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去而復返,站在山路邊靜靜看向不遠處的兩雙腳印。
身後傳來叫喚聲,少時又有四名道人懷抱拂塵走來,當先的那名道人手中提著個竹簍,竹簍看似平平無奇和山里人每天砍柴采藥用的沒甚兩樣,唯一奇特的地方只是在竹簍上沿翻滾著一圈黑煙,蠢蠢y 動好不安分。
「風小姐,可要回轉琉京?」
當先的道人看向風蕭冷的背影,稽首問道。
「我說剛才怎麼感覺有些古怪,原來是有人隱于道左。」風蕭冷喃喃自語,又像是在說給身後的道人們听。
四名道人中唯獨提著竹簍的那人敢接風蕭冷的話,其余三人都是默不作聲,恭敬垂首。
「如今妖魔降世,隱于市井山野的奇人異士們自然頻頻出沒,這兩人想必是途經此處見著我等捉妖,不願現身相見罷了。」
順著風蕭冷的目光看向地上的腳印,道人手捋胡須,笑了笑道。
「可我總感覺哪里有些不對勁。」
風蕭冷擰起眉頭,眼若寒潭,目光落向南方遠天,許久終于下定主意︰「師佷,你且助我布鏡陣。」
聞言,手提竹簍的道人暗嘆口氣,苦著臉轉向另外三名道人︰「師叔祖吩咐了,還不快布鏡陣!」
三名年紀不足四旬的道人相視一眼,也是一臉苦澀,可師叔祖和師父同時下令,他們哪敢不從。
他們是駐于琉國的長門中人,且是長門里地位超然的萬法宗弟子,布個鏡陣對他們而言也不是多大的難事。然而打從長門內亂後,朝野分立,卻苦了他們這些散落在外的萬法宗弟子,供給線被掐斷,無論道符還是法器都成了稀罕物品,再難像從前那樣源源不絕的獲得,再加上妖魔降臨,他們身負斬妖除魔的重任,道符法器用得更是極快,自然得要珍惜。
眼見幾名道人戀戀不舍的取出法器,風蕭冷目光閃爍,幽幽說道︰「放心,我已和那個人談妥想來過不了多少時日,等長門內亂消停,自然會有人送來法器和道符。」
風蕭冷的話說得很是含糊,三名道人將信將疑,手提竹簍的道人則面l 深思,偷偷看了眼側對著他的風蕭冷,眉頭微皺。
不多時,那三名後輩道人各自取出三面八卦鏡,圍著安伯塵和司馬槿留下的腳印鋪好,天靈靈地靈靈的一頓叩拜,隨後一人澆符水,一人祭火捏印,最後一人取精血灑滿九面八卦鏡。
一柱火焰從八卦鏡上騰起,輕舞游走,九面八卦鏡同時燃燒起來,火光中漸漸氤氳出一層霧氣,霧氣時聚時散不久便凝成一面鏡子,鏡中出現了一個清麗的少女,以及一個面s 憂郁的少年。
提著竹簍的道人喃喃著,目光逡巡在少年和少女之間,陡然變s ,瞳孔猛縮︰「是他」
風蕭冷顯然比她的師佷要冷靜許多,點頭道︰「瘋龍之將安伯塵,卻沒想到他也回到了琉國。」
話音落下,布置鏡陣的三名後輩道人同時一顫,臉上紛紛浮現出後怕之s 。
他們是修道人沒錯,可在大匡,尋常修道之人遠沒傳說中的那般神通廣大,遇天品上將十步內必死,更別談擁有瘋龍之將名號的安伯塵。他剛才分明就隱于山腰處,若是突然出手,在場的恐怕無一人能生還可他卻並不理會,注視著風蕭冷離去而無動于衷。
萬法宗的弟子雖超然于長門,可也知道長門和安伯塵之間的恩怨,當初若非長門設計陷害,給他扣上一個荒謬的罪名,安伯塵也不會千里逃竄,險象環生。
「奇怪他不是被妖魔吃了嗎?難道」
「沒什麼好奇怪的。當日他孤身搶陣,又身處風口浪尖,唯有一死方能月兌身,從此龍潛大海。」風蕭冷盯著火霧中的人影,冷冷一笑道︰「若換做我,放在他當時的情形下也會打假死的主意,金蟬月兌殼,先避開風頭再從長計議。只不過假死的可不止他一個人。」
打量著司馬槿,風蕭冷面s 古怪,有些疑hu ,亦有些失望。
長門變亂仍未消停,她雖身份超然可又懶得回去爭權奪勢,這才繼續呆在琉國,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數月前在琉京她遇上了一個讓她足以恨上一輩子的人,那個裝神弄鬼的無邪居士非但將她羞辱,還殺死了和她相伴十來年的鵝仙,此仇不報她便無法繼續心安理得的修道。可從那之後,風蕭冷再沒見到過無邪居士,也沒發現任何與他有關的蛛絲馬跡,卻令風蕭冷愈發篤定了無邪居士定和安伯塵有關,否則為何安伯塵前腳剛走,無邪居士後腳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安伯塵能百戰不死一路過關斬將,定有無邪居士暗中相助。
因此,別的長門中人听到安伯塵的名號後噤若寒蟬,唯有她不屑一顧。
真正厲害定的不是安伯塵,而是躲在他身後暗中相助的無邪居士。
想要找到那個神秘無比的無邪居士甚至將他斬除,只能從安伯塵身上下手,而那安伯塵看起來又對瑯妃唯命是從,若是能接近瑯妃,又或者干脆得到她的芳心,那鐵定能將安伯塵牢牢抓在手心
山風呼嘯,吹起白底青花的道袍,獵獵翻飛,年輕道人嘴角浮起一抹冰冷的笑容,「英俊」的面容將火霧中呆頭呆腦的少年完全壓倒。
「劉師佷,我去一趟南方,琉國一切便交給你了。」
好不容易逮到報仇的機會,風蕭冷如何會放過,只有除去無邪居士她才能消滅心魔,在道途上繼續向前邁進,突破眼下的境界。
聞言,手提竹簍的道人張大嘴巴,驚訝的看向風蕭冷,連連搖頭︰「使不得,使不得。風小姐莫非忘了琉京中還潛伏著一頭巨妖,至今未曾找到它的所在,你這一走,萬一那妖物出來攪事,沒有風小姐的困妖咒,我們可不是那妖物的對手!」
「放心,那巨妖在琉京盤踞了三年之久都未曾l 過面,不是傷了便是睡著了,又怎會這麼趕巧在我離去時出來害人?」
不y 和劉道人多言,風蕭冷手捏印法,口中念念有詞,少時張口吐出一張紙裁的鯉魚,如流光般飛上半空,搖身變成一尾身長過丈的大鯉魚,一個打t ng載著風蕭冷向南飛去,只留下四個目瞪口呆、暗暗叫苦的長門道人。
北邊戰火紛飛,天峽東西血流成河,南方雖小打小鬧不斷,可相較北方仍顯得太平安穩。然而現如今,隨著台上的戲子們紛紛離席錯位而走,天平漸歪,棋盤漸亂,風起雲涌間暗流又生。
坐在飛龍駕中,瀟瀟灑灑向南飛的那對少年人顯然還沒意識到這點,日到中天,司馬槿猛地揪住野馬王的尾巴,起身望向身下大大小小、坑坑窪窪的丘陵,眯眼一笑︰「南顧丘到了。小安子,我們就從這兒開始吧。」G@。