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越,五虎上將,修為天品,業已突破頂尖武道第二層境界,凝結劍道戰陣。
張布施,神師傳人,修為天品,初涉頂尖武道第一層境界,已能凝出氣旋。
無華,神師傳人,修為地品,天生無底洞,身負傾天寺佛門絕學。
按理說,張布施和無華雖是大匡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可面對成名已久劍道神乎其神的王越也全然不是對手。好在兩人都是神師傳人,家學淵博,不必像安伯塵那樣只能依靠戰斗去了解對手,對于王越的劍道戰陣他們也有耳聞,張布施更是曾親眼見過,自然知道搶攻的道理,只有逼得王越無法凝聚劍道戰陣才有將他斬殺的希望。
孤鎮前,夜色青冥,風吹草揚。
張布施手舞雙刀,劈出一條條濃黑如墨的氣旋,氣旋從刀尖下的裂開的空氣中涌出,盤旋而起,宛如一支支黑色的尖柱矗立于他周身,刀起刀落間發出嗚嗚鳴嘯,好像從荒野哪個角落發出的詭譎哭泣聲,听得人頭皮發麻。
張布施的刀技固然精妙,可再妙也妙不過王越的劍,然而令王越有些吃驚的卻是在那兩柄一短一長的刀里,隱約藏著一股無比沉重的力量。之所以說沉重,因為王越明顯發覺每劈出一刀,張布施皺起的眉頭便會深上一分,看上去並不痛苦,卻像是在承受某種極難承受的重壓。即便如此,他的刀仍舊一刀猛過一刀,刀刀裹挾著暴虐的氣旋,王越一來內腑受創,二來顧忌著那個並沒離去的嘯日虎,因此也只是堪堪敵住張布施,雖然游刃有余,可從場面上看去,兩人卻是不分上下。
或許還有一點,兩人從頭到尾沒有交談半句,甚至沒有對視半眼,可彼此間卻心照不宣。
一個是趙皇叔當年的麾下愛將,另一個則是皇叔的弟子,年齡放在那,交情自然不會有多好,可至少曾經同處于一個陣營,此時激戰于天峽關南,心中或多或少有幾分尷尬。
無華並沒上前,手持著斬魔棒,立在安伯塵身前為張布施壓陣。
看一眼安伯塵,又看一眼激戰中的張布施,無華的拳頭咯吱咯吱作響,難免有些蠢蠢欲動。
和安伯塵或是張布施在一起,雖然「奇遇」連連,可每一次好戰似乎都注定輪不到他,就拿這次來說,也虧得穿布鞋的揚眉拔刀,方才在千鈞一發間救下安兄弟的性命,此後張布施便順理成章的接手這一戰,無華只落得看護安伯塵的任務。
百無聊賴的撥弄著斬魔棒,無華目光落到腳邊粘著血痕的金箭上,那個龍飛鳳舞的「黃」字分外顯眼。
「嘯日虎黃霸天」
無華低聲念叨著,眸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彩。
他在此守護安伯塵,還不是在防之前突施冷箭的黃霸天,與其在這防著他,倒不如去尋他。
安兄弟能過關斬將,力敵王越,穿布鞋的也能和王越殺個不分勝負,那我又如何不能和那個黃霸天斗上個十來合指不定還能借此突破天品。
無華暗暗想著,眉心閉合著的豎目忽地張開一條縫隙,精光暴綻。
鎮南的土丘上,身形魁梧的男子猛一皺眉,盯著那道騰挪在夜色下向他奔來的身影,獨目中掠過復雜之色,緩緩背起弓,轉眼消失在土丘上。
非是黃霸天有多麼忌憚無華,無華雖是神師傳人,又是天生無底洞,可畢竟只有地品修為,黃霸天自負只需一箭便能將無華輕而易舉射死。然而陛下只讓他對付那個琉國叛將,他也只帶了三支箭,眼下已用了一支,還剩兩支,黃霸天可不想在多余的人身上浪費他的御賜金箭。今夜看來,安伯塵的性命算是暫且保住了,或許是天意,不想讓他這麼早死去。今夜能保住,還有明夜,走過這一鎮,再過一個空鎮便是插翅虎華飛把守的重鎮,到那時
當無華趕到五里外的土丘上時,哪還看得到那個黃霸天的影子,只余月影下那串不見得有多深的腳印。
「調虎離山?」
無華心頭一緊,連忙微睜天眼,就見黃霸天身背長弓向東飄去,並沒流連于鎮子附近。無華心下稍寬,可也難免有些遺憾,斬魔棒垂落的瞬間,他心中忽動,抬頭望去只見夜雲間似有什麼在流竄,轉眼後竟聚成二十來丈的劍氣落向孤鎮。
「姜還是老的辣阿彌陀佛。」
越來越不像僧人的無華邊說邊向回奔去,臉上浮起幸災樂禍之色
王越的修為實力畢竟要高出張布施一兩籌,黃霸天抽弓而退,那股隱約將他鎖定的氣機蕩然無存,心無旁騖下,王越也不再留手。
挽出一個劍花擋開張布施的左手短刀,身體一個回旋,王越閃過一道殘影撞入張布施胸口,劍柄倒轉輕描淡寫的一點便將張布施擊飛出三四丈。張布施倒飛在半空,手下卻沒停頓,雙刀合璧,仿佛剪刀張口般蕩出一道氣旋攔截向趁勝追擊的王越,隨後口念咒語,一股黑風自他眉心涌出,眨眼將他淹沒。
張布施來時王越並沒完全看清,可這一回他卻看得清清楚楚。
那陣黑風並沒什麼特殊之處,張布施手中的雙刀也沒多少令人驚異的地方,可當一短一長兩把刀隨著青年出現在宛若大氅的黑風下時,王越陡然一怔,轉瞬後面色大變,急促喘息著,卻是忽然想起了那個存在于中都皇叔一派中的傳說,那時,坐擁中都的趙家神師尚在。
「你是是你」
王越張了張口,面上的驚疑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面對安伯塵時尚沒有過的濃濃殺意。
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王越口吐長氣,氣引天雲,頃刻間化作二十來丈長的劍氣。
身披黑風,張布施靜靜看向醞釀劍氣的王越,搖頭道︰「你錯了,我不是。」
張布施的性格和無花和尚截然相反,寡言少語,稱不上一語千金,可他甚少說假話,這點倒比理當「不打誑語」的無華強上許多。
王越是趙皇叔的手下愛將,對于皇叔愛徒的人品秉性也有所了解,自然知道張布施總的來說還算個實誠人。可在這「實誠人」終日苦愁的面容下卻總好像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隨著今日黑風裹雙刀,煞氣眉心出,王越終于想起了那個傳說。
難怪他當年只在教場修煉三年,三年後上得中都天塔便在皇叔大弟子手底撐過五十招而未敗,成為皇叔的關門弟子。關西張布施,麻履訪名師,三年磨一劍,功成天下知他不是天生無底洞,也不是什麼骨骼清奇的天才,之所以僅用三年便突破地品,因為他是
深吸口氣,王越手捧劍氣,注視著面無表情的青年,只覺一切謎團都在今日水落石出。
可是趙帥皇叔他究竟知不知道?以他的修為怎麼可能沒有發現。他既然發現了,又為何還要留著他?
「罷了,王將軍既然不信,張某也懶得辨解。既然被王將軍發現,那也只能把將軍滅口了。」
張布施說著,舞起雙刀,卷動黑風颼地飛向王越。
「滅口?」
輕聲咀嚼著,王越淡然一笑,並沒因為張布施無比狂妄的口氣而生出惱怒。
手捧劍氣,王越眸中白火翻騰,腳底走著玄而又玄的步伐,欺身逼向張布施。
劍氣沖天,繚亂月色,雙刀魔煞,殺伐北斗。
轉眼後,兩人間已不足十步。
就在這時,王越發現張布施素來苦愁的眸子中竟泛起一抹笑意,笑意後的眸瞳中,王越看到了一柄沖天而起的銀槍。
眼皮猛跳,心頭生出強烈的不祥,王越下意識的向身側望去,下一刻,臉色僵如冰凝,古井不波的道心在這一瞬碎成齏粉。
血泊猶在,金箭也在,而那個本應該倒在血泊中的少年卻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