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降臨五界後,劃分地域。
東界最富庶,被胤、截兩朝從北向南平分,東界國度眾多,大匡只是其中之一。
在大匡之北,越過瀚海大漠,曾有一個名叫百車的國度。那國的國境中從西向東貫穿著一條大江,江水終年散著赤黃色,卻是當地人有鑄金像祭拜河神的習俗,但凡喜慶節日,或是婚娶之事,富人家總會將事先鑄造好的金像沉入江底,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江底的金像也不知有多少,所散出的光芒把江水都映得赤黃。
此時的百車江上,輕舟順流而下,舟上站立著一個虎背熊腰的偉岸男子,肌肉暴凸,衣襟上血跡斑駁,他卻沒有閑工夫去浣洗。
即便在路途中,他也不忘修行,氣息吞吐間,雙目中火光熊熊,遠遠望去就仿佛掛著兩只紅燈籠。
東岳撤兵後,典魁並沒隨著眾人撤離,一來他並非帝冑宗之人,二來,他也不願意再呆在東岳王的眼皮底下。那些年的戰斗異常艱苦險惡,李紫龍戰死,印辛戰死,關雲翼重傷,無華、張布施和第一王風早早不見蹤影,而至始至終,他最關心的那兩人也沒有出現過。
一個是呂風起,另一個是安伯塵。
他之所以能活到如今,全因為在那場暗無天日的大戰中,他現了隱藏在血液深處的奇怪力量。那股力量從小便有,在他修行之初時不時蘇醒,讓他屢屢戰勝強敵,而在那些戰斗的歲月中更是被完全喚醒,一次次的保住他的性命,直到今天,已助他突破到五重天巔峰。
他不知道那股力量是什麼,有時令他振奮,有時則令他恐懼。
在故去的大匡時,縱橫漠北的狂龍從來不知道什麼是恐懼,今日的他也不知道,那只是一種令他很不舒服的感覺,然而越恐懼他隱藏在血液中的力量便越能揮到極致。離開五鎮海瀆,典魁鬼使神差的回到大匡,卻現物非人非,令他感到不舒服的存在多如牛毛,他一邊東躲西藏,一邊潛心修行,好在沒過多少年,那些個強大的氣息接二連三的離開,三朝之地所留下的仙神妖魔最高的不過是六重天。
憋屈了這麼久,典魁終于可以不再東躲西藏,他驚喜的現,面對同一境界的對手,他總能在關鍵時候揮出越這一境界的實力,將對方斬殺,而面對比修為比他高深的敵人,他也可以在危機時運用那股力量逃離。
他隱隱猜到藏于血液中的奇異力量和他是天生無底洞有關,雖然喚醒,可卻無法完全掌握,做不到隨心所欲的使喚。再後來,他听到了無華和霍穿雲的消息,無華和他一樣,東躲西藏,偶爾出來殺一兩個小妖小仙,然後又沒了音訊。至于霍穿雲,他在匡帝死後,繼承了大匡遺留的神秘寶庫,也不知用什麼方法打造了一支不死驃騎,在三朝細縫中的荒蕪之地苟延殘喘。
三朝之中有人曾認為霍穿雲所擁有的寶庫是天宮的一部分,可隨著真仙以上者盡數離開,這個想法被否定,天宮不在東界,也不在西北南三界,而在那個至今未曾現的第五界。
就連典魁也有些好奇,霍穿雲以及他所屬的泰山宗並沒出現在五鎮海瀆,可他既能活到現在,他如今的實力定然不弱,也不知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前些日子收到霍穿雲的飛鶴傳,邀他前去相助,典魁想也沒想便動身了。
他也不知道他還能活多久,可他就是看不慣那些仙神妖魔的嘴臉,和東岳王一樣,表面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但凡信仰仙神妖魔的凡人,無不折壽早逝,成為他們提升修行的肥料。
或許自己的這一生,注定要在反賊的唾罵聲中結束,那些愚忠的凡人
順流而下,江風掀起長舞動在身後,典魁如是想著,嘴角咧開夸張的笑意,陰冷而凶煞。
他並沒現,沿岸的密林中,不時飛出一兩只灰不溜秋的鳥,細小的鳥目中閃過精光
四日後,魏國,也就是如今的匡國魏縣。
安伯塵坐在酒樓三層,望著川流不息的街道,喝著魏地的酒。
他已知道那日同他在龍女宮鏖戰的妖物是誰,司馬槿在回信中說得清楚,截朝太師正房第三子,赫赫有名的彭三公子。繼承鯤鵬一族的血統,就連胤朝上下也一致認為,倘若彭三公子再像妖怪一點,日後截朝定會再出一個彭太師那樣的人物。
安伯塵能和這樣的人物戰成平手,司馬槿卻沒有流露出太多的喜悅,字里行間透著擔憂。對于即將生的大事,司馬槿說得語焉不詳,並沒勸阻安伯塵,只說讓他小心一個人。
「胤朝國師之子,比彭三公子還要厲害怎麼才回大匡,就老踫上這樣難纏的對手。」
安伯塵低語著,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目光落向街角,笑著招了招手。
街角那個一身白袍的溫文公子也朝安伯塵頷而笑,兩人就仿佛相識多年的老朋友,無言而默契。
走在人頭攢動的街上,不時有魏人好奇的看向彭三公子,他卻似乎很享受這種感覺,大妖行市井,悠然自得。
「你倒是有膽識,竟然還提早一天來。」
自顧自的斟滿酒,彭三公子端詳起安伯塵,臉上露出笑意︰「別僵著臉低著頭了,放心,不打架時我懶得用無常眼。」
「看你的樣子,似乎很喜歡塵世。」
安伯塵淡淡一笑道。
「可不是。這里的百姓比九淵洲要有趣許多,神仙妖魔只在他們的傳說中,又敬畏又喜歡,可當真正見到了,卻只想著夾著尾巴逃走。」
彭三公子玩味的一笑,隨後伸手指向人群︰「你看他們,一個個臉上掛著滿足的笑容。在我截朝治下,不用交納賦稅,不用擔心橫行霸道的官宦,豐衣足食,安居樂業,過著比以前安樂幸福無數倍的生活。你們這些人,若真是為了他們考慮,又為何天天鬧著造反?依我看,你們還不是因為一己私欲,建立自己的王朝,好讓百姓繼續為牛馬。」
「在凡人的王朝里縱然有苛捐雜稅,有貪官污吏,有著各種不平,可也正因如此,百姓們才會懂得如何為自己爭取想要的一切,學會反抗。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雙眼被蒙蔽,信仰你們反而忘了自己本身,被剝奪了元壽和希望,卻不自知。」
安伯塵平靜的說著,看向街頭那些洋溢著空虛笑容的百姓,眼中閃過一絲悲哀。
「你這是以己度人,你已經月兌了凡人,以為凡人們都會像你一樣,擁有遙不可及的理想。就我所知道凡人,他們只願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吃得飽穿得暖,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沒有兵凶橫禍,靜靜等待元壽盡去。而這一切,他們現在都已擁有。」彭三公子笑著道。
「不給他們選擇的機會,便讓他們進入你們的籠圈,你們永遠高高在上,他們則是無限輪回養料,供養著你們。我可不認為,這是他們所需要的。」
凝視向彭三公子,安伯塵一字一頓道。
「話不投機半句多,和你這樣辨三天三夜也辨不完,再說了木已成舟,你還有和你一樣的那些人,就算你們勉強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卻也無法改變這一切。」
彭三公子幽幽說道,隨後笑了起來︰「你動殺意了。對了,你不是想知道我們為何對躲到邊界的那些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現在便能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