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三郎似乎早已料到今日之事,從始至終臉上都掛著淡漠的笑意,所有細作里他是最從容的一個。)
可他的從容卻激怒了在場眾人,各旗旗帥各宗宗主無不怒目相視。
「這四個人,都來自洞天福地。」
東岳王平靜的說著,隨後拍了拍手,自有侍衛扛著斬魂刀走出,站在四名細作身前。
「本王欲拿他們祭旗,不知諸位以為如何?」
掃視眾人,東岳王笑著道。
「王上聖明。」
眾人齊聲道。
東岳王眼里閃出一道冷光,嘆了口氣道︰「這幾個細作大多都在我五鎮海瀆潛伏多年,卻遲遲未被覺,也怪本王失察。」
話音落下,殿中有數人露出不自然的神色。
「衛某失職,還望王上恕罪。」
從席間走出一員旗帥,一臉慚愧道。
那人自稱衛某,自然是西岳衛家之人。
他剛說完,又有兩人從席間走出,拜向東岳王,拱手稱罪。
東岳王擺了擺手,目光落向安伯塵,似笑非笑。
安伯塵無法,只得越席而出,朝向東岳王深施一拜︰「安某不察,還望王上恕罪。」
袁三郎是四月前東岳王調至匡旗,無論從哪方面說,都和安伯塵無關。
無華露出忿忿之色,欲言又止,張布施低垂著頭,眼中也閃過一絲不滿。
「諸位忙于戰事,偶有失察也情有可原,再者,諸位功大于過,何罪之有?」
聞言,連同安伯塵在內,四旗帥皆露出感激之色。
話鋒一轉,東岳王又道︰「不過,既然是諸位的手下,還望諸位親自動手,斬殺這幾個賊子,為我軍祭旗。」
二話不說,衛家旗帥越眾而出大步走到細作面前,接過斬魂刀正欲下手。
就在這時刀鋒下的那名細作陡然抬起頭,臉上浮起驚慌之色,轉而怒視衛家旗帥,大喝一聲︰「衛賊!你就不怕我將你的丑事當眾說出!」
人皆怕死,這些個細作來到五鎮海瀆前或許都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然而當他們真正面臨死亡時,無不想奮力一爭,再不濟也要拼個魚死網破。
衛家旗帥眼中閃過一絲慌亂,猛地抬起斬魂刀便要劈落。
「等等。」
東岳王面露深思道。
「啪!」
衛家旗帥長刀已落,卻在半途被殿飛來的流光擊碎。
出手的是九淵洲來客,他和他的兩個同伴作壁上觀,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你還有什麼話想說。」看向那細作,東岳王沉吟道。
「身為一旗主帥,卻貪生怕死,虛報戰功。流沙河一役正因他見死不救,導致盟軍慘敗,事後卻將敗因推月兌給已死的盟軍主帥。」
那細作每說一句,衛家旗帥的臉色便難看一分,沒等那細作說完,他便單膝拜向東岳王︰「王上休听這賊子一面之詞,流沙河一役」
「可有證據?」東岳王打斷衛家旗帥的話,不耐煩的問道。
「有。只需取出鬼兵記憶,便可辨真偽。」那細作斬釘截鐵道。
聞言,衛家旗帥身體一晃,臉色變得蒼白起來。
殿中議論紛紛,見到衛家旗帥這副模樣,誰都知道那細作所言非虛。
從席座前排站起一個中年人,正是衛家家主,他面無表情的朝向東岳王拱了拱手︰「王上,此事是真是假尚未定論。若真有此事,我衛家定會秉公處理。」
東岳王面沉如水,冷笑道︰「大敵當前,容不得拖延。不想我五鎮海瀆竟出了一個貪生怕死的旗帥,如何為戰?來人,將他拿下,革職囚禁!」
「王上,臨陣換帥是為行軍大忌!」衛家家主心中一急,連忙道。
「換一個勇猛善戰的旗帥總比不換好。」東岳王淡淡說道,自有侍衛將衛家旗帥押送下去。
直到此時眾人方才恍然大悟,東岳王今日明面上聚眾誓師,實乃摘奪兵權。
除了衛家旗帥外,起身的還有何、巴二家旗帥,乃是西岳另外兩大家族。有了衛家旗帥在前,這兩家旗帥自然也無法幸免。
果然,又有兩名細作先後道出何家、巴家旗帥的罪責,或是私貪戰利品,或是延誤軍機。
這等罪狀可大可小,放在平日里,誰也不會較真,然而今天是誓師大會,東岳王一心想要較真,突然難,打了西岳三家一個措手不及,他們也只好自認倒霉,打碎牙齒往肚子里咽。
對于各仙家而言,一旗的實力或許還不及家族底蘊的一半,可卻是他們爭鋒于五鎮海瀆的資本。每一旗都有家族傾心培養的仙人真人,以及耗費心血所經營的鬼兵。鬼兵單個實力雖弱,可萬鬼結陣卻能爆出十倍百倍的威力,想要練成一隊堪敵仙人的鬼兵並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既需喂養天才地寶,又得煉陣培養默契。
眼下三家旗帥都被革職囚禁,不消說,等這場宴會結束後,接任者自然出自東岳王麾下。
酒過三巡,西岳三家便被解了兵權,眾目睽睽之下,有理有據,容不得他們狡辯。
看向神色淡然的東岳王,眾人心生寒意。
隨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向最後那名旗主,匡旗主將安伯塵。
安伯塵從被貶到崛起,只用了短短兩年時間,兩年前他已出名,兩年後再度成名,卻帶來了天差地別的變化。
對于安伯塵一重天的修為誰都看不上眼,卻不可否認,安伯塵是繼呂風起之後,另一個讓人驚艷的年輕飛升者,至少他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況下,擊潰了伐天旗全身而退,且帶回南北仙家子解除四個月前東岳的危機。只憑他這份功勞,升任一旗主將也綽綽有余。
可明眼人都知道,匡旗真正的實力弱到可憐,兒戲一般的存在,東岳王毫無理由對匡旗下手。
不單單是在座眾人,便連安伯塵也始終心存疑慮。
誠如公孫無憂所言,東岳王自大而好嫉,可安伯塵所展現出的實力只是一區區真人,和東岳王之間相隔天壤,壓根威脅不到他。安伯塵自信東岳王並沒察覺到自己的秘密,倘若被察覺,他東岳王定然早早動手,也不會等到今日。
在我身上到底有什麼值得堂堂東岳王生嫉的東西?
眾目睽睽下,安伯塵越席而出,向袁三郎走去。
此時此刻他心中不由後悔起前夜所為,可誰會知道東岳王早已察覺出袁三郎的身份。
就在這時,悠悠揚揚的琴聲再度響起,琴聲如山澗清泉,柔和舒緩,撫平安伯塵微亂的心緒。
下意識的瞥了眼閣台方向,安伯塵並未多想,少時他已走到袁三郎面前。
四名細作中,也只有袁三郎始終沒開口。
接過斬魂刀,安伯塵舉到高處,目視袁三郎,袁三郎依舊沒開口。
心中生出一絲僥幸,安伯塵暗舒口氣。
原本和袁三郎約定好了,找一時機助他假死,爾後金蟬月兌殼。卻沒想到他終究沒能如願,事到臨頭仍免不了一死。
手起刀落,安伯塵對準袁三郎的脖頸,毫不猶豫劈下。
「等等。」就在這時,袁三郎突然開口。
一道凜然的氣機從殿射來,直逼安伯塵背心,倘若他手中的刀落下,那股氣機也會順勢刺入他心髒。
脊背上騰起濃濃寒意,安伯塵詫異的看向袁三郎,就見袁三郎忽然笑了起來,笑得很是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