語的關雲翼不同,印辛算是個很熱心腸的人,特別是眼下他們「挾持」著張布施和無華回營,在印辛心中或多或少存著幾分歉意。

就在這時,一馬當先的關雲翼忽地停住腳步,原本正彎腰穿行密林,此時陡然挺直脊背,就仿佛繃緊的弓弦般。沒過多久,緊隨其後的印辛身體一僵,接著張布施、無華也紛紛有所察覺。

不祥的感覺徘徊在四人之間,都是從沙場上走出來的虎狼,對于這種氣息再熟悉不過。

只停頓了片刻,片刻後關雲翼宛如弓弦的身體再度縮起,他躡著腳步飛快的穿行于密林中,身如閃電,一刻不停的向前奔去。嘆了口氣,印辛深深看了兩眼張布施和無華,似想說什麼卻終究未說出口,轉眼後他不再去管張布施和無華,緊追雲翼而去,他的身法如行雲流水,不聲不響,倒比關雲翼的身法好看許多。

「布鞋,我們怎辦」無華抓了抓頭,卻是進退兩難。

「跟去看看,畢竟都是匡人。」

臉上閃過一絲紅潮,隨後又恢復了愁眉苦臉,張布施拉起無華奔入密林。

密林很長,從山嶺的南端到北端,足有三里多遠,當四人趕到山嶺北端的峽谷前時,戰斗已近尾聲。

與其說是戰斗,倒不如說是屠殺。

趁著關雲翼和印辛出營,漠北苦修竟對駐守營帳的大匡虎狼動偷襲。

能被各方諸侯派來南荒的虎狼自然都是個中好手,天品的修為精通道技,若在十步地內和修士對決,猛將們定會毫無懸念的勝出。可放在十步外,甚至百步外,給那些修士足夠的祭法時間,即便天品上將也會落于下風,除非如黃霸天那等擅箭者,又或能聚出螺旋之氣。

南荒聖會還在三日後,諸將休憩于營帳中,養精蓄銳,誰會想到漠北苦修竟會來偷營?

月光下是一地橫尸,從十三諸侯國相聚于此的九名猛將只剩最後一人苦苦掙扎,這員戰將使的是刀盾,刀已殘破,盾上也是裂紋橫生,就在雲翼四人來到時他猶在負隅頑抗。可短短剎那間,從天頭刮來一陣長風,風從兩邊分開,仿佛一柄無形無影的剪刀般向那將撲去,未及躲閃,那將便被怪風纏上,身體痙攣纏斗,卻是在怪風的壓迫下漸漸窒息。

「啪!」

最後一絲生機從那將的眼中消散,他的身體連同刀盾一起重重摔落在地。

怪風扭曲成蛇,旋轉著,被一名漠北修士收回。

一群穿著深黃色長衫的人在月光下說著听不懂的漠北話,也無需听懂,光從低壓的笑聲中便能听出他們此時的譏諷和得意。

俗話說的好,兵不厭詐。

然而,九個熟知兵法的虎狼之將竟被這些來自漠北的世外人深夜偷營,施計殺死,這樣的事放在哪都是天大的笑話。

漠北苦修們得意的笑著,卻惹惱了藏身峽谷前的四人。

雖說是各為其主,平日里疆場相遇也會殺個你死我活,可大家畢竟都是說同一種語言,名義上也效忠同一個帝王,和來自漠北的苦修相比,誰親誰疏早已無需去想。

「該殺!」

關雲翼的聲音從牙縫中擠出,如金石相擊,丹鳳眼微微眯起,內中射出兩道冷芒。

「雲兄,莫要沖動。」印辛一臉憤慨,卻還是理智的拍了拍關雲翼的肩膀,迎接他的卻是楚國上將冰冷無比的一瞥。

「宵小之輩竟敢殺我袍澤,印兄若能忍住,大可就此不理。」

宛如重棗的臉上浮起濃濃的怒意,關雲翼五指輕舒,隨後握緊刀柄。

在五虎上將中,關雲翼是最可怕的存在,可他的名聲卻並不像其余幾人那麼響亮,只因他是一個真正的軍人。真正的軍人不會像華飛那樣不遵號令,也不會像王越那樣動輒歸隱灑月兌不羈,他受命于楚君,令行禁止,即便楚君命他暗殺華飛,他也會放下所謂的尊嚴毫不猶豫的出手。尊嚴和榮耀又是兩碼事,放棄尊嚴有時只為了那幾乎看不見的榮耀,而在軍人的榮耀里,袍澤往往佔據極重的份量,關雲翼已經眼睜睜的看著盟友被敵人所殺,他沒能來得及出手相救,卻還有機會為他們報仇。

「哈哈哈,好,既然關大將軍願盡袍澤之情,印某自然不會做那逃兵。」

或許被關雲翼所感染,又或許被一地鮮血刺痛了雙眼,印辛笑了笑,揚起手臂方正之槊已在手中。

「兩位」

轉頭看向張布施和無華,關雲翼皺了皺眉,欲言又止。

他是想給匡將們報仇,卻並沒打算為了報仇而犧牲自己。光憑他一人之力想要殺死峽谷中的十來名苦修並非不可能,卻要擔著極大的風險,多一個印辛倒也有三四成把握,而眼前這兩個少年人年紀雖不大,卻都是斬將殺人的好手,若再多上他們,勝算足有六七成之多。

「穿布鞋的,不如就在今晚讓我痛快一下。」

盯著那幾個笑起來都是面皮不動的漠北修士,無華的喉嚨打了個咕嚕,低聲說道。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些苦修,的確該殺。」

迎向三人的目光,張布施面無表情道。

目光相觸,四人同時點頭,下一刻身影齊齊消失。

關雲翼,楚國人,印辛,魏國人,無華,秦國人,張布施,關西人。四個來自不同諸侯國的大匡強者,在面對異族的挑釁時,不約而同的選擇了聯手回擊。

南荒的月色仿佛永遠洗不干淨的舊紗,斑駁而昏暗,就這樣一片並不動人的月色下,一場亂斗即將上演。月華星光將四道奔往不同方向的身影拉長,刻于南荒畫卷中,就好像許多年後的縮影,只不過那時的畫卷已經大到令人難以想象,畫中的人也大不相同。

第一個出手的,自然是楚國虎將關雲翼。

東海養名將,一刀霸五虎。紫龍若不出,誰人爭其鋒。

他的刀據說是東海深處的礁鐵所鑄,凡火不能熔,海水不能腐,十三載錘煉而成,方出世時竟長嘯三日而不止,卻被路過的少年關雲翼張口喝住。那位煉刀大家嘖嘖稱奇,問關雲翼有何志向,雲翼答曰鏢長。

彼時的楚國上將還只是一區區小鏢師,最大的願望不過是做十名鏢師之,如今看來確實令人啞然笑。不過那名煉刀大家沒有笑,細細打量了一番關雲翼,隨後交托了他一趟鏢。此鏢便是那柄寶刀以及一口信封,卻只請關雲翼一人幫他押運,送往東原行省,到了東原再打開信封,信封中自有取鏢人的姓名。

從楚國到東原行省隔著關東平原,眾所周知,關東平原群匪為患,其路漫漫,非千人隊難保全身。

當關雲翼歷盡九死一生,從楚國來到東原行省時,他已體無完膚,奄奄一息。

顫抖著手打開信封,看到信箋上的那幾個字,素來不苟言笑的關雲翼笑了起來。

收鏢人,東楚大將,關雲翼。信箋上如是寫道。

千里馬常有而伯樂難求。每一段傳奇的背後,總有許許多多不為人知的故事,若沒昔日那位刀匠的慧眼識得蒙塵珠,關雲翼定還在鏢局里當著鏢師,或許已經成為鏢長,更甚者能當上鏢頭。只不過從此以後楚國便少了一員鼎國之將,而天下間也少了那三刀。

用安伯塵的話來說,那是日殘月殤地裂的三刀。

南荒無人問津的峽谷中,漠北苦修們放肆低笑著,直到一個男人提著一柄刀從夜色里奔出。

夜色里沒有太陽,只有明月和群星,于是乎,長刀舉起的瞬間,明月群星被刀鋒剝落了光澤,黯然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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