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七,立秋。
呂風起仍未歸。
就算呂風起此時歸來,也無法動搖安伯塵的地位。
光論修為安伯塵已至四重天仙人巔峰,呂風起再如何才華橫溢,也絕無可能短短四個月里突破到仙人。四個多月里,安伯塵率領修為齊齊突破二重天的匡旗在整頓仙家子,凡有不遵法紀者安伯塵從不輕饒。東岳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眾多飛升派系暗中支援,匡旗威名在仙家子中不脛而走,一時無兩。
可這一切都不是安伯塵真正想要的,距離預言中最後的期限只剩四個月不到,自從之前東岳取得扭轉戰局的大勝後,五鎮海瀆和洞天福地之間再未有過大規模的戰役,偶有沖突,也都和和氣氣收場,雙方似乎都在等待著最後的決戰。
鎮東峰的木樓上,安伯塵收功,雙目睜開閃爍星星點點,眉宇間浮起一絲喜色。
他第一個分身,身處北極海出雲旗的李九終于成功突破到仙人境,李九麾下本有三十萬飛天鬼,後立大功擢升一品主將,又添百萬新軍,放在出雲旗中也算頗有份量的人物。而今李九又突破四重天,升任旗將也只是時間問題。
連帶鐘八和匡旗,安伯塵手頭的力量也算可觀,不過他也知道真正的厲害人物都不會去領兵打仗,或許等到最後決戰時刻他們才會登場。想要成為那等人物安伯塵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三個月間神魂接連突破,已至六重天仙人境,卻始終難以觸及真仙境。安伯塵本打算神魂一到真仙境,便丟開三王骸骨吸收三王精血,如今也只能暫緩時日。
「伯塵。」
听到叫喚,安伯塵轉頭看去就見無華和張布施從天而降,一個閃身鑽入小樓。
「你听說沒,東岳王準備了誓師了。」無華興沖沖道。
「你們的消息向來比我靈通,我孤家寡人一個,如何會知。」
安伯塵笑道,這些日子來旗中無事,眾人呆著悶了,時不時的回一趟宗門,一來聆听教誨提升修行,二來順帶著打探消息。只有安伯塵和典魁始終留在鎮東峰,包括袁三郎三人都經常去不周峰,初時還會避開安伯塵,到後來見安伯塵並無表態索性光明正大起來。
未等無華開口,又一條身影飛入小樓,卻是滿身酒氣的典魁。
「誓師大會?東岳王又想玩什麼花樣?」典魁甕聲甕氣道。
「听說東岳王請來了幾個高人,實力不在我宗宗主之下。」張布施道。
「何止這些。」無華神秘兮兮道︰「據說除了那幾個高人外,東岳王還將有大動作。」
听著三人你一言我一句,安伯塵笑著搖了搖頭。
「這與我們又有何干,我們匡旗只負責境內事宜,就算要上戰場也輪不到我們。」
「這次誓師大會是每一旗的旗帥都得到場,我還听說」
無華還沒說完,天頭滾滾飄來三片烏雲,典魁下意識的皺了皺眉,來者正是袁三郎三人。
這三人雖屬匡旗,卻始終游離于匡旗外,眾人平時也不會主動搭理他們,總之井水不犯河水,交情自然好不到哪去。
和往常不一樣,三人並沒回轉自己的居所,而是直奔小樓來。
「安將軍在這聊什麼呢?」
飄入小樓,袁三郎笑吟吟的問道。
「閑話而已。」安伯塵道,上下打量了一番微露喜色的三人,開口問道︰「三人此番前往不周峰,可曾帶回什麼指示?」
「兩日後,請安將軍去不周走一趟,參加誓師大會。到時王上另有旨意。」
聞言,安伯塵微微皺眉︰「不知是怎樣的旨意?」
袁三郎笑而不語,奇蝙客則有些陰陽怪氣的道︰「王上軍令還未下達我等又怎會知道,估模著是要上戰場。」
上戰場?
安伯塵心中生出一絲不安,要知道匡旗眾人實力表面仍保留在一重天真人境,真正實力也不過二重天,對付的仙家子綽綽有余,可要真正上戰場和對面的洞天福地交鋒,卻太不夠看了。
「帥對帥,將對將,兵對兵,安兄不必多慮。」
奇蝠客戲謔一笑道,隨後出了木樓。
「今次誓師大會,眾旗帥皆會前往,安將軍可別弱了我匡旗威風。」
說著,袁三郎也走出木樓,白猿兒緊隨其後。
「東岳王可是想對我們動手了。」看向袁三郎三人的背影,典魁目露寒光,冷聲道。
「我們在他眼中壓根不值一提,他東岳王高高在上,沒理由會惦記一直著我們。」
無華垂落雙目,低聲道。
眼見三人稍顯沉重,安伯塵露出輕松之狀︰「是也好,不是也罷,且等兩日後再說。再不濟,我們還有蓬萊可去。」
又敘了會兒話,無華三人離去,安伯塵繼續盤膝打坐,直到天色漸晚,月朗星繁,安伯塵方才收功。
站起身,安伯塵飄然而出,直下木樓來到峰頭另一邊一座精致的小築前。
這里是袁三郎的居所,和另一個袁三郎一樣,真正的袁三郎也重享受,好講究,即便到了荒僻的鎮東峰也難改本性。
小築內傳出悅耳的絲竹聲,透過窗欞依稀能見一個隱隱綽綽的人影獨坐小榻,靜靜品茶。
「安兄請進。」
袁三郎溫醇的聲音響起,恍惚間安伯塵仿佛又回到那年的太清鎮,淡淡一笑,安伯塵推門而入,坐于袁三郎對面。
「這麼晚了,安兄來找袁某不會只是想喝茶。」
袁三郎為安伯塵斟滿茶,做了個請的動作。
安伯塵捧著滾燙的茶盞,輕抿一口,茶水入喉卻一下變得極為清涼,仿佛初春時遇上太陽的冰雪,瞬間融化在安伯塵月復中。
「好茶。」安伯塵嘆道。
「本人有三好,一好佳釀,二好品茗,三好美人。」袁三郎悠悠道。
「只可惜我匡旗既無佳釀,又無名茶,更無美人,倒讓袁兄苦了這麼久。」
放下茶盞,安伯塵道。
「苦中作樂才是最值得享受的。」袁三郎不置可否。
「還好,袁兄的苦日子算是熬到頭了。」安伯塵意味深長道。
「安兄何出此言。」又給安伯塵斟滿茶水,袁三郎故作不知道。
「匡旗不日就要上戰場,戰場險惡,王上哪會舍得袁兄去送死。」安伯塵道。
「誰說不會,王上的心意我等又怎看得明白。」袁三郎一臉平靜道。
在袁三郎狐疑的目光中,安伯塵笑著站起身,環視四壁,幽幽道︰「我嘗听人說,生于憂患死于安樂,袁兄來到匡旗這麼多日,安某只見袁兄享樂,從未見到過袁兄修煉。也難怪,袁兄已是四重天仙人境,堂堂仙人,神通廣大,又哪需要像我等一樣拼死拼活的修行?」
對于安伯塵的出言譏諷,袁三郎只是稍皺眉頭,並無表示。
「于憂患中不思進取者,大多分兩種,一是其心已死、渾渾噩噩,二是輾轉反側、猶豫徘徊。卻不知袁兄屬于哪種?」
聞言,袁三郎握著茶盞的手猛地抓緊,復雜的看向盞中茶水。
「我還听說過一個故事,關于袁兄少年時的故事。」
轉過身,安伯塵似笑非笑的看向袁三郎,語氣疾轉︰「是了,不知袁兄可認識敖歸?」
話音落下,袁三郎猛地抬起頭,氣質陡變,雙目中迸出濃濃殺意,宛如豺狼虎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