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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既有證據,那就休怪我等手下無情了。」
三人之中顯然李杏的地位最高,他沉聲說道,目光逡巡在安伯塵和無華身上,神情陰冷。另外一邊的蕭家子輕扇羽衣,卻是在醞釀殺氣,隨時準備暴起出手。至于那個來自西岳何家的胖子則笑得異常開心,滿臉橫肉簌簌顫抖,事已至此,他也無需再冷嘲熱諷,在他眼中安伯塵和無華已是兩具死尸。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修行到後來,越往上,境界之間的實力差距也就越大。就拿呂風起來說,當初他已是大匡天品第一人,更在道技一層上別開生面,劃分巔峰道技三重境。即便如此,他也沒能贏下中都那位神師,一招惜敗,兩人間的差距看似微小,實則卻因境界的不同而判若天壤。上下千年大匡第一天才呂風起尚且如此,何況別人。
或許在漫長的歲月之前,天地還沒崩潰的上古乃至遠古時期,道法鼎盛,仙家功法層出不窮,曾經出現過不少擁有越級挑戰實力的天才人物。卻因那時的天地秩序正歷經著由盛轉衰,秩序被削弱,境界間的重重阻障也變得脆弱起來,越級挑戰並非不可能。然而,如今天地秩序重新演繹,從無到有,由衰轉盛,境界間的重重阻障無比清晰,只要天地秩序存在一日,且繼續保持繁榮發展的勢頭,那麼境界越往後,就越發沒有越級挑戰的可能。
至少到目前為止,五鎮海瀆和洞天福地鏖戰的漫長歲月里,都從未有過神師之上越級挑戰成功的先例。
真人者,呼吸精氣,身魂兩分,提挈天地,把握陰陽,水火不侵,千變萬化,壽敝天地,無有終時。
也就是說,除了擁有十萬斤到三十萬斤遠超神師的臂力外,一重天真人還能做到提攜天地,把握陰陽。這區區八字寫起來簡單,念起來容易,實則卻涵蓋了許多神師無法領會的奧妙。
真人境之下的修士或許能夠做到天人合一,一招一式間釋放出足以令天地變色的威力,比如關雲翼的那三刀,又比如大匡神師們的戰技法相。然而,天人合一同提攜天地相比,所相差的卻非一點半點。到了一重天真人境,已能根據自身實力的強弱,從天地間任意汲取力量,比如五行靈和天地六氣等等,且不單只能用于修行,還能用于戰斗,比起借助天地的威勢的天人合一要強上數籌。至于把握陰陽則更為玄妙,陰陽者乃是天地間最神秘的力量,修煉到一重天真人,把握陰陽,便能肉身穿梭陰曹地府,亦能召喚陰兵,于陰陽中悟大道,到了一重天真人巔峰,更是能夠在一方小天地中逆轉晝夜,改變陰陽。且隨著修為加深,不斷的突破境界,還可以從這兩道中領悟出全新的道法,發揮更為莫測的力量。
真人的種種神奇對于如今的無華來說,還遙遠的很。他已快聚滿周天元氣,並且早就開始參悟玄奧,卻遲遲未能有所斬獲。
一境之差,猶如天壤。
而今面對三名仙家子,雖是紈褲一類的存在,卻都有真人境的修為,無華就算戰斗經驗再豐富,眉心豎目再不凡,可境界的差距放在那,他也只好認命。
余光掃向安伯塵,只見他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無華搖頭苦笑,下意識的抬腳上前,將安伯塵擋在身後。
這一切都因自己而起,若非恨安伯塵不爭氣,怒他對仙家子的恭順,失了當年的銳氣,自己也不會一時脾氣上來前去挑釁那三名仙家子,闖下大禍。
晚風從蔚藍一片的湖泊盡頭刮來,湖面上的滾木蕩開漣漪朵朵。
無華收起莫名的心情,眉心豎目睜開,內中波瀾起伏,血海漸起。
「伯塵,我先扛一陣,你趁機突圍,去找呂風起。」
無華壓低聲音道。
「證據在你手中,我找他又有何用,到時你還不是白死。」安伯塵抬起頭道。
「你」狠狠的剜了眼安伯塵,無華冷笑道︰「你向來溜得快,死兩個還不如只死一個,是兄弟就別墨跡了。」
「好。」
安伯塵毫不猶豫的應下,一臉平靜,直讓無華哭笑不得,心中卻仿佛打翻了五味瓶,好生不是滋味。
兩人雖竭力壓低聲音,卻瞞不過二十來步外的李杏三人。
三人面面相覷,同時放聲大笑,也不知是在笑無華的自作多情,還是在笑安伯塵的貪生怕死。其中最大聲的還數那個西岳何家的小胖子,他伸手指向安伯塵,捧月復大笑,笑得鼻涕眼淚都快流出。
未及笑開懷,他便一怔,卻是目光所及,視線中的青衫男子已消失不見。
溜得好快!
何暗罵一聲,可在彈指剎那後,他身前現出一道青色的殘影。
所有人都愣在當場,卻是沒想到安伯塵非但沒逃跑,反而撲將上來。
轉眼後,李杏連同另一邊的蕭清都笑了起來。
安伯塵的身法雖有些古怪,有點像傳說中的瞬移,可也只能嚇唬嚇唬人罷了,以他神師境的修為找上何,簡直是以卵擊石,自尋死路。
正攖安伯塵的何顯然也是這麼想,他手捏印法抽身而退,須臾間,十余萬斤的巨力灌入雙臂,胖乎乎的臉蛋上浮起譏諷笑意,考慮起是施展道法好,還是直用拳頭把安伯塵碾死。
笑容尚未綻放開,何的神色猛地一僵,難以置信的看向寸步不離緊貼上來的安伯塵,張嘴似想說什麼。
一條「銀龍」從安伯塵手心鑽出,頃刻間搗碎何的手印,攜著將近三十萬斤的巨力長驅直入,轟裂了何的脖頸。
鮮血噴涌間,乳白色的魂體從何脖頸中飛出,慌慌張張,正欲逃竄卻被安伯塵左手捏放出五雷轟成齏粉。
時隔兩年,銀槍無邪再度現身五鎮海瀆,雖無當年直指東岳的風華,卻變得更為直截了當,剛過第三座傳送法陣,安伯塵便舉槍刺死了一名的仙家子弟。
殘陽下,冷風呼嘯,河面上的圓木齊齊翻滾,撥弄漣漪,發出古怪的聲響,像是在嘲笑。
「真人」
李杏張大嘴巴看向安伯塵,直到何沒了腦袋的尸身重重摔落在地,他方才回過神。
先是刺穿何的手印,而後輕而易舉的了結何的性命,不遠處的青衫男子又豈會還只是區區神師?
兩年後重返五鎮海瀆,他已突破一重天真人境,卻一直在偽裝,從頭到尾,他低眉順耳,作出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就是想要自己掉以輕心,然後鑽入他布置的陷阱他是想將我們斬盡殺絕嗎?
抬頭看向拔槍轉身的安伯塵,李杏驚慌失措,心中的涌起一絲冰寒。
「和尚,還愣著做什麼?」
瞪了眼兀自發著呆的無華,安伯塵低喝道,面色冷漠。
聞言,無華哼了一聲,某種意義上而言他比安伯塵更要心狠手辣,自然知道眼下該做什麼。
雖對安伯塵不出一言斬殺仙家子弟之舉有些驚訝,可既已發生,也只好將錯就錯,一條黑走到底,將剩下兩人殺了滅口,一了百了。
縱身躍起,無華懸浮于半空,豎目中暴綻出一柱白光,射向轉身欲逃的李杏。
被白光籠罩,李杏身形一僵,片刻的停頓,安伯塵已飛身襲來。
生死關頭,李杏掙扎回身,雙手翻拍,左手卷起十里沃土,右手抄起百丈河水,頃刻聚攏,在半空凝成一方堅厚的城牆,欲圖截住安伯塵。
安伯塵手挽無邪,輕輕一抖,變出百來丈的銀槍法相,法相轟出,摧枯拉朽般推倒城牆。
這時李杏已劈開一條陰間大道,地底黃泉滾滾,陰煞之氣從深洞中冒出,卻是他想從陰曹地府遁走,去討救兵。
半個身體已進入陰間,那道隱隱能看見陰曹地府的裂縫也正緩緩閉合,余光中,李杏就見安伯塵突破了水火城牆,持槍殺來。
心中被恐懼淹沒,李杏一邊飛速捏動手印,一邊扯開喉嚨大叫著︰「安伯塵,你若敢殺我,你」
話未說完,安伯塵一槍刺來,將李杏唯一露在陽間的腦袋捅穿。
拔槍,安伯塵左手拍向江岸,行將閉合的陰間大道再度張開,黃泉滾滾,磷火閃耀,鬼哭狼嚎的叫聲此起彼伏。趁著李杏的尸身還未墜落,安伯塵飛出一只雷手將李杏的尸身撈起,順便捏碎了他躲在脖腔中的神魂。
耳邊傳來一聲劇響,卻是僅剩的那個蕭家子劈飛了欲圖攔住他的無華,隨後縱身躍起,沿河而飛。
東岳蕭家有奇寶,名曰九天羽衣,穿在身上輕如無物,甚是舒服。除此之外,它還能讓人一息飛十里,且無影無蹤,雖只能用一次,卻足以在關鍵時候救下蕭家子弟一命。
安伯塵遙望長河,已經看不到蕭家子的身影,眉頭皺起,安伯塵雙目冷凝。
一旦他殺死兩名神仙後裔的消息傳出,無論出于什麼原因,等待他的都只有死路一條。
然而,安伯塵若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也絕不會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